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難過的事告訴我, 我也會保護你。”
向來強勢, 總是站在最高處睥睨眾生的樓覓, 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說這種可愛又帥氣的話。
非常陌生的體驗，讓樓覓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從心底裡甜出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樓覓像小姑娘一樣矜持又甜美地喝一口檸檬水：
“我特信你能保護我, 看你在食堂摁同學那幕我就知道, 武功秘籍是真管用。”
池凜也不反駁，跟著她的話往下說：“是，特別管用。”
“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小氣呢？好東西應該分享給我, 武功秘籍拿出來，讓我也練練。”
“沒不讓你練啊，不是說了從打拳開始麼。就跟我扎了兩天的馬步，還沒有到正式打拳階段你就溜了。”
“我那不是太忙了麼……行行行，以後只要有時間, 咱們就一塊兒打拳。”
池凜知道她隨口敷衍, 也不追問，優雅地吃便當。
說到打拳這事兒, 樓覓很好奇她在學校會不會也這樣：
“你會帶著你那幾個小同學一起打拳嗎？”
想象一下，學校課間操時段，別人在做廣播體操而池凜帶著一群孩子打拳, 估計距離下次被叫家長也不遠了。
池凜在心中解讀她這句話的具體含義，或許是不太樂意她和別人打拳？樓覓想要將打拳這件事納入家庭成員之間的親密活動，不想別人參與嗎？
本來也沒有打算在學校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打拳, 池凜實話實話：“不會。”
樓覓安心了：“那就好。”
池凜看她心滿意足的樣子，不免在心裡暗暗搖頭：真是個佔有慾強的孩子。
樓覓點的菜都上來了，她一邊吃一邊跟池凜說：
“我上學那會兒學校風氣就不是很好，感覺大家戾氣都很重，動不動就針鋒相對，打架就更不用說。我上的還是市重點，沒用，一樣的。”
“為何風氣會變成這樣？”池凜所在的大原國子監競爭也十分激烈，但不見手段這麼下作且擺在明面上給人難堪，不知廉恥。
“人類社會轉型期嘛，各行各業都不好過。不僅要和人競爭還要和機器人競爭，你說壓力能不大麼？”樓覓夾了燒鵝沾上醬，
“把潛在的競爭對手往下踩這種事，從學生時期就開始了。好大學萬里挑一，不僅要看高考成績，還要綜合高中三年的各項表現以此計分。如果能給競爭對手整一個大點的汙點，就是為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學鋪條好路，以後進入社會找工作才更有利。當然，高考成績還是佔大頭，不過線什麼都別想，你還是要以學習為重。
池凜冷笑道：“不想著提升自己的能力，只盼望將別人踩下去，這種人愚昧可笑。
“為了讓自己擁有好點的人生，那些下三濫什麼招都會用上。到了大學你看吧，手段更多。直接謀殺的都有，成天社會新聞都在報道，拿刀捅的，投毒的，各種高科技犯罪的。”
池凜對謀殺之類的事絲毫不畏懼。
迄今為止，想要謀殺她的人，無一例外全被她反殺了。
當然這種事不能讓樓覓知道，嚇壞她這現代人不好。
都說到“謀殺”這麼血腥的話題了，池凜覺得自己還是要表現點兒恐懼，以符合原主年紀和閱歷。
池凜凝視著桌面，長嘆了一聲。
“你又老幹部附體。”樓覓說，“所以我覺得你也別太佛，該反擊的時候還是得反擊，不然那些臭蟲老是找你麻煩。不過這回算是將那個劉卉昕連根拔起了。我和你們班主任，那個老旗談過了。她說劉卉昕家條件本來就不太好，父母領著低保吃儉用送她上了三中，拿著助學金呢還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成天想七想八。”
池凜心道，原來她家才是條件不太好，卻將這個設定一直套在別人頭上。
“老旗特別有把握，只要把她媽叫來，一定能抽她個腦漿迸裂，以後老老實實的不再作祟。”
“希望如此。”
“回頭再有什麼動靜記得跟我說，不行我再找你們老師去。”
池凜回想今天三中被她突然造訪弄得雞飛狗跳的樣子，還是勸她別來了：
“別了別了，剛才你不是還說我該反擊的時候還是得反擊？我不會佛的，你真別來了。”
“這給你嚇的。”
甜點來了，這杯“昨夜東風”盛在三角形的高腳杯中，上半層煙霧繚繞，下半層黑不透光，看上去的確有點兒“昨夜”的感覺。
池凜吃了一口，扶額。
甜到能昇天。
樓覓倒是吃得很開心，她本來就喜歡吃甜的，這種程度的甜對她而言都不叫事。
“怎麼了，你不愛吃？”樓覓看她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甜了，甜得我哆嗦。”
“那給我，別浪費。我喜歡吃。”
“我吃過了……”
“我不嫌棄你。”
“……”
樓覓看她不動作，直接將甜點拿了過來。
池凜看著樓覓心無旁騖地將兩份全吃完。
光是看都覺得喉嚨被糖糊住了。
“真的不膩？”
“不膩啊，這才到哪兒？而且我喜歡吃甜食。”
陛下也喜歡吃甜食，無論春夏秋冬都愛吃冰鎮糕點。
隆冬時節看她把剛從冰庫中取出，還冒著寒氣的芙蓉晶糕大口大口往嘴裡塞，池凜忍不住地搓自己胳膊。
這麼說起來，陛下和樓覓在口味上也有相同之處。
池凜忍不住多看樓覓幾眼。
樓覓會是陛下嗎？
長相完全不同，但又有異曲同工之妙。
池凜打算找機會讓樓覓喝一次加入了付選子的茶包，試探一下她對付選子的反應。
“下午放學我來接你。”
兩人吃完飯坐到車上，樓覓說：“今晚再去我爺爺奶奶家一趟。他們說特想念你，想和你唱一段。”
池凜也很喜歡和二老一塊兒來段禹腔，不過憶起上回去爺奶家那個完全沒睡好的夜晚，池凜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嘴：
“需要在那邊過夜麼？”
她這麼一提樓覓也想起來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不用，吧……回頭我問問我爸。”
“嗯。”
菜都上了，坐在對面的魏灼凝還在看手機，雙眼一眨不眨，手指舞動得飛快。
不用看她手機屏都知道她在打字。
林小鷙夾起一片牛肉，往她碗裡丟，差點將她的碗給掀翻。
“幹嘛。”魏灼凝沒好氣道，“不要亂丟！太不尊重食物了。”
“食物都上桌了你還在玩手機，到底是誰不尊重糧食？”
“我在記靈感，現在不記回頭就忘了。”
“記什麼靈感，小說的？”
“嗯……”
林小鷙還能說什麼，這是人家大作家最重要的事，耽誤不得。
林小鷙不再說話，魏灼凝一連寫了十多分鍾，總算將因為樓覓而產生的靈感連帶著一系列梗都記錄完了。
再抬頭看的時候，發現林小鷙一筷子都沒動。
“你怎麼不先吃？菜都涼了。”
“對著個呆子吃不下。”
“……你今天脾氣怎麼這麼大。趕緊吃吧，都要上課了。”
魏灼凝吃起東西來根本不在意口感，看都不看就往嘴裡塞，能填飽肚子就行。
林小鷙則完全不同，自小不能吃冷掉的食物，吃一點胃就不舒服，而且立竿見影。
看魏灼凝專心碼字之後又認真吃飯的模樣，林小鷙也不知道在跟誰賭氣，狠吃了幾口之後就要走。
“哎，你幹嘛？”
“走了。”林小鷙拎了書包出門，出門前還記得把單給買了。
難道生氣了？
魏灼凝想去追她，看桌上一大堆的菜沒吃完實在太浪費，向ai要了打包盒，匆匆打完包，殺出去追林小鷙。
林小鷙腿長走得飛快，魏灼凝在身後跑得辛苦。
本來心情就不好，剛才又吃了涼掉的菜，這回兒快走了一段路，顛得她胃開始發痛。
林小鷙冷汗開始往外冒，沒發現魏灼凝在身後追她，拐了彎扶著牆歇會兒。
“小鷙？”
有人叫她，她壓著胃勉強抬頭看，沒想到在這兒遇到潭落。
“你怎麼了？”潭落校服外面披了一件粉色的羽絨服，難得一個人，見林小鷙臉色發白都快站不住了，上前來溫柔地關心她。
林小鷙將她不老實的手撥開。
潭落也不生氣，微微偏著頭對她笑，長髮垂下來，在冬日暖陽映照下美得晃眼。
要不是林小鷙和這人太熟，指不定會被她這張漂亮的皮囊欺騙。
“我沒事……”林小鷙強撐著說。
“都是老熟人了，幹嘛這麼見外。胃又難受了？”
林小鷙不說話。
“行了，雖然我渣了你，但你也把我腿弄斷了，害我瘸了三個月。這報復還不夠麼？”潭落看上去一點都不記仇，“而且咱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一點都沒吃虧不是麼？”
“再提以前那些爛事，我撕爛你的嘴。”
“好好好，不提。我學校放著胃藥呢，咱們一塊兒坐車走，我給你拿去。不然你自己怎麼走？蹲這兒？”
潭落再次去扶她，她也沒拒絕。
魏灼凝奔到拐彎口，看到林小鷙捂著胃，被人扶著走。
她怎麼了？
魏灼凝想上前，忽然發現扶她的人是潭落。
潭落側著臉對林小鷙笑，林小鷙雖然沒回應但也沒抗拒，兩個人看上去其樂融融。
潭落將林小鷙扶到了路邊一輛私家車前，車門自動開啟，她倆坐了進去。
車很快開走，魏灼凝心彷彿被人狠狠擰了一把。
直到那輛載著林小鷙的車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中，她才獨自慢慢挪到學校。
吃了潭落給的藥之後，下午前兩節課林小鷙沒精打采直犯困，一有時間就趴在桌上。
池凜問她：“哪兒不舒服麼？”
林小鷙指了指胃：“老毛病了。放心，吃了藥。”
池凜回頭看魏灼凝，見她上身往前傾，不知道往這兒盯多久了。
最後兩節課考數學，數學老師有事不來，讓數學課代表坐講臺上監考。
還有十分鐘開考，池凜對魏灼凝比劃了一下，示意和她換位置。
魏灼凝搖搖頭，幫林小鷙倒了杯熱水，讓池凜幫她遞過去。
池凜就是個牽線搭橋的，拍了拍林小鷙的胳膊，讓她喝水。
魏灼凝在角落裡看著，池凜似乎說了什麼，林小鷙忽然往她的方向看，魏灼凝立即低頭裝忙。
想到林小鷙和潭落一塊兒回學校的背影，魏灼凝覺得她倆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般配得不行，那才是同路人該有的樣子。
自己算什麼呢？
林小鷙這樣優秀的人，有太多更好的選擇……
整場考試考下來，魏灼凝一直在走神，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根本進不到題目裡面去。還有十分鐘交卷了才做到一半。
池凜則越答越勇，寫完之後估摸了一下，這回應該有70分往上。
林小鷙依舊不太舒服，但數學是她的強項，這卷子也挺容易，趴著寫也寫到最後一題。
最後一題略複雜，她懶得做，算了一下前面的分數能拿到95%以上，喝了一口熱水，繼續趴著睡了。
考試結束，鎖屏的一瞬間，魏灼凝心灰意冷。
只寫了一半多點兒，其中選擇題裡一大半都不確定，全選了c。
這回估計又是墊底的命運。
趁著老師都沒來，大家立即收拾書包逃走。
難得早放學！
池凜給樓覓發微信，說自己這就出來。
樓覓很快回覆：“今天挺早，沒拖堂？老地方見啊，那個便利店。我已經在了。”
池凜回了個“好”，一回頭五六個腦袋圍著她，驚得她手機差點脫手。
“你們做什麼？”池凜像保護幼崽一樣保護自己的手機。
董向聞嘿嘿笑，問她：“跟姐姐大人發微信呢？”
池凜：“……”
另一個同學說：“你們感情真好。而且還戴同款戒指。”
池凜驚詫：“戒指？”
下意識地往自己手上看，沒戴啊。
董向聞：“別裝了，你把戒指掛脖子裡了。之前食堂幹架照片裡我們都看到了。”
“樓姐姐敲窗戶那下，戒指那叫一個閃，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和你的同款。”
“凜姐姐，你們戴情侶款啊？”
池凜想反駁，可對方說的是實話，她難以反駁。
“凜凜，你真的和樓姐姐住一塊？她這就來接你了？”
“她經常來接你麼？以前怎麼從來都沒看見過呀？”
“低調，真是太低調了。你姐姐是高樓覓雪這事兒居然能憋著不說。要我是你早就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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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姐姐平時在家是什麼模樣啊？我就隨便一打聽，絕對沒有其他想法。”
“哎？凜凜？凜凜！別跑啊。”
池凜拽著書包，頂著滿腦袋的八卦問題往教室外衝。
就要進電梯，董向聞他們還要跟進來，池凜迅速按下關門鍵。
“哎——池凜！”
電梯門關上了，將他們隔絕在外。
池凜剛緩了一口氣，見周圍看她的人眼神全都不對。
“你是池凜？”
“你就是高樓覓雪的妹妹？”
“對對對對，就是她！跳白露未已的神仙妹妹！”
“聽說今天高樓覓雪來三中找你，真的麼？！”
池凜：“……”
池凜記得前幾天她在電視上看到一部“喪屍片”，影片裡的主角被一群外國殭屍追得滿街跑。
她掛著僵硬的笑，自重重包圍擠出電梯時，感覺自己和那主角沒什麼兩樣。
一路上警覺地看著周圍，和帶領探路輕騎軍連夜出征時的感覺沒什麼區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神經緊繃。
好不容易看到了樓覓的車，火速坐進去。
樓覓正在隨便刷刷遊戲論壇，看她慌張進來的模樣，樂了：
“被追殺了？”
“差不多。”池凜本來想說“都是拜姐姐大人所賜”，忽地想起班上那些人也這樣稱呼樓覓，瞬間不想這麼叫了，硬給憋了回去。
“忍忍，過了這段新鮮勁就好了。我爸你媽今天表現特好，已經到爺奶那邊了，就等著咱們吃飯呢。”
“快走吧。”池凜往車後看。
“馬上就走。你過來。”
池凜：“做什麼？”
“來。”樓覓拿出手機調成了前置攝像頭，讓池凜過來。
池凜猶豫半天沒動，樓覓只好自己挨過去。
“你要拍……”
池凜話說一半，樓覓咔嚓一聲將她倆腦袋並在一塊兒的樣子拍了下來。
“噫。”樓覓看照片特別不滿意，自己往後仰鼻孔對著鏡頭倒沒什麼，別說拍照，她連直播都不在意角度，粉絲都說仙子就是任性，死亡角度都美不勝收。
但是池凜的表情實在太傻了，嘴微微張開不說，整張臉緊繃又驚恐，呆傻的樣子讓樓覓笑得整輛車跟著震動。
池凜本來就對鏡頭、照片之類的東西有些牴觸，覺得這玩意兒將人臉拍進去，說不定連帶著魂兒一起都吸走了。
所以一面對鏡頭她就特別不自然。
剛才意識到樓覓要自拍，話還沒說話她就下手了，這會兒又笑得喪心病狂。
池凜惱得很，拉著她的衣袖說：
“刪了吧。”
“嗯嗯，我刪。”
“我要看著你刪。”
“已經刪了，刪了。”
樓覓嘴上這麼說，可池凜全程觀察下來，完全沒發現她有刪照片的動作。
池凜不相信，手如閃電一把將樓覓的手機奪了過來。
樓覓根本沒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落入敵手：
“喂！你犯規！”
池凜一看，自己醜如惡鬼的樣子果然還在，立即刪掉了。
“你怎麼可以隨便刪我的照片？”樓覓將手機搶了回來。
池凜：“怎麼不說你隨便拍我的照片？”
“我是想發張咱們倆的合照在我微博，認領一下你這位妹妹，免得以後再有什麼流言蜚語。”
“你這樣做，我在學校裡只會更引人注目。”
“放心，你現在這麼醒目是因為大家對你特新鮮，人吶，就喜歡新鮮勁兒和神秘感。你越藏著掖著他們就越愛挖。你心無城府自個兒說明白了，他們就提不起勁兒了。”
池凜琢磨著樓覓的話，的確在理。
“來。這回表情自然點。”
樓覓再次挨上來，打算接著拍。
池凜根本不懂拍照這回事，只能模仿樓覓。
樓覓看手機裡池凜的表情實在太僵硬了，讓她放鬆，笑一笑。
池凜皮笑肉不笑，看著詭異。
“……您還是僵著吧。”
樓覓拍了七八張照片，池凜一張比一張不自然。
“好了嗎，我的臉好酸……”
樓覓放棄了：“緊繃成這樣能不酸麼？你這年紀的小姑娘不該成天自拍？看看你，本來挺好看一張小臉，怎麼兇得像要吃人？”
池凜瞪她：“不是你讓我僵著的麼。”
樓覓也沒招了：“行吧，就算僵著也挺美。”
樓覓選了一張她倆腦袋靠得最近的，沒修圖，連濾鏡都沒加，直接發到微博上。
文案就兩個字：“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