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是很久以前，有一位攝影師。
攝影師跟隨科考隊去北極，科考隊負責科考，攝影師負責攝影。
攝影師喜歡拍冰山，一是因為個人的審美傾向，二是因為他性格淡漠話不多，被同事們戲稱為“冰山”。
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下，攝影師更是對冰山情有獨鍾。
這天，攝影師正在拍攝北極的冰川，忽然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中，走來一個人。
冰天雪地中，一個裸男。
攝影師：“……”
02
裸男走路的姿態十分從容不迫，走著走著，還風情萬種地撩撩頭髮。
裸男一頭銀色長髮，一路拖到地上，身材纖細，面容俊秀，如果不是裸著，攝影師還真看不出來這人是男是女，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個美少年。
這人長得真好看。
這是攝影師的第一個念頭。
但攝影師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重點不對！
攝影師快步迎上去：“你是什麼人？先跟我回基地。”
攝影師怕這人會凍死。
雖然他看起來像不知道冷的樣子，但萬一他是精神病呢？
裸男卻是一皺眉：“煩死了，都怪你們。”
攝影師：“？”
裸男：“我是冰山的山神。”
攝影師：“……”
03
攝影師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因為裸男看起來真的一點兒也不冷的樣子，說他是凡人，攝影師才不信。
攝影師發了會兒愣，問：“那你有什麼事嗎？”
冰山的山神抱怨道：“你們這些人類真是煩死了，在我身上建那麼多基地！”
山神暴躁道：“每天都想把你們這些痘痘擠爆！”
攝影師沉默了片刻，道：“……說對不起有用嗎？”
山神氣得跳腳：“沒用！”
攝影師：“哦。”
山神：“你就‘哦’？‘哦’就完事了？”
攝影師：“不然？”
山神有點兒臉紅：“你……你也不殺頭牛啊羊啊什麼的用炭火烤了灑點兒孜然辣椒麵和鹽祭祀我一下？”
攝影師冷著臉四下裡環視了一圈，實事求是道：“這是北極，沒有牛羊。”
聽其他山神說人類做的羊肉串很好吃所以想嚐嚐看的小山神：“……”
04
山神：“喂，你回來。”
攝影師：“還有什麼事？”
山神不可置信：“你剛才是不是想走？如果我不叫你你就這麼走了！？”
的確打算回基地的攝影師：“……不然？”
山神一臉臥槽：“臥槽！我可是山神啊！神！不是你家隔壁老王！神就站在你面前，你的反應也太平淡了吧？”
山神感覺自己彷彿受到了一種無聲的侮辱！
攝影師平靜道：“哇，山神。”
山神：“……”
攝影師面無表情：“滿意了？”
山神：“不對，不是這樣的……”
這一瞬間山神感覺自己彷彿是一個煞費苦心教導工科直男男朋友如何取悅自己的少女！
山神：“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你平時經常看見山神嗎？”
攝影師回憶了片刻，謹慎地確認道：“是第一次，但沒什麼好驚訝的，存在即合理。”
山神捂著臉驚呼：“就你這樣的還搞藝術創作！？你這思維方式也太不藝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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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
05
攝影師：“其實我覺得你不像神。”
山神：“為什麼？”
攝影師：“你的說話方式太現代了，連‘隔壁老王’這種梗都知道。”
山神背過手，在身後掏了掏，手上便憑空多出來一個手機。
山神：“我有這個東西可以玩啊，我什麼都懂的。”
攝影師：“……哪來的？”
山神：“一個探險家，那天我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雪崩了，把他埋雪裡了。”
攝影師：“……”
山神：“哈哈哈，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攝影師冷冷地問：“人在哪？還有救嗎？”
山神瞪大眼睛：“廢話，早救出去了，我趁他昏過去，把他挖出來送到山腳下了。”
攝影師松了口氣。
山神：“我留著他幹嘛，又不好吃。”
山神美滋滋地擺弄著那個手機：“這個我就留下當謝禮了，你們人類的東西真好玩兒。”
06
攝影師困惑：“手機不是很快就會沒電嗎？”
山神無比自然道：“我有神力，神力發電。”
比什麼風力發電水力發電都有效率！
攝影師：“網呢？沒網手機也沒什麼好玩的。”
山神晃晃手機：“有流量套餐啊，不過我已經把套餐用光了，現在只能玩玩消消樂。”
攝影師默默看著這個喜歡玩消消樂的山神：“……”
山神扯扯攝影師的衣角：“你能給我充流量套餐嗎？”
攝影師：“……能。”
山神：“那你快給我充一個，就當是祭祀山神了。”
攝影師：“……”
這可能是古今中外有史以來第一個要流量套餐當祭品的神。
攝影師：“好吧，等我回基地，基地訊號好。”
山神：“是嗎？那你帶我回基地吧，我那邊訊號不好，載入個影片能載入一整天。”
攝影師：“……”
山神哀求道：“好不好？你不是愛拍冰山嗎？我給你表演個冰山開裂。”
攝影師眉毛一抽：“不用表演了，我帶你回去。”
07
於是，山神就這樣和攝影師回基地，過上了人類的生活。
科考基地裡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大多都是些方便食用的速食食品，不過山神很喜歡，一次能吃三大箱紅燒肉罐頭。
攝影師：“……那是兩個月的份。”
山神臉一紅，冷靜地岔開話題：“哎你們人類真是太討厭了。”
攝影師嘆氣：“又怎麼了？”
山神對著小鏡子照照自己的臉：“你們亂扔垃圾，海灣洋流把那些垃圾都衝到我身邊了。”
攝影師竟是無言以對。
山神撩起自己的頭髮簾，指著額頭上一個小紅點悲憤地控訴道：“你看，臉上都起痘痘了，都怪你們。”
攝影師抬手摸了摸山神的小腦袋：“知道了。”
山神不高興：“我還沒說完呢，你知不知道現在全球變暖的情況有多嚴重？我體積已經比之前縮小很多了。”
美少年山神彎了彎自己纖細的小胳膊，道：“我以前的人形可是個身高兩米的硬漢，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都槓槓的，都賴你們，現在全化了，給我化得這麼娘。”
攝影師微微皺起眉頭，對山神以前是壯漢這個說法表示懷疑。
不過從這天開始，攝影師就有了一個新的業餘活動——撿垃圾。
也可以說是給冰山祛痘。
08
山神對攝影師主動幫自己清理垃圾的行為很滿意。
山神：“說吧，男人，想要什麼獎勵？”
攝影師：“你最近是不是小說看多了？”
山神：“小家夥，我什麼都可以滿足你。”
攝影師：“……”
攝影師：“你有什麼可獎勵我的。”
山神來基地之前身上可是連件衣服都沒有，還天天偷吃攝影師的罐頭，看起來完全不像有東西可以獎勵的樣子。
山神一臉不高興：“你瞧不起我！？”
攝影師口非心是道：“不是。”
山神忿忿道：“你知道我體內的資源儲備有多豐富嗎？我隨隨便便放個屁，那天然氣就夠你炒一年菜的！”
雖然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攝影師還是捧場道：“……厲害。”
山神：“我拔根頭髮就是一個煤山！”
山神：“而且還都是古生代末期到新生代早期時形成的遠古煤礦，質量特別好。”
攝影師：“……”
山神繼續自誇道：“我的血液都是可採原油，少數也有十億桶，不過我不能告訴你怎麼採，你們人類很貪婪的，會把我採到失血過多，我見過我有個兄弟被掏空之後的樣子，特別慘。”
攝影師擺擺手：“我不負責開採的，我就是個攝影師。”
山神點頭：“所以我也就和你說說，你可別告訴別人。”
攝影師：“嗯，不告訴。”
山神用小指頭挖了挖鼻孔，然後朝攝影師一彈！
攝影師：“……”
山神還一臉酷帥狂霸拽的表情問：“男人，開心嗎？”
攝影師繃不住了，罵了句髒話：“開心個屁。”
山神嘖了一聲道：“別嫌髒，你撿起來看看。”
攝影師一低頭，看見地上散落著的全是小顆小顆的鑽石。
山神洋洋得意道：“我鼻孔裡有一個鑽石礦，想不到吧？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攝影師一板一眼地認真回答道：“沒想到，驚喜，刺激。”
山神：“男人，把我供奉好了，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攝影師從床底下翻出自己珍藏的最後一箱紅燒肉罐頭：“吃吧。”
山神雙眼放光地撲上去：“我就知道你藏了小金庫！”
山神一邊吃著一邊讚歎道：“你們人類吃的牛羊豬肉真好吃，我就只有北極熊吃，還是生的。”
攝影師：“……”
山神：“而且我把它們吞進去了，它們還在裡面撓我肚子，害得我胃疼。”
攝影師竟是無言以對，想了想道：“牛羊豬肉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09
這天半夜，攝影師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山神搖醒了。
山神急切道：“快醒醒！穿好衣服帶上你的照相機！”
攝影師二話沒說就照做了。
山神拉著攝影師跑出基地，來到一塊地勢開闊的地方：“這差不多了，準備拍極光。”
攝影師愣了：“等一下會有極光？你確定？”
山神點頭：“非常確定，我能感覺到一股太陽高能帶電粒子流正在進入我的……磁場！”
攝影師：“……”
山神打了個哆嗦：“來了來了，大氣分子開始電離了，嘶……全身酥麻，好爽。”
攝影師感覺自己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場景。
這時，遠方寂寥暗沉的天幕出現了極光，絢爛的光彩如同橫貫天際的鳳凰展開了燃燒的羽翼，美不勝收。
攝影師顧不上想其他的，忙架起裝置捕捉這唯美的一幕。
攝影師拍了一會兒，山神蹦蹦噠噠地跑到攝影師的鏡頭前，道：“拍我拍我！我要和極光合影！”
攝影師飛速換了個更適合拍人的鏡頭，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山神的照片。
山神美滋滋地在極光下襬著v字手，s型曲線，小貓拳頭，噘嘴瞪眼睛……
攝影師頓時就是一陣頭疼：“從哪學的這些姿勢？”
山神：“美嗎？”
攝影師幽幽道：“……你如果不會擺pose就立正吧。”
山神默默站了個軍姿。
極光下的山神看起來很好看。
銀白的長髮像是月光凝練出的絲絨。
他的嘴唇柔軟，望著鏡頭時，他的唇角微微翹起著。
攝影師從取景框中看著山神按下快門，又從相機後抬起頭，用自己的眼睛望著山神，道：“好了。”
山神興高采烈：“好看嗎？”
攝影師：“好看。”
攝影師：“拍得也好看。”
10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是三個月過去了，攝影師要回家了。
他的家不在北極，在一個離北極很遙遠的國家。
攝影師臨走的那一天，山神全天24小時拽著攝影師的衣角，像連體嬰一樣，攝影師走到哪他就走到哪。
山神：“你能不能不走？”
攝影師嘆氣：“我家裡還有事要處理，我以後會再來看你。”
山神抿著嘴唇：“我不想你走。”
攝影師：“因為你會想我？”
山神滿地打滾：“你走了誰給我拍照？你走了誰給我罐頭吃？你走了誰給我充流量套餐？”
攝影師輕輕嘆氣：“你留個能收東西的地址給我，我把罐頭郵給你，那個手機號碼我每個月都會給你充值。”
說著，攝影師又把自己的相機放在山神手中：“自己拍著玩吧。”
山神驚訝：“你的相機不是誰也不能動嗎？”
攝影師的萬年冰山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你除外。”
山神：“……”
攝影師：“就當是給神的祭品了，以後再有人類在山中遇難，你記得幫幫忙。”
山神點頭：“我一直都幫忙的，我是好山神。”
攝影師捏捏他的臉。
雖然是冰山的神，但觸碰的溫度卻是暖暖的。
11
攝影師回國之後，整理了自己在北極拍攝的照片，出版了一部攝影集。
攝影集中不只收錄了美麗的風景照，也記錄了人類的行為對冰川環境的負面影響，呼籲看到這部攝影集的人保護環境。
不知道那個小冰山今天有沒有抱怨額頭上長痘痘，攝影師想著，有點兒想笑。
12
攝影師每個月都給那個手機號充值流量，還給山神留下的地址郵寄各種好吃的東西。
如此這般，又是三個月過去了，盛夏來臨了。
這天，豔陽萬里，氣溫攝氏39度。
這種天氣，能出門見面的都是真愛。
攝影師在家裡吹著空調喝著冷飲，望著外面被曬得發蔫的樹，決定在家宅一天。
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攝影師去開門，看見門外站著一個小孩兒，大概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整個人溼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小孩兒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銀白的長髮像是月光凝練出的絲絨。
小孩兒手裡捧著一塊心形的冰。
小孩兒急得直跺腳：“快快快！把我的冰魄放冰箱！我要化沒了！”
攝影師二話沒說就接過那顆心，丟進冰箱冷凍層，和一堆冷凍的五花肉和一大塊涮火鍋用的特級s上腦放在一起。
關上冰箱門，攝影師轉頭望向小孩兒：“你怎麼變得這麼小？”
變成了小孩兒的山神：“今天太熱了，給我曬化了！”
山神：“別怕，把我的冰魄凍一會兒我就變回之前的樣子了。”
攝影師放心地點點頭。
山神美滋滋地搓搓手：“當然了，你如果把冰箱溫度調得更低一些，凍得再實誠一點，我也許能變回兩米高的壯漢！”
攝影師馬上把冷凍層的溫度調高了一點：“別了吧。”
山神：“……”
13
攝影師點了支菸，問：“你剛才說的冰魄是什麼？”
山神：“你可以理解為是我的本體、內丹、元神，怎麼叫都行。”
攝影師捏著山神的下巴，叼著煙審問道：“我剛走那段時間你怎麼沒來？”
山神委屈巴巴：“我不知道還有這種操作啊，我本來以為冰山在哪我就得在哪呢，但是我後來問了別的山神，聽說有一個女的冰山山神愛上了一個科考隊隊員，然後她就把自己的冰魄從地下挖出來，帶著冰魄去人類世界找他了，我這才知道其實冰魄在哪我在哪就行了。”
攝影師輕輕笑了笑：“這樣，你的冰魄好儲存嗎？”
山神：“挺好儲存的，放冷凍層裡就行了，凍肉那麼硬，我不偷吃的。”
攝影師：“好。”
山神：“我看你的攝影集了，把我的山拍得真好看，你還呼籲大家保護環境，你真是個好人。”
攝影師默默收下好人卡。
山神：“以後我就賴上你了，我雖然吃的多，但是我可以給你開採鑽石礦，所以你別怕。”
攝影師：“我不怕，我高興。”
山神挖鼻孔，朝攝影師一彈：“喏，一個月的房租和菜錢。”
攝影師看著滿地的鑽石，嘴角一揚：“你知道在人類世界裡鑽石代表什麼嗎？”
山神繼續摳著鼻孔：“代表什麼？”
攝影師看著山神的鼻孔：“……算了，太玷汙那個詞了。”
14
第二天，攝影師把那一層的凍肉全換成了香噴噴的冰激凌。
從那天開始，冰箱裡的冰激凌每天都神秘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