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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厝火積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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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此去孃家是為了姜五郎的婚事,那一日並非為了搪塞皇帝,女方祖父乃俞太傅故友,這樁婚事便是俞太傅牽線,若非這位故友辭世,去年春就下定了。

皇帝毫無徵兆要姜家尚主,姜家摸不清皇帝是心血來潮還是另有所圖,當今心思難測是出了名的。

俞太傅輔佐皇帝四十載,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要說當今天下最瞭解皇帝心思的,俞太傅當屬第一人。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細說下俞太傅,此人就是個活著的傳奇。

俞家不似姜家草根出身,俞家是傳承百年歷經幾朝不倒的世家,在屬於世家的黃金時代裡,煊赫更盛於皇族。自晉朝起,世家逐漸沒落,寒門崛起,中央集權,然而即便如此,俞家在晉朝三百九十七年間也出過三位丞相、五位尚書,三品以上官員共二十七位,還出過兩位皇后、五位王妃、三位駙馬。

偏偏沒出過一位掌兵的武將,俞家由盛轉衰的關鍵就處在這茬上。登基三年的晉靈帝竟然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把先帝的慧貴人成氏從廟裡接出來封為貴妃,從此寵冠六宮。不過二年,俞後不明不白的薨了,成氏輕而易舉入住椒房殿,晉靈帝對成氏言聽計從,成家子弟各個身居要職,其中幾個還頗擅征戰,把持了軍權,一時之間,成家如日中天,連宗室都要退避三舍。成家黨同伐異,不過六七年光景,便有成半朝之稱。

俞家縱使底蘊深厚,勢力盤根錯節又如何,從來都是槍桿子裡出政權,那幾年俞家被打壓的厲害,然瘦死駱駝比馬大,聯合各方勢力勉強周旋。卻沒料到,成家竟然在中秋宮宴上設伏,誅殺異己,同時派兵包圍各府,要趕盡殺絕。

彼時俞太傅正因諫言而被罷官,鬱悶之下帶著幼女便是俞氏訪友散心,逃過一劫。俞家嫡枝百餘口人唯有其嫡長孫俞赫在家丁拼死護衛下逃出昇天。

昔日煊煊赫赫的俞家轟然倒塌,祖孫三人狼狽逃離京城,隱姓埋名避入下姜村。

前半生,俞太傅乃世家嫡子,慧穎絕倫,年少成名。十七歲的探花郎,春風得意,娶得是門當戶對,才貌雙絕的賢妻。少年風流,不願入朝,便攜嬌妻縱情山水,以文會友。聲名遠播後,入朝為官,廷上有手握實權的父兄保駕,後宮有做母國的長姐護航,本人也有真才實學,一路走來,政績斐然,如若晉靈帝沒半路抽風,被成氏迷了心竅,俞太傅很有可能是俞家在晉朝的第四位丞相。

偏偏,晉靈帝抽風了!人到中年的俞太傅遭逢鉅變,家破人亡,流落鄉野。

俞太傅的後半生就是臥薪嚐膽報仇雪恨重拾榮光的逆襲。

晉朝末年天災不絕,國祚早已風雨飄搖,靈帝和成氏還倒行逆施製造**,惹得天怒人怨。果不其然,在祟昌起義之後,義軍四起,各方豪傑紛紛自立,天下四分五裂,王室日卑,朝廷也不得不南遷,北方大片土壤被群雄割據。

俞太傅順勢恢復身份,他沒有去投靠哪一方勢力,擺出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架勢,依然留在下姜村。

俞太傅名聲在外,上門請他相助者不計其數。皇帝也是其中之一,當時皇帝只是個佔山為王的土匪,美名其曰五蓮義軍,麾下九千人,他還不是大當家,只是個七當家。俞太傅就瞧中他了,跟著他上山做軍師去了。時人覺得俞太傅眼瘸,事實證明,他老人家獨具慧眼。

誰能想到眾人眼中的烏合之眾力壓群雄,率先攻破杭州城門,挾天子以令諸侯,最終蕩平四野,問鼎至尊。

俞太傅也成功讓晉靈帝一脈和成氏黨羽伏誅,報了血海深仇。他還被加封為太傅,本朝的太傅乃輔弼國君之官,掌管全國的軍政大權,其權在丞相之上。

在俞太傅告老之後,皇帝將太傅一職從體系中抹去,言大周僅一太傅爾。

俞太傅這一生可謂是大起大落,嚐盡人間疾苦和榮華。如今這位剛剛邁入杖朝之年的傳奇老人正在鬥雞。

俞太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時髦人物,鬥雞走狗遛馬,所有紈絝會的他都會,致仕後,他老人家便把年輕那會兒的愛好都撿起來了,一直引領京都潮流。

見到俞氏,俞太傅將手中穀子一扔,捧著水盆的丫鬟趨步上前,俞太傅邊洗手邊道,“來啦!”

俞氏應了一聲,接過丫鬟手中的錦帕替俞太傅擦乾手,笑問,“最近哪只表現好?”

俞太傅指著一雄赳赳氣昂昂的黑色大公雞大為得意,“黑將軍表現不錯,把季老頭那缸三十年的女兒紅都贏來了,正巧你來了,讓伯儒下衙後來用晚膳。” 鎮國公現名姜伯儒,原名姜大彘,賤命好養活嘛!跟著俞太傅識了字後,覺這名頗有些難以啟齒,便請俞太傅根據生辰八字,結合陰陽五行改了現名。

俞氏想了想,府中無要事便道,“那我這就喚人與他說一聲。”

“我瞧你模樣,有事?”俞太傅抬了抬眼。

俞氏道,“瞞不過父親。”便將洗三那日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聽罷,俞太傅搖頭失笑,“你啊你,思慮太過!陛下一直都想做個慈父,五郎在一眾子弟中出類拔萃,陛下看中了有甚奇怪,真有深意就不會是九公主了,更不會這麼隨意。”九公主無母族無同胞兄弟,與朝廷政事沾不上邊。

俞氏眉峰散開,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然幼年遭逢鉅變,她在顛沛流離中長大,養成了敏感多思的性子,尤其涉及天家。她緩緩道,“陛下對大公子的栽培之心人盡皆知,可是我這心就是安穩不下來,阿爹!”

俞太傅斂眉,“不怪你,有權而無威,終失權。” 俞太傅垂眸凝視手中的錦帕,“但願太子此次出征不要辜負陛下厚望。” 然後皇帝這根定海神針能活久一點,再把大公子帶出來。

皇帝十分重視當今太子,處處提拔扶持,然而太子的表現卻不盡人意,威望不足,難令文武百官心悅誠服,有多少人願意效忠一個無能之君呢。偏繼後所出的端王較太子優秀,可又沒優秀到能讓皇帝下定決心廢太子。最終皇帝選擇的是穩固太子地位,讓他出征建立威望。

太子是元配嫡出,其母是五蓮山原大當家愛女,於蕭家兄妹三人有活命之恩,皇帝對原後感情甚深。何況五蓮山一系在朝中不可小覷,廢太子恐怕會引得朝野震盪。

俞氏神色一凜,啞聲道,“阿爹?!”

俞太傅笑了笑,“姜家富貴已極,沒必要摻和這些事,陛下屬意誰你們便輔佐誰,忠君才是君臣之禮!” 儲君不是君!

“那俞家呢?”太子胞姐泰平公主是俞家孫媳。

俞太傅不緊不慢道,“感情上俞家自然偏向太子,卻非太/子/黨羽會供太子驅使,俞家萬事以社稷為重,陛下為先。”

俞氏靜默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道,“端王可有機會?陛下頗倚重他。” 皇帝重視太子不假,卻也培養端王。他們幾家和太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自然更傾向於太子繼位。

不過說句誅心話,太子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選擇。皇帝唯三子,太子即嫡且長,名正言順,然而平庸軟弱,好在心性尚可,入東宮十年無大錯。

端王比之太子,輸在名分上。可在俞氏看來,哪怕端王被簇擁誇得跟朵花似的,也就那樣了,能力是比太子強,但強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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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王可忽略不計,此人一言難盡,就是皇帝想立這兒子文臣武將都得死命攔著,妥妥一昏君苗子。

皇帝倒是有幾個出色的兒子,奈何都英年早逝。尤其是被追封為英烈親王的前太子,上馬能安邦下馬能治國,深得其父精髓,偏偏在啟元三年的秦楚之亂中救駕而亡,連個兒子都沒留下。痛失愛子,皇帝幾日內白了半邊頭,俞太傅也大病一場,英烈親王五歲拜入他門下,一生所學傾囊相授,最得意最寄予厚望的弟子沒了,心灰意冷的俞太傅告老致休。

虎父犬子,後繼無人,不得不說這是皇帝,是蕭家,是大周的悲哀。皇帝為什麼那麼重視蕭杞,就是想培養一個合適的繼承人延續輝煌。

俞太傅踱步到椅前,坐下,神情中露出一抹凝重,“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陛下這是把端王當做太子的磨刀石呢。”

俞氏手一抖,“就不怕一不小心割傷了手。”

“陛下敢這麼做自然是有把握能控制局勢,爭來爭去,龍子鳳孫無性命之憂,倒黴的還是擁躉者,所以我才要姜家置身事外。”俞太傅緩和了神色,“你也莫要擔心,目前局勢利於太子,廢太子豈是易事!就是端王成事,難道還能滅了我們幾家滿門,人生除死無大事,既然無性命之憂那又有何可憂!”

俞氏垂眸苦笑,“是我著相了,年紀越大,膽子是越來越小了。”

“你啊,還是太清閒了,才有心思胡思亂想。伍家小娘子即將出孝,五郎的婚事可提上議程了。”

提及小兒子的婚事,俞氏展顏,她雖儘可能一碗水端平,恐厚此薄傷了兄弟情分,然對聰明伶俐的幼子到底偏疼幾分,“諸事年前就備妥,只等挑個好日子去納采。”

俞太傅捋須而笑,“晚些我來問卜擇吉日。”

俞氏無不應是。

俞太傅想起一事,道,“阿進新得的那丫頭如何?”

俞氏笑著道,“雖說才八個月又難產,可只瞧著瘦弱了些,胃口比足月的嬰孩也不差,還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鬧。”

“那便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好生教導。”

“也不求她日後如何,平平安安就成。”

父女倆說著家常,氣氛正和諧,丹春就來了,見到俞氏也不避諱俞太傅,如此這般一說。

俞氏的臉倏地沉了,她和淑陽郡主想的一樣,胡氏怎麼想不要緊,皇帝怎麼想才要命,他會不會覺得姜家想再要一個從龍之功更上一層樓,他還沒死呢!

俞太傅無奈搖頭,瞥一眼俞氏,“現在生氣,早幹嘛去了,她不著調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俞氏尷尬的笑了兩聲,斟酌著道,“裝成沒事人似的恐怕不行,可特特去和陛下解釋也顯得小題大做了,我想著,不如請長公主出面,淑陽叫胡氏的自作主張氣著了,長公主心疼,和陛下閒聊的時候帶出幾句抱怨,想來陛下也就明白咱們的意思了。”

俞太傅頷首,整段話的精髓就在自作主張這四個字上了,“倒也可行。”俞太傅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這回描補過去了,下回呢,下下回呢,一大家子不幹正事,整天給她收拾爛攤子不成。”

俞氏沉默,半響才道,“唯有仁至方能義盡!”不管怎麼樣,胡家對姜家有恩,在胡朱氏的宣傳下,更是人盡皆知,於情於理於顏面,姜家對胡氏都要多幾分容忍。

“在我看來,姜家早已仁至,單說當年胡朱氏拿胡墉的印鑑包攬訴訟,若不是姜家周旋,胡墉他憑什麼只是罷官。若說兩清了,倒顯得涼薄,胡家沒落,幫扶一把也是人之常情,忍讓胡氏女興風作浪算什麼事。無理取鬧者被遷就,明白事理者被委屈,長此以往,其他幾房人如何想,難不成要為了一個胡氏離間了兄弟感情!”

俞氏汗顏,忙道,“阿爹息怒,阿爹說的我都明白,以胡氏進門來的所作所為,休妻都是可以的,只是伯儒過不去心裡那道坎,畢竟當年胡墉冒著性命之憂救了他。”

俞太傅冷哼一聲,“他欠人恩情,就拿我外孫來還,也就欺負安和脾氣好,換成另幾個小子,攤上這麼個媳婦早鬧了。他怕對不住胡墉,怎麼就不覺得對不住安和,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那胡墉也不是個好貨,他女兒什麼德行我就不信他不清楚。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他自己被妻子連累的前途盡毀,還想安和步他後塵。”

俞氏嘴角抽了抽,好聲好氣的安撫,“他一直都說耽誤了安和,胡氏那,經過去年的事他也想明白了,從此一視同仁。” 即使對不住胡墉,那就多多照看下人家兒孫吧。

“早幹嘛去了,待會兒我得讓他給我保證,免得到時候被人一求又糊塗了。伯儒什麼都好,就是迂了點。”俞太傅恨鐵不成鋼。

俞氏心道,可就是這種‘迂’,讓麾下將士樂而效死,當初您不也看重他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