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靜靜的從面前流淌而過，秦寒思緒飄飛，不斷遊蕩，在記憶的大海水，心境古井無波。
那些美好或者是悲傷的記憶，在這一刻都一點點破碎。有些本已遺忘的又被記起，有些本當被銘記的又一點點遺忘。
他才二十歲，但此刻卻毫無生氣，如同那壽命走到盡頭，即將如秋葉般垂垂腐朽的老人，要在夕陽下逝去。
這一刻，他是平靜的，周身死氣橫生。
當生命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當下的每一天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比平時更加有意義，一草一木，一土一石，天上飛的鳥，水裡遊的魚，都是看一眼少一眼。
河水靜靜的流淌，似乎永遠不知疲憊，亦沒有終止。
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天氣晴得很好，天空碧藍，白雲萬里，偶爾有蒼鷹盤旋在高空。蒼鷹如一個黑點一般，時而滑動遨遊蒼穹，時而停留靜止御風。
山海遼闊，生機無限，而又與他無關，因為他終將成為一個過客。這片世界，不屬於他。
天氣炎熱，有蟬隱藏在林間樹幹之上，永不休止的鳴叫。蟬鳴讓人煩躁，唯有微風吹過水麵時帶起的絲絲水氣才讓秦寒覺得有了一絲清涼，才覺得清醒。
如老僧入定一般，秦寒枯坐在河邊，整整一日。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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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降臨之前，悲傷的氛圍總是先行而至，秦寒也不例外，他沉浸在即將失去一切的複雜情感之中。很難接受，他即將與這個世界告別。
死亡，是生命的盡頭。
傍晚時分的微風夾雜著一絲難得的清涼，秦寒並未有所感覺，而是沉浸在一股神秘的意境之中，整個人的生機在一點點消散，磨滅。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激動的聲音將這股神秘的意境打破，將他亂飛的思緒拉回現實：
“教習，吃飯了！”
回過神來的秦寒，背後冷汗淋漓，就在剛才，他的心陷入了死寂，連帶著體內的生機消散，若是再晚一些，不用等到六日之後，恐怕今日就要坐化於這長生河畔。
他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回頭一看，發現叫他吃飯的人，是少年柳乘風。
小跑而來的柳乘風，雖然喘著粗氣，但臉上洋溢著的喜悅卻怎麼也掩飾不了。
很顯然，柳乘風的心情很好，一到秦寒身邊，便滿是開心的開口：“教習，村長爺爺讓我叫你吃飯，我找了半天才發現教習你在這裡。”
還不等秦寒回答，原本滿臉喜色的少年皺了皺眉，疑惑道：“教習，你怎麼了？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了嗎？”
秦寒啞然失笑，笑道：
“談不上不高興，但也談不上多高興。對了，乘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六天的時間，你會做些什麼？”
少年柳陳乘風理直氣壯的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有想過。”
“哈哈哈，那行，我們回去吃
飯吧。”
是啊，柳乘風乃是風華正茂的少年，又怎麼會去想什麼死不死的，死亡對於少年而言還很遙遠，秦寒覺得自己的問話顯得有些多餘。
少年柳乘風重重點頭，並未發現秦寒話語中的複雜情感，而是咽了咽口水，一臉期待道：
“教習，今天村長爺爺為了感謝您，特意將村裡圈養著的一頭野豬宰了！教習，那可不是普通的野豬，而是修為到了練氣境的妖獸，肉質極為鮮美！這種練氣境妖獸的肉，村子裡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得上呢！”
“好，那我們趕緊去，免得等下沒肉吃！”
受到少年的感染，秦寒也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心情亦好了不少。
柳乘風在前邊帶路，時不時的跟秦寒分享著各種有趣的話題，當然了，這些話題大部分都離不開吃。說到高興處的時候，柳乘風還拍著胸脯說下次一定要帶秦寒去河裡摸魚。
望著唾沫橫飛的柳乘風，秦寒的心境悄無聲息的轉變，這一刻，他原本灰暗的心境，陰鬱一掃而空。
今夜，日照村篝火通明，全村男女老少都匯聚在了村中的一片空地之上，三大捧篝火滋滋燃燒，在柳老的示意之下，村中十幾個青壯一人搬來了一罈自釀的老酒，酒很辣，但秦寒卻喝得很痛快。
一場盛宴落下帷幕，秦寒開始每天激情四射的教導少年們修行。少年們在鍛體境中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距離，當然了，這是在沒有任何資源輔助下的結果。
可秦寒當初滅亡血魔宗時，掏空了血魔宗的地下寶庫，他不再吝嗇，將適合眾人修行的丹藥全部拿了出來。
鍛體境、練氣境和人丹境，這三個境界乃是修行一道之上最為基礎的境界，血魔宗的寶庫中，適合這三個境界修行的丹藥足足有七十八種，有二十餘萬顆。
秦寒直接掏出了十萬顆丹藥來供全村人修煉，眾人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便是推脫，接著是感激涕零。
漸漸的，五日時光一晃而逝，在巨量的修行資源堆積之下，短短五日時間，有七名卡在人丹境的青壯一舉破入地丹境。
而最為年邁的柳老，在秦寒拿出一顆供給王境生靈修行的丹藥之後，枯竭的氣血重燃，在數百人震驚的目光下，原本只是地丹境初期的柳老，氣機轟然炸開，半日之內連垮三個小境界，一舉衝入天丹境，而且還是氣血無比強盛的天丹境！
自此，這個落後的小漁村，誕生了第一名天丹境強者。
除了柳老突破天丹境、另外七人突破地丹境之外，其餘的人也陸陸續續或多或少的破境，修為有所增長。
整個日照村，只有跟隨秦寒修行的二十五名少年無一人突破境界。
這是因為少年們被秦寒特意叮囑過，不能急於求成，必須將每個境界打磨到極致，就算不能衝到真正的極致領域中，也要無限接近，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進入下一個境界之中。
事實證明，這種壓制很有效，少年們的修行雖然沒有增加，但體魄在大量丹藥的
沖刷之下變得強橫無比。
在二十五名少年中，還有三人資質絕佳，經過這幾日的打磨，體內血液流淌起來之時竟能隱隱聽到雷鳴之音。三人的身後也分別衍化出了一尺、五尺和七尺的精氣狼煙。
秦寒十分欣慰，要知道當初的聖子劍三千突破鍛體境之時，背後也僅僅升騰起一尺左右的精氣狼煙，這已經是萬里挑一的絕世天才。
這三個少年，有資格與劍三千的比肩。
當然了，劍三千在後續的修道途中，肯定又重修了鍛體境，否則在當初的一千連勝挑戰時，絕對不可能跟秦寒拼殺到那種程度。
三個少年中，那名背後演化出七尺精氣狼煙的少年，並不是之前得到《明月經》傳承的柳乘風，而是那個雙目明亮異常的少年。
少年名為柳林，透過這幾天的瞭解，秦寒發現少年性格十分靦腆，訓練之餘經常目光空洞的看著別處，愣愣發呆。
在柳林的身上，秦寒似乎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他，也經常蹲在家門口，看著門口的那片長滿水草的湖泊發呆，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間的師徒緣分。”
壽命還剩下最後一日，對於收徒之事，秦寒心裡有了著落。
一抹夕陽懸掛在天邊，練武場上，齜牙咧嘴的少年們扛著數萬斤的青銅大鼎，汗如雨下，雙腿打顫。
秦寒看了看天色，出聲讓眾人停下：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真的？太好了！”苦苦支撐的少年們扔下手中的大鼎，滿心喜悅。
這幾日的時間，在教習的要求下，他們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從早練到晚，每一天都達到了體能的極限，最後又超越這個極限。如此循環往復，若非有教習給的丹藥，他們根本堅持不下來。
幾乎是每一天都會練到明月升起之時，可今天太陽剛剛下山，教習竟然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教習這是發善心了？
少年們不知道，但提前結束總是好的，每個人都很開心。
秦寒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開口叫住了僅有十三歲的靦腆少年柳林：
“柳林，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少年有些摸不著頭腦，轉頭看了一眼年齡稍大的幾位玩伴，清澈的眸子中有著一抹小小的疑惑。
“既然教習讓你留下，那我們就不等你，先回家了。”年齡稍大的幾個少年遲疑片刻，認真開口道。
得到授意，柳林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目送夥伴們遠去，等眾人遠去之後，柳林這才轉頭看向秦寒，恭恭敬敬的叫了聲教習。
秦寒點了點頭，“柳林，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留下嗎？”
眸光清澈如水的少年誠懇的搖搖頭，聲音稚嫩：“不知道。”
秦寒露出一抹微笑，目光和藹的看著纖塵不染的少年，一時間，他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