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是個神奇的東西,旋律一響,只需要三五秒鐘,就可以把大家帶入傷感的氣氛中。
庭院內的村民們,有的偷偷抹淚,有的在謾罵趙二爺的子女不孝,就連親爹死了,都不前來送行,實在是禽獸不如。
而我緊盯著趙二爺的遺體,生怕再出現不可控的事情。
咯咯咯……
詭異的笑聲在我耳邊迴盪。
我扭轉身軀,卻沒發現有人發笑,村民們一個個板著臉,氣氛十分悲痛,應該不是他們發出的笑聲。
我側耳傾聽,笑聲依然迴盪,好像就在附近。
清風吹來,帶著一股子的尿騷味。
“黃大仙!”我喊了一聲,惹得眾人驚愕。
老爸對著我屁股踹了一腳,呵斥道:“你個混小子,一驚一乍的幹嘛?”
我正要開口卻愣住了,黃大仙的事情實在不好跟老爸說,就算是說了,他也未必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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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之急,我要找到黃大仙,不然心裡實在發慌,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我,隨時對我發出致命攻擊。
哀樂聲越來越大,和黃大仙的笑聲摻雜在一起,聽得我頭皮發麻。
不過從村民的反應來看,大家好像聽不到黃鼠狼的笑聲。
難道只有一個人可以聽到嗎?
我拍打著腦袋,讓自己更加清醒。
可是情況沒有轉變,我感覺黃大仙就伏在我的耳邊,笑得是那麼真切。
幾分鐘後,靈車停在了趙二爺家門口。
馮金牙跳下車裝出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多年的職業生涯,將他練就到可以隨時切換自己的表情,哪怕上一秒還是陽光燦爛的微笑,下一秒也能輕而易舉裝作一副妻離子散的悲苦。
馮金牙曾不止一次跟我吹噓,每當自己裝出痛苦模樣,家屬就會多塞給幾百塊的紅包,他心裡偷著樂呵,但不敢表現出來。
只有等拉著死人開出幾百米外,他才敢笑出聲。
我擠過人群去找馮金牙,打算給他交代一下注意事項。
馮金牙看到我後,也朝我走來:“兄弟,都準備好了嗎?”
“沒啥準備的,今天你拉要的人有點特殊。”我低聲說道。
馮金牙一怔,問:“怎麼個特殊法?難不成是活人咋滴?”
我指了指趙二爺的遺體:“那倒不至於,只是睜著眼而已。”
馮金牙陷入了沉思,默默點燃一支煙。
頓了幾秒,開口道:“有怨氣啊,不好辦,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我冷冷地說:“算了吧,館長讓我居家反省,我貿然回去,他還不得吃了我。”
馮金牙拍了一下手,想笑但又不敢笑,低聲說:“我正要跟你說館裡的事了。”
“什麼事?抓緊說,要不別人該懷疑我們的關係了。”我也點燃一支煙,警惕著村民們。
在他們眼中認識一位開靈車的司機,是一件非常晦氣的事情,估計見了面都會躲著我。
馮金牙打趣道:“懷疑就懷疑唄,有啥大不了的,信不信我現在就告訴他們,你是殯儀館的化妝師,保證十裡八鄉的小姑娘都躲著你。”
我白一眼馮金牙,罵道:“行啦,趕緊說正事吧。”
馮金牙猛抽一口煙,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館長被小鬼給纏上了,說是成宿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還被噩夢嚇醒。”
我半信半疑,疑惑道:“有這事?他可是在殯儀館混了半輩子飯,怎麼還會遇到這種事,不科學啊。”
馮金牙點頭贊同:“可不是嘛,駕車的老把式愣是翻了車。”
我問:“那小鬼是鬼胎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吧,反正館長這回是攤上事啦。”馮金牙盯著我,微微一笑,“為了這事,館長去求孫禿子,孫禿子說愛莫能助。”
我仔細思索著這裡面的事情,如果那小鬼真是鬼胎,他為什麼要糾纏館長呢?
從血緣倫理上來說,館長是鬼胎的親爹,難道是要父子相殘了嗎?
鬼胎會不會是在嫉恨沒有把自己生下來?如果按照這個路子推斷,我和馮金牙幾人都跑不了,畢竟是我們把它送進的火化爐。
“嘿,你倆幹嘛呢?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趕緊辦正事。”老爸朝我們快步走來。
馮金牙掐滅手中煙,快速對我囑咐道:“孫禿子讓我提醒你小心,鬼胎很可能會來找你,還有就是,孫禿子說讓你隨時做好回館上班的準備,他說殯儀館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殯儀館。”
我冷笑一聲罵道:“他以前就這麼說過,我可不信。”
老爸已經走到了我跟前,馮金牙轉身離開,對著人群喊了一聲:“請大爺上車吧,別誤了好時辰。”
老爸指著馮金牙問:“殯儀館開車的人也認識呀?”
我漫不經心地回一句:“以前的同事,他轉行了,隨便聊了幾句,忙正事吧。”
老爸將信將疑,拉著我朝趙二爺的靈堂走去。
馮金牙將裹屍袋遞給六叔,示意他將趙二爺裝進去。
六叔叫了幾個幫手裝完放好。
馮金牙用沉重緩慢的聲音,吆喝道:“逝者已逝,生者堅強,把大爺抬到車上去吧。”
六叔會意點頭,對另外三個人打了個手勢。
於是,四個人各自抓住裹屍袋的邊角提手,同時發力向上提。
不曾想,四個老爺們居然沒能讓趙二爺的身體離開靈床。
六叔憋紅了臉,罵道:“他娘的,咋這麼沉,你們仨使勁了嗎?”
另外三人委屈連連,一個比著一個吐槽。
“使勁了啊,就是抬不動。”
“是呀,誰沒使勁,誰是王八羔子。”
“對對,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
……
六叔等人的抱怨聲,讓周圍男女們的呼吸變得急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裹屍袋上。
我和馮金牙對視一眼,彼此臉上佈滿愁緒。
六叔也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攤開雙手,吐了口唾沫,又緊了緊褲腰帶,對旁邊的老爺們吆喝幾聲:“再來倆人,我還就是不信邪了。”
話音剛落,又站出來兩個精壯的小夥子,抓住裹屍袋的提手,四個人喊著口號一起使勁。
然而,六個人一起發力,每個人都努得臉紅脖子粗,可裹屍袋好像黏在了靈床上,竟然紋絲不動。
馮金牙喊道:“好啦,別抬了,這是鬼壓身。”
“什麼鬼壓身,別胡說。”老爸大喊一聲,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這時,一位婦女拉著孩子的手,像躲瘟疫一般,匆匆離開了趙二爺的院子。
留下的人交頭接耳議論開來。
六叔抹一把額頭的汗珠,其他人也喘著粗氣,好像身體被掏空。
“六叔,咱們別抬了……”
“對,別抬了,這事不正常……”
“是啊,前倆月我抬老疙瘩,也沒這麼費勁,他都兩百多斤了,哎……”
……
六叔半靠在牆上,打量著裹屍袋,又抬眼看了看馮金牙,疑惑道:“你剛才說鬼壓身?是怎麼回事?”
馮金牙倒是不慌不忙,畢竟也見過幾次大場面,淡淡地回一句:“簡單來說就是躺著的大爺不願意走。”
六叔狠狠地說:“他活著的時候可以不走,死了以後不走也得走,把槓子拿來,今天咱們把靈床一塊抬出去。”
老爸擋在六叔跟前,勸說道:“大家先別動,要不再把牛大聖給找來看看,興許他有辦法。”
我忍不住插一句:“大聖怕是也沒辦法了,鬼壓身又叫鬼壓棺,是因為怨氣凝聚,導致屍體重量增加,別說是六個人,哪怕再加六個人也是抬不動。”
我猛然想起《陰陽法訣志怪錄》裡面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