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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第371章

話說這羅卜藏丹津本是和碩特汗部的右翼首領, 頭上有個世襲的親王爵位。但此人一向心懷異志,一心想要恢復和舒特部的王庭, 並染指川藏等地。豈料他的訴求一直沒有得到支援。

再加上十四阿哥擊敗策妄阿拉布坦之後, 非但沒有給羅卜藏丹津加官進爵, 反而將羅卜藏丹津的政敵察罕丹津扶起, 封了黃河南親王。羅卜藏丹津認為這是分了他的權柄,更加不滿,因此脅迫青海蒙古各部貴族於察罕託羅海會盟, 發動叛亂。

十三阿哥胸中自有溝壑, 雖然這些年他從未涉足西北,可是對西北的局勢判得極為精準, 只聽雍正說了一兩句, 他已經判斷出羅卜藏丹津叛亂的緣由。這令雍正極為心折,踏上半步, 望著弟弟:“老十三……”

十三阿哥低下頭, 呼吸有些重, 實在是難抑胸中的激動。

當年康熙皇帝崩逝那夜,他曾手持虎符,以一己之力, 調動清河大營的全部兵力, 再加上幾處出城駐防的八旗旗營,將暢春園團團圍住。若論當時的情形,他便是想要自己稱帝,也是做得到的。可是俗語說“功高震主”, 身居大位之人往往都忌重臣掌兵——十三阿哥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曾一度以為自己從此便與兵權無緣了。

可是這麼些時日以來,虎符依舊在他手裡,而如今皇兄毫不猶豫地要將國家社稷託付給他,將西北邊陲的十萬大軍託付給他。

許是這位四哥,信一個人便是終身信一個人吧!

十三阿哥想著,忍不住喉頭發酸,想說的話有些說不出來,他甚至不敢抬頭,不敢面對這位皇帝,這位兄長——

“皇上,怡親王這身子骨……”最沒眼力勁的白潢這時候開口插嘴了。他很想提醒一句,眼下已經進十月了,西北苦寒,戰場又艱苦,以怡親王現在的身體狀況……白潢其實只想表述:西北眾軍諸將,最需要的是一位健康強壯的主帥,主帥在中軍若有什麼不妥,對於眾將的意志,可是有巨大的影響啊!

雍正刷地扭過頭去,冷著臉問:“你說什麼?”

白潢一嚇,膝頭一軟,“啪嗒”一聲就跪在地面上了:“回皇上話,臣的意思是,臣的意思是……”

完了!白潢心想,他這番話無論如何表述,都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啊!

再加上雍正一向冷臉冷慣了,此刻更是令白潢恨不得有個地洞,好讓他鑽進去躲起來。

這時候十三阿哥溫和地開口:“皇上,以臣之見,羅卜藏丹津成不了氣候,但為了不讓他左右蒙古其餘各旗各部,宜速剿。不若便由現今就在西北的將領立即出兵討剿!”

他見雍正依舊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又道:“臣這才剛剛接手戶部沒有多久,眼下剛剛有了點頭緒,不如讓臣來坐鎮這後方,保證西北糧草的排程,讓前方將士沒有後顧之憂。您看,這樣可好?”

白潢滿頭大汗地道:“正是,正是,臣也是這個意思,有怡親王在,定能力保我軍將士後顧無憂。”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而且這一次西北有兩條線,一條要顧著策妄阿拉布坦捲土重來,另一條要直擊羅卜藏丹津,朝廷在錢糧這一塊簡直不堪重負。若是戶部有個穩妥的人坐鎮,也才會有速戰速決的底氣。十三阿哥這番話,既替白潢解了圍,也給了雍正臺階下。

雍正盯著十三阿哥看了半日,終於緩緩舒了一口氣,點頭應道:“好,有十三弟坐鎮排程錢糧,朕自然放心。”

石詠在南書房外頭待命,不多時,他便被再次傳進南書房,這次與他在一處的,還有莊親王十六阿哥、內閣大學士張廷玉、戶部滿漢尚書,怡親王依舊在座,但是兵部尚書白潢不知道到哪兒去了。石詠的身份是個“行走”,便立即充當記筆記的工作,坐在張廷玉身後,執筆在紙上飛快地將眾人所議記下來——這不就是後世會議紀要麼?

“這次傳各位來,就是要議一議錢糧的事。”雍正一板一眼地說。他隨即將羅卜藏丹津反叛的事說了。在座的十六阿哥、張廷玉等人都是一驚。

“這個羅卜藏丹津,專門撿了秋草黃、戰馬壯的時候反叛,若是他早幾個月叛,秋糧未收上來,大軍糧草還當真捉襟見肘。可是如今……哼哼!”雍正自己就是戶部的掌事阿哥出身,戶部有多少家底他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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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詠也大約知道些,如今全國的糧食,供應西北大軍,外加老百姓自己的口糧,未必就能撐到明年夏收的時候。但為今之計只能是先盡著軍糧,若是明年糧食還有缺口,可以早早透過海商先進口一批米糧來救急。

所以最大的問題,應該就是錢了。

眾臣果然議的是這個。現在的問題是,各省的賦稅還未收上來,而今年一年中該花的又都花出去了,國庫空空如也。

雍正問起內庫,十六阿哥答曰情形也差不多,畢竟今年是雍正元年,少不了花錢的地方,四月間先皇大出殯,太后太妃們移宮,雍正后妃移入宮中,依舊略略整修一下圓明園……

大家總感覺哪兒都省著花錢,圓明園只是修了個門面而已,甚至連雍正后妃也只是徒有個名號,皇后貴妃們連封后封妃的大典都沒顧得上舉行,可這內庫還是總是空著的。

一時眾人面面相覷,大家議起此事,唯一一個念想:錢,都去哪兒了?

十三阿哥留神雍正的神情,果然見這位的表情越來越不善。他心知九阿哥名下大批的財帛與產業,最終都落到了八阿哥手裡,只有實業如玻璃廠等移交給了內務府。雖然實業是能生錢的,可是在這著急用錢的當口,實業自然沒有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雍正心中,自然只有對廉親王不滿的份兒。那位心想,允禟既然能心甘情願把實業都交出來,交出其餘財富也想必是肯的。可是廉親王那裡則未必這樣想,將允禟的產業交給內務府,只是為了讓這些玻璃廠能繼續好好經營下去,不讓允禟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而已。

十三阿哥眼見著雍正的臉色越來越黑,心知這位如果在這個當兒大發雷霆,發作允禟或是廉親王,宗室這一關,恐怕不好過。畢竟如今十阿哥滯留張家口,九阿哥被發去駐防西寧,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兩個被拘在景陵為先帝守陵,宗室裡多有微詞。如果雍正在此刻再拿九阿哥的財帛說事,恐怕宗室裡會人人自危,擔心皇帝覬覦宗室的財產,皇家難免先自亂了陣腳。

於是十三阿哥在這時候突然提氣道:“石詠——”

石詠一凜,提著筆起身,道:“微臣在!”

“你若是面臨此等境遇,急需用錢,且你知道會有錢,但是錢糧會在數月之後到你手中,偏生你又不用不行,你待如何?”

雍正一怔,聽十三阿哥把話岔開,問到了石詠頭上,便也聚精會神地望著石詠。

“回王爺的話,若是我遇上這等棘手情形,那就——借唄!”

戶部滿漢兩位尚書聞言已然哂笑,道:“怡親王殿下是以國家做比,不是真的問石大人以您的身家應當怎麼辦。”

石詠低下頭,沒好意思讓人發現他面上的笑容,但也沒憋住,在心裡偷偷地說:對不住,其實還有個“花唄”沒告訴您吶!

他斂了笑容,清了清嗓子,朗聲說:“五十八年時,曾經有一間藥鋪以一己之力,拍下了內務府當年所包銷的所有人參,並為這筆交易,一下子在市面上拆借了四十三萬兩白銀……”

他還未說完,旁邊坐著的莊親王十六阿哥已經笑起來了,顯然是記起了那回先抑後揚的情節。

“諸位大人可知,他這是憑什麼拆借下這麼多銀兩的?”石詠忍不住賣了個關子,突然想起來這不是賣關子的地方,趕緊自問自答道:“是因為信用。”

“這件藥鋪,如今已成為欽定供應御藥房的藥材商,名譽是白璧無瑕。其實換到朝廷也是一樣,有著良好的信用,承諾拆借能夠兌現,當然最重要的是兌現能夠實現,便自然能在民間籌到款項。”

“石詠,本王記得你提過的,賈家在京裡開的那間鋪子……有主顧願意將銀錢存入鋪子,是因為鋪子有信用,承諾能夠兌現本金與紅利,但是一旦那鋪子無法兌現本金,就失去了信用,這件鋪子便從此完蛋,可是這個理?”十三阿哥倒是有興致敢當綠葉,給石詠陪襯一下。

“正是!”石詠感激一回。

“那……依你的意思,朝廷也能做這借貸的事,從百姓手裡借銀子?”

石詠頭一點:“正是!”

張廷玉登時便道:“放肆,堂堂朝廷,如何能從百姓手裡借貸?”兩位尚書也一起搖著頭道:“是呀,如此一來,朝廷的體統何在,顏面何在?”

石詠稍稍留意一回雍正,卻見這位帝王正將眉頭擰得緊緊地,卻始終盯著自己,這位的意思似乎是:哪怕有一點點希望,都決計不能放棄!

有了這個意思在,石詠便大膽地說了:“可若是百姓的錢,願意交給朝廷,覺得安心呢?”

“這個……”連張廷玉在內,幾名老臣都是被石詠的話噎住,一時接不下去。

莊親王則很喜歡看老臣們吃癟,順口幫石詠說話:“正是。朝廷因有戶部賦稅打底,這信用是一定能保證的,甚至能夠承諾給百姓些許紅利。百姓願意將錢存放在朝廷這兒打理,將來本利無缺地收回去,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這是朝廷在體恤百姓啊,怎麼又扯到朝廷的顏面上去了?”

對方聽了莊親王的話,怎麼咂摸都覺得不對,明明是朝廷捉襟見肘了,在變著法子想借錢,可是如今怎麼聽起來這麼冠冕堂皇,這麼動聽呢?

十三阿哥完全聽明白了石詠的意思,已經坐在一旁微笑。而雍正則抬起頭,緊緊盯著石詠道:“朕若是將這差事交給你辦,你能辦好麼?”

石詠並不客氣,直接躬身低頭道:“微臣願意嘗試!”

雍正看了看石詠這張年輕的面孔,終於決定穩妥一把,道:“好,你先寫個條陳出來,交給怡親王與莊親王兩位過目……你打算用這法子籌多少銀子?”

石詠在心裡預估了一下,便道:“當初同仁堂在京拆借一下子借了四十三萬兩銀子,微臣以為,這次籌四十萬兩白銀,應當沒有問題。”

雍正:“四十五萬兩!”

坐在張廷玉身邊的戶部漢尚書登時道:“皇上說的這數目字好,暗含‘九五’之意……”

他話還未說完,雍正已經劈頭斥道:“朕不要你們在這種事情上賣朕的好,說這種話,朕是要有像石詠這樣的人,敢在旁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敢於獻計獻策,敢於破陳腐舊套,敢於為前人想不到、不敢想之事!”

那名戶部尚書登時站起來,拱手向雍正請罪。雍正卻壓根兒不理他,只管望著石詠:“四十五萬兩!”

石詠只得道:“遵命!”

雍正這才松了一口氣,面上稍露微笑,彷彿石詠的答覆令他大為放心,點了點頭,讚道:“好!”

“石詠,朕命你近日全力以赴,負責此事,理藩院的差事,果郡王那裡,朕替你先交待。”雍正欲用一人,便將全部信任,交付在此人的肩上,對待旁人,也不外乎如是。

一時眾人從南書房退下來,十三阿哥被雍正留下來商議要事。十六阿哥則與石詠一起步出南書房,石詠忍不住小聲道:“謝十六爺幫著說話!”

十六阿哥偏著腦袋,故意問:“什麼,你說什麼呀?”

石詠微窘,然而也只能重複謝了一遍。十六阿哥則終於收起了玩笑的模樣,對石詠說:“對了,你這不才剛從廣州回來麼?怎麼,有沒有機會畫些‘動畫’出來,讓爺也跟著見見世面?”

早年間石詠從江南回來的時候,曾經費了很大的功夫與精力畫了動畫出來給十六阿哥欣賞,可是如今石詠這一趟跑了廣州,卻再沒有這種功夫,畫那麼多細緻的畫作了。

旁邊十六阿哥一拍石詠的肩,低聲嘆息道:“可見你現在是出息了,這些怡情的小道,你應當是不在意了。”在這一瞬間,十六阿哥彷彿真的有些失落,似乎當年在松鶴樓那個能接他話的小吏,能明白他,能懂得他這些年的迴避與胡鬧的那個人,終於消失不見了。

石詠一笑道:“不過十六爺若是真想見些廣州風物,卑職這兒轉天就給您送些畫作來,只不過不是動畫。”

他這一路上還真有些作品,因為一路行來,在船艙裡待著無事,他便教閨女安安作畫,因此作品也不少。並非如十六阿哥所想,這些風雅的愛好,他從來都沒有丟,不過就是見縫插針地有空便作一點罷了。

十六阿哥聽了便大喜,連聲道:“真的嗎?”說著從脖子後面抽出摺扇,開啟,在石詠面前扇了扇風,喜不自勝地道:“回頭你借銀子的時候,要怎麼幫,你儘管放話出來!”

十六阿哥還是那個脾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但是到了正經事兒上,他則是那種只上一半心,無過則好的性子。

石詠卻要拉他一把:“正是要請十六爺指點。回頭若是這差事辦得漂亮,也一定是十六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