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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海明

10、海明

晚飯是糜子米粥,在灶房裡,鄧宏和唐瑛一人端著一大碗坐著板凳吃著。

嬸子則是站在灶房門上,數落起唐瑛來。

"瑛子呀,別怪我說你,你都挺大個閨女了,天一黑就別到處跑了,現在外頭又亂,怪讓人不放心的。"

唐瑛抬頭帶著點撒嬌的味道小聲說道:"姑媽,今天不一樣嘛。"

"有啥不一樣的?"

"嗯——",唐瑛用眼角瞅著對面低頭吃飯的鄧宏,然後說道:"沒啥呀,我是說今天路上有宏哥,所以,所以沒事的。以後我會天黑前就回家的。"

嬸子一笑,說道:"你說鄧宏呀,他才來這多久,指不定你倆跑到那犄角旮旯裡給走丟了呢。"

鄧宏抬頭剛想說點什麼,結果唐瑛對他皺了皺眉頭,鄧宏只好把話咽下去,低頭吃飯好了。

吃完飯,唐瑛和嬸子在灶房裡刷碗洗鍋忙活。

鄧宏起身進了房裡,和文叔聊了一會,言語之中,文叔似乎覺得鄧宏最近的行事有些過於高調。

不經意間,文叔也看到鄧宏臉上的傷

"你那臉上的傷不像是作工弄出來的吧。"

看來想瞞過文叔那雙眼還真是不容易,鄧宏笑了笑,正要說話。

房門外急急的衝進來一人,鄧宏和文叔抬頭一看,居然是財叔,他臉通紅,喘著粗氣,好像趕路才回。

文叔平靜的問道:"從縣城回來了,咋樣啦?"

財叔臉上沒有平日裡的笑容,他滿臉是汗,眼角裡出現了罕見的皺紋,這會他擺擺手道:"唉,不提了,那是一言難盡,我喝口水。"說完,他轉身把房門關上閂好,自顧自在桌上拿了個碗,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文叔轉過頭對鄧宏說道:"你剛才說什麼事來著,說吧,在這財叔也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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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鄧宏把晚上和大剛遇到那夥黑衣男人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文叔。

文叔一邊聽,一邊點著頭,也不說話,財叔手裡端著個碗也在一邊聽著。

等話說完,財叔臉上嚴肅起來,說道:"你說的那幾個人的事就不簡單,這背後肯定有長東在指使,他的事,我多少知道些。沒想這小子這麼大膽兒,還敢指使別人犯事。這事明天我得當面和他說個清楚。"

文叔道:"話是這麼說,可大家的彎不好轉,飯要一口口吃。"說到這,文叔停下來,他盯著鄧宏說道:"總之一點,這日本人的事,我們最好不沾邊,不摻和,不打聽,能躲就躲。"

鄧宏心裡其實並不贊同這種說法,可現在他也沒應聲。

文叔轉頭問財叔:"對了,你到通北縣上有什麼見聞?"

原來財叔到縣上去了,聽到這個,鄧宏的興趣也來了,能瞭解到外界的事,現在太重要了。

財叔道:"馬占山在月反正,他帶兵至山克,海倫,通北縣一線,聯合了李杜、丁超、唐詔良等人的兵力,有一陣兵力達上萬人,聲勢浩大,準備反攻省城,結果在日本人的進攻下,一部分人陣前降了敵,這批人被打得大敗而散,馬占山去海拉爾投了蘇炳文,李杜、丁超退到嫩江。"

文叔問道:"那唐詔良,唐大榜呢?"

"聽說他帶人退到了明水、林甸那一塊,和附近幾個縣城的義勇軍李海清、張錫武等部準備聯手。"

文叔點了點頭,聲音顯得有些消沉,"老唐這回也是不容易。"

財叔繼續說道:"可不是,唐大榜的部下扎得緊乎,遇上大敗人馬不丟,心不散,聽說現在他手頭還有幾千人槍。"

財叔繼續說道:"最近,日本人趕跑馬占山以後,就佔了通北縣城,現還正式任命了縣長等一批大小官兒,搞得縣城裡現在是烏煙漲氣的。"

文叔聽著話,抽著旱菸,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

財叔繼續說道:"近一陣,日本人開始在城裡抓人,說是抓反日份子,啥小學校長呀、作生意的、後街老秀才等,抓了不少人,關起來,聽人說,這些人被關在日本人軍營裡日夜拷打。完了,就開殺人,那城門樓上掛著人頭呀,都幾天兒就換一撥兒。再後來,日本人就開始出城,在周圍村莊說是找反日份子,又是抓人,又是搶東西。出城十五裡的李家窩棚,你知道不,去年我們去吃過酒席的,日本人硬說裡面有游擊隊,一下在裡面打死100多口子......"

"噹啷"一聲,文叔把手裡的旱菸杆甩手一下扔到小桌子上,臉色大變,整個人跳下炕,嘴裡厲聲喝道:"小日本,小日本真他#媽太不是玩藝了,什麼東西。"一邊說,一邊在房裡急切的踱著步子。

鄧宏從沒見文叔生這麼大的脾氣,轉頭看看財叔,他臉上漲紅著,嘴角的肌肉有些戰動,顯得憤怒而又無奈的樣子。

財叔繼續說道:"另外,我找到了作生意的老崔,聽他說了一些城裡生意場的事兒,聽他說,現在通北縣城裡,日本人正在用他們帶來的軍票買東西,還聲稱以前東北官銀號的票子馬上要作廢,搞得市面上的生意人都人心慌慌,收日本人的軍票吧,簡直是強買強賣,收東北官銀號吧,又心裡沒底,怕一下變廢紙。有一陣有作生意的拒收軍票,結果被日本人抓了,當街打死。"

"再還有。"財叔說這到,小心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另外,現在拉隊伍反日的越來越多,什麼反日救國軍、義勇軍、民眾救國軍,那呼號總得十多個,滿地拉隊伍呀。聽說日本人把傅儀從北平接到奉天,準備在東三省成立一個滿州國,現在通北縣城裡,已經掛出一種新的三色旗,在為這個作準備了。"

文叔這會平靜下來,他說道:"拉隊伍,拉起隊伍又怎麼樣?那少帥幾十萬人槍都跑了、那瀋陽兵工廠幾萬人造槍造炮的都在日本人手裡,這些拉起來野隊伍能幹個啥?"

財叔說道:"也是,降日本人的更多,現在打前鋒殺中國人的都是這些降了日本人的中國人隊伍。"

看到鄧宏一直在一邊認真的聽,文叔轉頭問道:"鄧宏啊,你讀書多,你覺得這日本人要成立什麼滿州國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又要讓我們剃頭長辮子?"

鄧宏略一思索道:"我覺著吧,這是日本人一個陰謀,他們是有長遠打算的。"

"怎麼講?"

鄧宏道:"日本人把這個傅儀扶持上臺,但他既無權又無兵的一個空架子,東北一樣是日本人天下,但表面上可以對外說是成立了一個新國家,由這個國家的人自己在治理,這樣既可以哄哄外國國聯的調查,也可以對內鬨那些東三省的中國人。"

聽到這話,文叔和財叔對視了一下,看上去他們對鄧宏的話也是半信半疑,文叔道:"這些遠的什麼外國,什麼滿州的大事咱不管,也管不了,但有一點,不管是東三省的日本人,還是現在通北縣城裡的日本人,我看這架勢不同以往,他們多半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們也根本不想走了,他們現在不是都在出通北縣城打打殺殺麼,看來到我們這的日子也不遠了。"

正說著話,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鄧宏從炕上跳下來,跑到房門前問門外:"這是誰呀,這麼晚的。"一邊問,一邊轉頭看了看文叔,文叔衝他點點頭,鄧宏馬上開啟房門,門外站著兩個人,一位長白胡子的老者和一位黑衣漢子。

"祖爺爺,你老好呀,這麼晚了。"鄧宏打著招呼,把門外的人讓進房裡。這個長白胡子的老者是霍家屯的長者,年齡最長,輩分最高,所以屯子裡大家不分老幼都叫他"祖爺爺"。

祖爺爺背後領著個漢子,鄧宏從沒見過,他昂首跟著祖爺爺進了房,衝鄧宏點了點頭,看他約模0歲上下,四方面龐,臉色紅潤,嘴角是精心修剪的鬍子,目光炯炯,黑絲綢短褂,腰上扎著根寬皮帶,腳上上雙短皮靴,皮帶上插著一隻盒子炮,一身利落的勁裝打扮。

槍,鄧宏注意到這點,他不由得心裡一驚,馬上收起目光,不動聲色的扶著祖爺爺到屋裡。

屋裡文叔和財叔走來,他們臉上帶著笑意,看來大家都是熟識已久一樣。

"可把你們給等來了。"文叔說道。

祖爺爺在炕上坐定,好像有些著急的問文叔:"霍文啊,喜旺回來沒?"

旁邊那個腰上插槍的漢子朝著文叔拱手作了個輯,客客氣氣說道:"財叔、文叔,讓你們久等了,按文叔先前的囑咐,我下午去了廣漢屯來著,您交待的事都已辦妥。"

文叔道:"好嘛,好嘛。"

這漢子轉眼看著鄧宏道:"這位小哥是——?"

文叔忙介紹:"這是我侄子,鄧宏,從哈爾濱來的。"

漢子拱手招呼:"原來鄧宏兄弟,初次見面,幸會,幸會。"

文叔拉著漢子給鄧宏介紹道:"這位是李山屯的海明,海明團總。海明過去在部隊上,是我的老部下,我們多年的交情了,現在他在離我們屯這不遠的李山屯作團總,都是自家人,不必見外。"

鄧宏也忙和海明回了禮,他見這麼晚,祖爺爺帶著這個海明來文叔家,顯然是有要緊事相商。馬上瞅個空子,和大家道了聲別,就從屋裡抽身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