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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夜色

據說是晉江新出的防盜措施,試試看_(:зゝ∠)_  方才診治韋欣的不過是幾個醫工,這回替我看病的卻是一位侍御醫——父親將我抱在懷裡,讓我坐在他膝頭,伸出手,那位侍御醫半跪在父親身前替我把脈,他的兩個助手一個捧著藥箱,一個記脈案。

我覺得他們好沒道理,受傷的明明不是我,怎麼都叫人來看我?

然而我終究沒法反駁兩位陛下,只能任人宰割一般地被診視了一番,被一群人用步輦擁回去,當做稀世奇珍那樣供在床上。

彼時我早已全身乏力,困得睜不開眼,心裡卻依舊想著韋欣、韋歡,因此硬挺著不睡,一等母親派來送我的人走開,便起身衝到門口,喚小浪過來——小浪是我最親信的宮人,年才十五六,卻老成得如同三十歲一樣,有許多事,我不願意楊娘子知道,便喚小浪來做。

小浪不愧了我的栽培,見了我的神情,便大致知道我要說什麼,四顧一番,謹慎地挨過來,我問她:“你使個心腹人去韋家,看看韋欣、韋歡怎麼樣了。”

小浪看了眼天色,遲疑地說:“這時候怕是出不去了,恐怕只能等明日。”見我著急,眼珠一轉,道:“不如叫人去紫宸殿那裡問問,說不定有訊息。”

我大喜,連連催她出去。小浪便溜出去了,她一走,楊娘子過來說:“二孃該歇了。”

我不知為何,見了她的臉便不高興,偏偏要說:“我睡不著。”

楊娘子又拿出她平常那種嘮叨的勁頭來勸我,我給她煩不過,衝著她喊說:“你閉嘴!”

她大約想不到我竟會如此對她,怔了一下,我的氣勢便更盛了,叉著腰說:“都是你礙事,若不是你,我早些過去,也好早些問出個所以然來!”

楊娘子嘴巴動了幾動,什麼話都沒有說,她手上本來還捏著一條手巾,這會兒把手巾遞給另一個奶孃,看我一眼,說:“方才王詡去打聽過了,韋家小三娘離宮之時已經甦醒,當無大礙。”

她說著便徑直告退了,倒叫我怔住,又漸漸覺得羞赧。

那奶孃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我,上前將手巾遞給我,我才發現這正是韋歡給我那條。

這手巾已經被洗淨,晾乾,熨平,疊成一個整整齊齊的小方塊,開啟來,香氣倒比方才濃了些,細細一嗅,像是藥味似的。我拿著手巾,倒覺得對楊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可是也抹不開面子再去叫她,且又愈發的生自己的氣了,便賭氣回到床上,又將人全都打發,自己把臉埋在被子裡生了一回氣,想一回韋歡,忽地覺出幾分不對來——這群小娘子們再囂張,也絕無在皇宮裡對我不敬的道理,韋欣好好的,怎麼突然使了這麼一出?

使了這麼一出倒也罷了,韋歡平常是最有眼色的,怎麼會忽然在我面前提議去玩我最不喜歡的馬球?且得知父親母親要看球之後,我幾乎將韋欣的事給忘到腦後了,又是韋歡提起她姐姐,才使我又下定決心,必要給韋欣一個好看。

細想起來,這次事故裡的巧合實在太多,不能不令我疑心。可是若要我相信自己被一個十四歲的女娘當槍使了,我又實在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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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若韋歡沒有聰明到這地步,一切自然不用說,而若韋歡真的能佈下這樣一個局,那又怎會不知道,這個局裡的變數實在多如牛毛,真要做成,實在難之又難?

我思前想後,絕想不出個道理,反而覺得胸悶氣短,只好悶悶不樂地把被子扯下來,誰知一露頭便看見母親坐在我床頭望我,把我嚇了一跳,兩腿前蹬,迅速坐起。

母親看著我直笑:“睡不著?”

我點點頭,母親看我手裡拿著東西,伸手翻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還在想白日裡的事?”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不是球場的事。”

母親挑眉看我。

我猶豫片刻,有些不想同母親說這些事,可是母親的目光像是會灼人似的,看得我心裡發虛,不覺把最心底的話都說出來了:“我…覺得韋歡在騙我,她故意要利用我對付韋欣。”

母親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繼續問:“何以見得呢?”

我說:“阿孃大約不知道,打球之前,我…生了韋欣的氣,覺得她待我不敬,我想要給她個教訓,所以特地要親近韋歡,冷落韋欣,結果韋歡說想打球,後來阿孃和阿耶來了,我覺得我一個公主,與她這小小的參軍之女計較這些沒意思,又是韋歡挑撥的我。我…我想她們兩個,一個是嫡出,一個是庶出,是不是有什麼齷蹉,所以…當然,這些都只是我胡亂猜測,到底如何,我也不知。”

母親對我笑:“兕子猜得不錯,韋歡的確是騙了你。”

雖然我自己已經猜到,可是被母親證實,我依舊覺得有些難過,低了頭不說話。

母親見我不樂,將我攬在懷裡,輕輕安慰說:“身在帝王家,這些事是免不了的。從前我和你阿耶都覺得你小,也沒曾教導過你這些,如今…”

如今什麼,母親沒說。我只顧沉浸在自己的傷悲裡,也沒追問。

母親抱著我拍了一會,將我哄得眼皮打架了,才狀似無意地問了我一句:“兕子,二郎近日,可曾與你和六郎通訊?”

我早頭暈腦脹,迷迷濛濛地答道:“阿兄給我和六郎寄了些書回來,讓我好生研讀。”

母親繼續問:“都是些什麼呢?”

我說:“最近頭疼,都還沒看。”其實太子哥哥殷切囑咐,讓我用心學習,學好了有賞,可我見了字犯懶,至今一字未翻。

母親似是笑了下,將我安頓回床上,又問:“那些書,可借阿孃一看否?”

我迷迷糊糊應了一聲,聽見母親起身,走出去,吩咐些什麼,到底是些什麼,我並不關心。

我只想好好地,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在夢裡,帝王家這一切爾虞我詐,都與我無關。

從前我偏獨自出門,便是不得不帶從人時,也只帶親近的幾個,近幾月卻喜歡起浩大的排場來,出宮時不但要擺齊全副儀仗,還要叫我那些伴讀們一起,並連她們的隨從也鋪陳開,而一旦失去了這樣幾百人前呼後擁的排場保護,便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赤條條被呈在案板上的待宰游魚一般孤單無助。

其他人大約察覺了我這毛病,下請帖時漸漸地連我的伴讀們也算在內,當然,也可能她們其實真正想請的其實是我的伴讀們,卻不得不將我帶在裡面。

立春之日,旨意只賜彩花,不設宮宴,獨孤紹便早早地作了一東,請我們去洛水之濱賞春。她是高門貴女,我本以為這宴該是華堂滿座,便戴春勝、佩琅璫,盛裝麗服地攜眾而去,誰知到了會見的地方,只見獨孤紹、獨孤敏二人接出來,獨孤紹頭戴著尖頂渾脫,穿一身五彩窄袖短襟胡服,圍著金腰帶、玉帶鉤,佩金鞘短劍,蹬雲錦翹頭履,手提著一條七彩繩結小馬鞭,身下是一匹純黑駿馬。這馬身健腿長,全身漆黑,只有眉尖、左前蹄、右後蹄三處有一綹雪白的毛,雖非天馬,卻也一望便知名貴。獨孤敏與獨孤紹的打扮並無二致,只衣服是赤金色,她騎著一匹赤色駿馬,一手託腮,一面望著洛水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