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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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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紹會有這麼個想法我倒不意外。我與她相交日久,對她的家世志趣都已頗為瞭解。

她父親元康本是太宗朝有名的浪蕩子弟,因行為不檢故被杖責奪官,祖父當庭訓斥於他,他深以為恥,便頭戴紅巾叩宮門發願,說要投軍效力,彼時正遇吐蕃犯邊,秦庶人之亂,朝中武將株連者半,太宗皇帝手中無人可用,只能下詔徵募勇士,聽說獨孤元康要主動投軍,大喜過望,立刻便封他做朝散大夫,本意是叫他做個文職,以為子弟之表率,誰知獨孤元康頗有些悍勇氣,帶著家中親衛上陣衝鋒,首戰便斬首百餘級,其後累功至朔方軍司馬、屯田校尉,吐蕃深夜突襲河源軍,諸將皆棄城而逃,只有元康率城中軍士抵抗,天明後以百姓男女系頭巾、執長矛在城中吶喊,在騾、牛身上綁車板裝作戰車來回揚塵,吐蕃以為援兵已至,倉皇棄城而去,元康乘勝追擊,斬首千餘級,其後征戰,皆常有奇兵,累功封右武衛大將軍、涼州都督、洛南郡公。

獨孤元康出身名門,自身又軍功赫赫、恩封郡公,本該在哪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偏偏髮妻早逝,等人到中年、稍立功業,才娶回來一位高門嫡女,卻是個出名的悍婦,因此雖一連生了六個女兒,也不敢提納妾之事,等妻子去世以後,匆匆討了一房妾侍,懷了孕、生下來卻又是個女兒,便從此心灰意冷,再不提子嗣之事。因近年戰事稍平,元康在京中無事,便將幾個年小的女兒當做兒子一般養在身邊——獨孤紹正是元康的第六個女兒,最小的嫡女。

元康憐獨孤紹出生不久母親便過世,且也是老來得女,寵愛非常,將她接在身邊親自撫養,獨孤紹上面五個姊姊,最年長的比她大了十五歲,她出生時,這位姊姊的頭胎已經出生,待這個最小的同母妹妹便如女兒一般,其餘姊妹亦是多加照拂,因此同是將門之女,獨孤紹卻比她旁的姊妹還要更驕悍幾分,且她從小跟著父親習讀兵書,不像別的女娘那般喜歡詩詞歌賦、女紅刺繡,卻喜歡討論些軍國大事,又常發願說要投軍陣、效行伍,只可惜身為女兒家,不能為武將,只能在兩都中鬥雞走馬、飛鷹蹴鞠,聊以逞志。

如今母親叫她操練的雖只是數百宮人,畢竟也牽涉了行陣之法,且還有個天后近侍的名聲,她那性子,不來自薦,才是奇怪。

只是我所猶豫者,倒不是她這一頭,而是這事該不該由我去說。

事到如今,母親操練宮人的意圖已是極顯然的了,不止獨孤紹這裡,連她宮中,都選出了二十餘有勇力的宮人,隨供奉們習練馬術鞠藝,短短一月,已操練得令行禁止,頗有金吾風範了,她所親近的團兒、婉兒、阿青、賀婁氏等幾位執事,也是得閒便去騎馬打球,婉兒還向韋歡討教過射箭之事,要說這全是上行下效之故,我是一點也不信的。

母親這樣做,顯然是在防著什麼人。

如今宮中十六衛,金吾將軍邱神勣是母親近臣,左監門將軍武懿宗是母親從侄,餘人不是初掌職權、並無威望,便是搖擺不定、首鼠兩端,絕無舉兵入宮之力,因此宮門處母親是毋須擔憂的。

若防備的不是宮門處,那就是宮中了。數百強壯婦人,雖當不得大軍,抵禦區區百千人的叛亂,或生變時翼護帝後避走軍中,還是輕而易舉的,以此見之,母親所防備的,除了居處帝王腋側、自有親衛部曲、事遂之後得利亦最大的東宮太子,還能是誰?

獨孤紹若真的做了這個“蹴鞠使”,便是直接捲入母親與太子的爭鬥了。最初在母親那裡,我只是隱約有所察覺,卻也下意識地推薦了獨孤紹,而不肯讓韋歡去做這事,可是如今與韋歡再無干涉時,我又有些不希望獨孤紹再進一步捲到這漩渦裡去,畢竟無論事遂與否,她都是參與過奪嫡易儲的人了。

現在想來,母親那日叫我招募婦人時的猶疑,恐怕也是出於此種考慮罷。此事畢竟是打著我的名義,萬一母親事敗,我肯定會被牽涉在內,所以她特地囑咐我去好好結交太子、不要過多參與此事,若有萬一,我還有條退路——這樣想的話,母親對我,著實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可是同是她的兒女,太子是她的長子,她未發跡時便已懷了這個兒子,其後亦是靠著這個兒子才一步登上後位,太子於她,比起我之於她,實在是更重要得多了,她怎麼就捨得呢?

我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收回思緒,轉頭去看韋歡,她一直眼都不眨地在看我,等我回頭時才伸出手來,輕輕在我額頭上一拍:“你近來走神卻是較以往更多了,又愛皺個眉,像個為生計發愁的老嫗似的,當心人還未老,容顏已衰了,到時哭著喊著叫‘阿歡’,阿歡也沒處替你設法呢。”說著又在我額上、兩眉上拍了幾次,口道:“拍愁散。”

我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道:“你又從阿誰處學來這偏門法子,也不問真假,只管往我身上試——是不是馮世良這老神棍又同你們說了什麼?”

她道:“這是我乳母常用的法子,只對小兒輩有效驗,我見你整日也如個兒童似的,所以照著用了。”

我不服氣道:“我怎麼像兒童了?你見兒童們日日蹙著眉、長吁短嘆地思念家國大事的麼?”

韋歡白了我一眼:“什麼家國大事,不就是一個蹴鞠使麼,你若願意,就同陛下去說一聲,若不願意,就回了獨孤紹便了了,在這裡嘆什麼氣、蹙什麼眉,還家國大事!”

我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這蹴鞠使看似小,其實干涉極深。”因她往日總壓我一籌,倒有意賣弄起來,矜持地住了口,要等她問我時再說下去,誰知她白眼翻得更大,一面去取裘衣,一面道:“不就是陛下顧忌那邊…”她對著東方揚了揚下巴,“選了些膂力婦人備用麼?阿誰都能看出來的事,你還當件大事來說。”

我變了臉色,剛叫了一句“阿歡”,便見她將裘衣展開,對我道:“伸手。”

我不覺張開了手,任她邊用這衣裳將我裹住,邊道:“平日演舞,自然有太常操持,就是陛下們想要親自□□,也斷無在宮裡帶了幾百人操練的道理,那是幾百人馬,哪怕馬上坐的是宮人,帶上兵刃,便是丁壯騎從了。除了冀王和你,王公大臣,出去敢帶幾個騎從?在宮裡額外備了這麼些騎從,還是貼身侍奉的宮人,這防的是誰,還用特地說麼?聖上一貫敬重天后,為什麼當時未肯便允?獨孤紹滿可以當場便向二位聖人請求,甚或如她父親那樣上書自薦,為什麼還要扭扭捏捏地透過你來說?天后忌憚太子,滿朝文武都知道了,你還要和我賣弄,哼!”

她不經意地哼出一聲,似是覺得不妥,又緩了口氣,邊替我繫帶道:“獨孤紹是聰明人,她父親也非凡輩,事涉宮掖,她的決斷,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你不要白替她擔這份心。再說了,你以為她是現在才投向陛下的麼?平白無故的,她為什麼就和你好上了?你怎麼不想想?還有崔明德,她家連太子的婚事都敢拒,為什麼就把她送進來做你的伴讀了?她替你寫奏疏、同你出去吟詠唱和,你以為是純出於本心?你以為崔二娘子在外面,也和在你這裡似的這麼平易近人?”

她說前面尤可,說到後面我便有些不服氣,打斷她道:“崔二在我這裡還叫‘平易近人’?那我真不知難近的人是怎樣的了,你作什麼突然叫我穿這衣服?熱呢。”

她系了最後一根衣帶,徹底將我裹成了一團粽子,斜眼打量,似是甚為滿意,因拍拍手,道:“馬上要下車了,你穿好了衣裳,我們先出去尋獨孤紹去。”

話音方落,車便已緩緩停住,有人在外叩門道:“請韋娘子下車。”

我愣愣看她,只見她對我做個鬼臉,道:“你從苗師傅讀再多書,在這些事上也未必如我,有時候我不說,是給你留幾分臉面,你還是不要賣弄,免得自己丟人。”一邊說,自己也披上棉衣,愉快地扶著我下去,出了門,便又是那恭謙方正的“韋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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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端受她謔弄,心中竟一點尷尬之情都沒有,隨她走了幾步,又察覺自己臉上早已莫名地綻出笑來,方才只是淺笑,這會覺得自己傻得很,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她嘟囔了一句:“又發些痴氣。”可抬頭看我時,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忙低下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