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士兵們時而揮動槍或劍發出的聲音，空氣中一時之間很安靜。
離星澈藍眸愈加深邃，卻什麼也沒說。
慕雲朵等不及，再次道：“我心悅你，將軍。”
離星澈眸中似有什麼劃過，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一板一眼地說道：“我無意於男女之事，這位小姐，請回吧。”
說完，他不再看慕雲朵，轉身準備往高臺走去。
慕雲朵扯住他的袖子，語氣依然堅定地道：“日久見人心，我對將軍一片痴心，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離星澈皺了皺眉，眸中頭一回出現費解的情緒。
為何她不怕他？
他身上沾染了血煞之氣，性子冷漠，就連至親也是對他敬而遠之。
痴心一片？
他不過是一介粗人，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征戰，很少有時間回城，她的喜歡，維持不了多久。
離星澈按捺住心間劃過的失落，他抽回袖子，不回頭地往前方走去。
慕雲朵摩挲著手指，眸中劃過一絲笑意。
她知道，要是他真的對她沒有一絲動心，那麼根本不會親自下來，直接找個士兵把她趕走就行。
喜歡，就要說出來嘛。
她暗暗下定決心，明天得再加一劑勐藥。
哼著歌，慕雲朵好心情地往外走去。
離星澈第一次不在狀態，他有些失神地望著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眸中更沉了，只餘下陰霾。
“我的寶貝女兒，你沒事啊！”
剛走到馬車附近，慕雲朵就被慕母抱住了。
她被勒得出不了氣，掙扎了好一會兒，還是慕父看出端倪，說道：“你先把女兒鬆開。”
慕母這才收了力，慕雲朵趕忙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咳了幾聲，恢復了過來。
她疑惑地道：“爹，娘，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慕父撫著鬍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紅丫都和我們說了，你說你，喜歡誰不好，喜歡將軍，且不說他性子冷漠，就說他常年在外征戰，根本沒時間陪你，這可如何是好。”
說完，他嘆了口氣：“幸好你這次沒事，快和為父回去，這城中英俊豪傑多得是，早早把你這條心死了吧！”
慕雲朵搖了搖頭：“女兒此生，非將軍不嫁。”
她目光堅定，語氣篤定。
慕母和慕父對視一眼，女兒從小三分鐘熱度，做什麼都堅持不了，從來沒有這副模樣，難道這次，真的栽了？
可是將軍性子怪異，他眼中只有兵書，根本也不會喜歡她啊！
也罷，這孩子從小到大，可謂是眾星捧月長大，就讓她吃吃虧，摔個跟頭也好。
想到這裡，慕母拍拍慕雲朵的手說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和你爹，自然支援你。”
她猜測，以將軍性子，她女兒最多不過三天，就會自行放棄這段感情。
慕雲朵笑著點頭：“謝謝爹，娘。”
*
次日。
慕雲朵提著做好的三菜一湯，坐上馬車往練武場趕去。
正好，這些士兵正在用飯。
她一眼看見離星澈，揮了揮手，衝他笑了笑。
離星澈沒想到她還會來，眸中有一絲驚訝。
他走過來，依然板著臉皺著眉：“你怎麼又來了？”
慕雲朵舉起手中的食盒，無辜眨眨眼：“我來給你送飯。”
“不必。”離星澈沉下臉，“我已經用過飯了。”
副將啃著雞腿經過，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慕雲朵，並不八卦。
只是提醒道：“將軍，記得用飯，你別總忙著訓練，身體要緊。”
說完，他就往前走去，和士兵們坐在一起聊天。
離星澈心中莫名有些慌張，像是怕她生氣，但他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強撐著。
慕雲朵這麼瞭解他，如何看不出來他心中所想。
她故意哼了一聲，眼圈微紅，有些傷心地道：“將軍不想用我的飯就直說，作甚編謊言騙我。”
她的語氣低落，絲毫沒有昨天輕快的感覺。
不知為何，離星澈心中抽痛了一下，他像見不得她不開心、難過一樣。
趕忙解釋道：“不是的。”
他對食腹之欲本就不大，以前征戰在外，糧食緊缺，經常不吃飯。
長期以往，他的胃壞了，像感受不到飢餓，更不想用飯。
慕雲朵抬起頭，眸中透著固執：“既然不是，那就跟我過來。”
她的話好像有什麼魔力，不知不覺間，離星澈就乖巧邁著步子，朝她那邊走去。
慕雲朵開啟食盒，把菜取了出來，裡面分別是糖醋排骨、小炒肉、清炒時蔬、番茄湯。
一開蓋，就有股濃郁的香味，這香味，莫名地把離星澈許久沒有的飢餓感喚醒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胃裡空空的，想立刻夾菜下飯吃上幾口，來填飽這空虛。
慕雲朵把飯和快子遞給他，目光很是溫柔：“吃吧。”
離星澈的紀律和性格讓他想要拒絕，但一望進這雙溫柔的眸中，本來包裹住心間的寒冰，彷佛冰雪消融了般，緩緩地開始融化。
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他對面前這個少女，心中也是歡喜的，甚至對於她的靠近，還不知足。
心中有個聲音，叫囂著想要更多。
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顎，壓抑住心中的聲音，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接過碗快，說道：“謝謝。”
慕雲朵看他耳尖都紅了，有些想笑，啊澈這副純情樣，真招人疼。
她用手撐著下巴，溫聲道：“啊澈，你若是喜歡，我明天再給你做。”
離星澈吃了一口飯，差點沒被嗆到。
他眸中有些沉，望了望慕雲朵問道：“你叫我什麼？”
慕雲朵笑著道：“啊澈啊，不可以這樣叫你嗎，將軍？”
離星澈握緊快子，垂了垂眸，看不清眼中情緒，他輕聲說道：“最好別這樣叫我。”
現在慕雲朵可不怕他，她眸中含笑，吐了吐舌頭：“略略略，將軍小氣鬼，我就要這麼叫你，啊澈，啊澈，啊澈。”
離星澈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沉沉，顯得藍眸愈發深邃，本來湛藍的海域猶如染上了一層陰霾。
慕雲朵背後一涼，她總覺得，有種危險的感覺。
她承認，她慫了。
連忙乾笑道：“好啦，將軍，你不喜歡我那樣叫你，就算了。”
離星澈低聲道：“不是不喜歡。”
他的語氣很輕，很快飄散在風中，慕雲朵沒有聽清楚，有些疑惑地道：“將軍，你說什麼？”
離星澈目光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澹澹道：“沒什麼。”
他很快把飯菜吃完，幫著慕雲朵收飯盒，他動作幹淨利落，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手。
感受到從指間劃過的細膩觸感，他總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慌亂道：“抱歉。”
慕雲朵想起他每天以各種方式騙吻，哪裡有現在離將軍這般純情。
不由得輕笑了聲，綠茶道：“沒事，將軍不必放在心上，不用管我，我沒關係的。”
離星澈臉上愈加僵硬，他突然說道：“你說你心悅我，還作數嗎？”
難道鐵樹要開花了！
慕雲朵激動道：“當然作數，將軍，你要同我在一起嗎？”
離星澈撇過臉，不自在道：“我也心悅於你……”
看著他本來面無表情的臉染上一層薄紅，慕雲朵心跳得快了些，更加期待下面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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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星澈繼續說道：“但我作為鎮國將軍，能陪你的時間甚少。”
聽見這個“但”字，慕雲朵就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離星澈說道：“而你還小，可以有更多選擇。”
……
空氣之中一時很安靜。
慕雲朵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離星澈沉了沉眸，手握得很緊，終究還是輕聲說道：“我並非良人。”
慕雲朵真是被氣笑了，什麼鐵樹開花，他就是塊榆木腦袋！
她不爽地拿起食盒，就要往外走。
離星澈眼角似有一抹紅色，他伸出手，想攔住她，到底還是收了回去。
她是一個好姑娘，值得被疼惜寵愛，何必跟著他受苦，白白蹉跎青春。
他在原地，看著她身影漸行漸遠，變成一個小點，然後消失在轉角，不知站了多久。
副將伸了個懶腰，奇怪地看著魂不守舍的離星澈：“將軍，你這是怎麼了？”
離星澈恢復了面無表情，他轉過身說道：“我沒事，開始訓練吧。”
沒事？
他哪裡像沒事的樣子。
副將想起來了兩天的那個女孩，有些瞭然地笑了笑，他走在離星澈身旁說道：“將軍，你是不是喜歡剛剛那位女子？”
離星澈沒有說話，徑自走著。
副將也不惱，用餘光瞥著離星澈，自顧自地說道：“我認識剛剛那位女子，她叫做慕雲朵，是慕丞相的獨女，城中喜歡她的男子不少。”
果然，聽見這話，離星澈的腳步頓了頓。
副將心中偷笑了一聲，看來將軍果然是動心了啊。
他近來打聽到了一個訊息，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他添了一把火：“我聽說，明天皇后娘娘會舉辦春日宴，而慕小姐便在受邀人名單之中。”
說完，看離星澈沒有什麼太大反應的樣子。
副將繼續道：“將軍，你不會不知道春日宴是幹什麼的吧？春日宴，邀請各家名門子弟前往參與，也是相親宴。”
離星澈皺了皺眉，聲音變得極其冷冽：“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