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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夜宴

除夕過後,便是正月。家家戶戶都開始走親戚, 大街上能聞到淡淡的硝煙味, 那是爆竹燃放後的味道,紅豔豔的爆竹紙落在雪地裡,透出股喜氣。這本是時年從小最喜歡的日子, 她甚至給自己也買了套新衣裳, 淡藍色繡花長襖配石榴紅馬面裙, 美滋滋對鏡欣賞了好久, 恨不得現場來一張自拍。可一個訊息的傳來, 瞬間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蘇更說:“朱厚照決定,正月初七那晚要在劉瑾府中宴請群臣。”

聽到訊息時,時年正在給自己挑選髮簪,聞言僵了好幾秒, 才道:“我就說我們應該抓緊補刀!抓緊補刀!現在好了吧!”

劉瑾的勢力來源於朱厚照,所以他們行動的重點一直就是讓朱厚照自己容不下劉瑾。之前聶城的行動很有成效, 原本應該再接再厲的,可他卻以要養傷為由,暫停了行動。時年提出過異議, 就算聶城不能幹活兒,也可以交給他們啊, 拖太久總是不好。尤其經過除夕那晚, 她意識到朱厚照對劉瑾的感情,越發著急,他已經被罰思過大半個月, 再耽擱下去朱厚照氣都要消了!

可惜,無論她怎麼說,聶城始終不慌不忙,如今,她的擔憂終於變成了現實。

朱厚照要去劉瑾府邸舉行宴會,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原諒他了?

時年的想法也是眾人的想法,蘇更和路知遙都看著聶城,大家都不明白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是因為對他的信任,所以選擇了服從。

面對眾人的目光,聶城依然平靜,“劉瑾做了什麼,讓朱厚照這個反應?”

蘇更:“張楚大哥說,劉瑾派人給朱厚照送了封信,內容雖然沒人知道,但我覺得也不難猜,多半是提了兩人的舊情——朱厚照登基的第二年,也曾在劉瑾府邸設宴群臣,當時就是新年。”

路知遙道:“這個劉瑾居然還會送信這一招,歷史上他可是只會抱著朱厚照大腿痛哭求情啊,怎麼感覺聰明了這麼多?”

對啊,更聰明了,所以我們為什麼要等!

時年正覺崩潰,卻忽然覺得不對,聶城的表情太過鎮定,似乎毫不意外。而且仔細想想,他也不像那種會因為自己受傷就貽誤戰機的人……

她忽然道:“你早知道劉瑾會有這招?”

聶城一愣,蘇更和路知遙對視,眼神也銳利起來。小夥伴們咄咄逼人,聶城輕嘆口氣,“我不知道。”

還裝!

時年絲毫不讓,聶城說:“真的,我沒猜到他會有這招,但我猜到了他肯定會想辦法讓朱厚照回心轉意。”

“那你還……”

“我等的便是這一天。” 聶城道。

眾人都愣了,聶城說:“你們還記得,歷史上劉瑾被彈劾之後,是什麼讓朱厚照徹底相信了他想要謀反嗎?”

時年略一思索,忽然倒吸口冷氣,“因為,在他府上搜出了……”

“我本來還在想,要怎樣讓朱厚照親眼看到那一幕,現在好了,他自己把人給請了過去。”

他看著時年,道:“所以你明白了嗎?初七的夜宴,不僅朱厚照和群臣要去,我們也要去。”

去年年底,劉瑾見罪於萬歲爺,被免去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並罰閉門思過,讓許多痛恨他的人擊節叫好。大家原本盼望著,這活閻王就此一蹶不振,再不能作威作福,卻不料情況這麼快就發生了變化。

萬歲爺不僅見了他,還要在他的府邸設宴群臣,這是何等榮耀?劉瑾這是要東山再起啊!

入夜之後,府邸裡人來人往,鮮紅的燈籠高懸,一排排一串串,照得亭臺水榭恍如白晝。舉行宴席的正廳已經坐滿了人,今日受邀的都是四品以上大員,俱身著官服,朱厚照坐在最上方的主桌,卻是一身月白常服,以網巾束髮,容貌俊秀、神情慵懶,不似帝王,倒透著股富家公子居家的隨意。

劉瑾伴在他身側,不時為他斟酒,低聲說笑兩句,這原是過去看慣的畫面,此刻落入眾人眼中卻只覺刺目。有大臣忍不住道:“閹賊誤國!”

他原是太過義憤,話一出口才想起這是哪裡,忙往旁邊看去,卻對上一張陌生的臉。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來這便是之前那位以身鬥豹的勇士,當初劉瑾被罰也是因為他。

原來今夜他也來了。

大臣沒說什麼,只是朝他舉了舉杯,對方也很明白,回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再不看對方。

時年坐在聶城身側,剛才那大臣的話她也聽到了,輕聲說:“在這種場合也能脫口而出,看到大家對劉瑾的怨氣都很大了。”

聶城:“他囂張了太多年,大家已經快忍到頂點了。”

時年喝了口酒,看向上方的君臣二人,不料朱厚照也在看她。兩人目光對個正著,他歪嘴一笑,朝她招招手,“小美人兒,上來。”

他的一舉一動原本就為整個宴會矚目,這樣一來,人人都看向了時年。這樣的場合,只有少數人帶了女眷,這女子既坐在那鬥豹勇士身側,應該是他的夫人吧。只是萬歲爺這輕浮態度,又是什麼情況?等等,好像之前京中有傳聞,萬歲爺不僅讓活人去鬥豹子,對那人的妻子也心存覬覦,還曾把她軟禁在豹房內……

原來竟是真的嗎!

一時間,眾人看向聶城的眼神都透出同情,彷彿在說,枉你英雄蓋世又如何,還是逃不過妻子被奪的命運。

聶城:“……”

時年身子一僵,非常想裝沒聽到,但當眾不給皇帝面子顯然是不可能的,她深吸口氣,頂著眾人古怪灼熱的視線,走到了朱厚照身側。

“皇上,您叫我有事嗎?”

朱厚照笑道:“沒事就不能叫你?別忘了,是你自己說要跟朕來玩的。”

今天的晚宴時年和聶城本來是沒資格列席的,是她去求了朱厚照說想參加,他才答應讓他們來,當時朱厚照還笑著說,你不是不想見劉瑾嘛,可別是去砸場子的吧。

時年聞言沒說話,劉瑾卻笑道:“夫人想必是害羞了,萬歲爺又何必問這麼明白,女兒家的心思您難道還不如奴儕一個宦官明白?”

這話說得甚是有趣,朱厚照輕笑道:“其實朕是想問問,今晚的飯菜你喜歡嗎?你請朕吃了一頓美味的年夜飯,朕也想請回來,就是不知道劉公公府邸的菜在夫人看來如何啊?”

劉瑾又道:“這萬歲爺可折煞奴儕了。聽您說夫人廚藝精湛,比宮中的御廚還厲害,奴儕這裡的東西恐怕入不了夫人法眼。”

他提起時年的語氣尊敬,甚至還朝她笑了笑,其實今天整個晚上,他見到時年都是這樣,親切友好,就像兩人根本沒那麼大撕過一場。這態度無疑很讓朱厚照喜歡,畢竟時年是他看重的人,之前的事在朱厚照看來也是劉瑾有錯,如果他心存記恨,和時年鬧不和,朱厚照肯定會心煩。

而朱厚照活著就是為了找樂子,最討厭讓他心煩的人和事。

想到這兒,時年微微一笑,道:“劉公公過謙了。不是我說,您府上的菜色,可比宮中好多了呢!就像這條魚,聽說是從南海打撈,快馬加鞭八百裡加急運回來的,到的時候還活著呢!皇上,您對臣子真是體貼恩重,這樣名貴的食材,不止我沒吃過,您可能也沒吃過呢!”

朱厚照聞言揚眉,“是嗎?這魚居然這麼費事?”

兩人一起看向劉瑾。時年不安好心,驕奢淫逸、僭越犯上,這兩個罪名可大可小,全看怎麼發揮。一個太監吃得比皇帝還好,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因為這個倒黴的。

在她的目光下,劉瑾不慌不忙,“奴儕本不想說,沒想到夫人自己看出來了……實不相瞞,正是因為之前聽萬歲爺說,夫人您見多識廣,什麼好吃的都嘗過,奴儕才想著找些少見的食物,來讓您嚐嚐鮮。畢竟……萬歲爺可一直想在您面前找回場子呢!”

朱厚照這次是真笑出了聲。他伸手點點劉瑾,似乎很無奈,可臉上全是縱容,“果然這闔宮上下,還是你劉公公最懂朕的心思!這魚選得好,朕的場子就靠你了!”

時年一擊不成,反被對方順水推舟邀了功,頓時心頭一堵。劉瑾適時抬頭,與時年的目光撞上,這一次,她清楚地在裡面看到了厭憎,還有得意。

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以為自己能拿我怎麼樣嗎?不過是痴人說夢。

時年本來很惱怒,卻又想到什麼,神情一凜。歷史記載,劉瑾讀書不多,對權謀之術也不怎麼擅長,全靠皇帝寵信上|位。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有大智慧的權|奸,為人也很小氣,記仇愛報復。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今晚卻能忍氣吞聲,和她敷衍周旋。就像路知遙說的,他們遇見的這個劉瑾,真的是聰明了太多。

她本來以為是因為歷史偏移,他的智商也提高了,還看他剛才的表現,那種小人得志、迫不及待的樣子又表現得非常明顯。

時年忽然冒出個想法,也許,之前的計策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有什麼高人在背後給他指點……

今夜劉瑾可謂春風得意。

那封信送上去後,皇上果然大為動容,不僅親自駕臨,還在這裡設宴百官。這舉動無疑是讓滿朝文武都親眼看著,他劉瑾非但沒垮臺,還在萬歲爺心中更上一層樓了!

就連那個仗著皇上的寵愛就無法無天的女人,剛才也不敢再跟他放肆,劉瑾只覺連日來的晦氣一掃而空,真真是神清氣爽!

揚眉吐氣的不止他,依附劉瑾的大臣也都松了口氣,之前劉瑾出事,他們個個如履薄冰,如今靠山穩固如初,他們的脊樑也直了起來。有大臣看著對面,忽然道:“西涯公,今夜怎麼一言不發、怏怏不樂啊,萬歲賜宴,莫非您不開懷?”

被點名的“西涯公”抬起頭,只見他鬚髮雪白、面容蒼老,看起來肯定超過了六十歲。他看著大臣挑釁的笑容,神情淡淡,“劉大人說笑了,皇上賜宴,做臣子莫不感懷涕零。”

時年沒見過這個人,卻聽過這個名號。西涯,莫非這就是時任內閣首輔李東陽?

說到這位李東陽,也是正德朝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史書上對他曾有一句評語,“立朝五十年,柄國十八載,清節不渝。”這是一位大大的忠臣,可在他人生的最後十年,卻承受著全天下的辱罵,究其原因便是劉瑾。

劉瑾這些年把控朝政、貪贓枉法、胡作非為,朝中正直之士死的死、走的走,唯有李東陽留了下來。他與劉瑾虛與委蛇,甚至給他們送禮,以保住自己的位置。然而他這麼做並不是貪戀權位,只是不希望自己也走了,大明江山徹底落在一個宦官手中。同時,他也一直在設法營救別的被劉瑾迫害的人。

時年覺得,李東陽的行為稱得上是臥薪嚐膽、忍辱負重,在原本的歷史上,也是因為他的堅持,才導致了劉瑾一黨最終的覆滅。然而,在他堅持的時候,卻幾乎沒有人理解他。所有人都認為他依附了閹黨,丟了讀書人的臉面,連他的親兒子都責怪他沒有氣節。

如果一切沒改變,那麼劉瑾現在已經死了,李東陽也卸下重擔、辭官還鄉。可如今,劉瑾還活著,李東陽只好繼續在這朝廷裡苦熬著。

劉瑾聞言也笑了,“是嗎?李閣老果真如此想?即使是在我的府邸,您也沒有半分介意嗎?我記得,當年閣老可是不屑於踏足寒舍的……”

宴席為之一靜。劉瑾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正德元年的時候,李東陽曾和一幫大臣公開反對劉瑾,也拒絕了劉瑾過府一敘的邀請。後來那幫大臣都被趕走了,留下的只有李東陽,而他曾不願意來的地方,現在還是來了。

大家都看著他們。許久,李東陽淡淡一笑,“能來劉公公府上,是我的榮幸,介懷一說從何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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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果然,眾大臣都面露鄙夷,關鍵還不單是反劉瑾一派的臣子,就連劉瑾的擁躉們也滿臉不屑,似乎非常瞧不上李東陽的言行。

時年看著場上眾人,還有孤單單坐著的李東陽,忽然就怒了。你們一個個忠臣傲骨、剛正不阿,也沒人敢正面和劉瑾槓啊!另一幫人就更可笑了,自己早就投靠了閹賊,還好意思看不起別人?!

時年之前看史料就很欽佩李東陽,如今親眼看到他受辱,只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她忽然望向臺上。這本該是清明朝堂,這本該是太平人間,可現實卻是閹賊擅權、忠臣蒙冤,世道一片黑暗,百姓命如草賤。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站立朱厚照之側,也站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側,洋洋自得,彷彿可以掌控整個世界。

時年忽然站起來,動作太突兀,讓廳內眾人都是一愣,奇怪地看著她。朱厚照也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