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著什麼。
這聲音，將柳銘從噩夢的旋渦之中拉了出來。
他慢慢睜開眼，看見的是和陸地之上完全不一樣的景色。
他自嘲地搖搖頭：“我是到了地府嗎……”
遺憾的是，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也沒有來得及把真相公之於眾。
可恨，施暴者依然身居高位，享受著榮華富貴和莫大的權力。
這樣的帝國，根本不值得人們效忠。
“喂，是我救了你，給錢吧。”
還是剛剛那道聲音，它打破了柳銘正在沉思的思緒。
他抬起頭，往聲音來源處看去。
或許地獄，總是別具特色吧，說話的是一條有著七條尾巴的大魚。
柳銘誠實地說道：“我恐怕支付不起費用。”
他這話不假，科學院參與“種植計劃”的老學究們，通通被剷除。
還不知道，那位會怎麼編排他們。
但是，值得肯定的是，他們的家人，自始至終都會被矇在鼓裡。
他也不篤定，他的家人會不會給他燒紙錢。
七尾魚聽見他這麼說，頓時魚眼鼓得碩大，它不可置信道：“人類，你想白嫖嗎？”
“你知不知道，本大爺的唾沫價值千金，好心救你，讓你得以在這無盡海中呼吸，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柳銘這時候也回過味了，無盡海？
無盡海的傳說，一直在星際裡廣為流傳，也是各大星球哄孩子的必備。
難道他沒有死，反而因為意外而進了傳說中的無盡海？
“好，好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一定要想盡辦法，把真相說出來！”
不過……唾沫？
難道他得以在這片海中呼吸，就是因為七尾魚的唾沫？
呃，突然有點想乾嘔的衝動。
七尾魚甩了甩尾巴，暴力地把海中的一塊岩石擊碎了。
它不由分說地道：“人類，來無盡海中，就要遵守規則！給錢，否則，你的下場就和這塊岩石一樣。”
本來柳銘就是逃命，自然走得匆忙。
他身上不僅一個子都沒有，連本來整齊的衣服都被路上的樹枝劃得稀爛。
他提議道：“這位……魚大人，我沒有錢，但我可以給你們打工，我什麼都會的！”
可憐堂堂科學院的學究，竟淪落至此……
七尾魚瞪大魚眼想了想，免費的勞作力，好像也不錯？
思來想去半天，它用尾巴把柳銘卷到背上，不樂意地道：“也行吧。”
“那麼歡迎來到無盡海了，幸運的人類。”
它的話音剛落，就全速前進，帶柳銘穿梭在海底世界之中。
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個寫著無盡海三個字的大門前。
鎮守大門的是蝦兵蟹將，此時正打著哈欠摸魚。
看見七尾魚來了，這才打起精神工作，不過當它們看見七尾魚背上的人類，頓時大跌眼鏡：
“我的天，是人類，起碼我們有幾十年，沒有見到人類了吧！”
它們像看珍稀動物一樣，打量著柳銘。
七尾魚不耐地甩甩尾巴，說道：“好了，快點開門，我還要帶這人類去幹活呢。”
蝦兵蟹將收回目光，將封鎖的大門開啟。
真正海底世界的面目，就此拉開——
這是和陸地上別無一致的城市，不過生活在這裡面的，都是各種會講話的海洋動物。
“今天有新鮮的海草哦，各位看看嗎？”
“海馬小姐，這是我摘的珊瑚花，送給你。”
“各位海豚小姐，快來看看，閃亮的珍珠項鍊。”
……
真是熱鬧非凡，沒想到，無盡海真不僅僅是一個傳說。
七尾魚把看得瞠目結舌的柳銘，甩進自己的餐廳，說道：“人類，你就在這裡上菜洗碗吧。”
“等你還完錢，我們就兩清了，我會帶你去找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看出柳銘的疑惑，不等他說話，七尾魚就得意崇拜地解釋道：“祭祀大人，可是我們無盡城的領袖！”
“他神秘又強大，算你走運了，人類。”
“我們無盡城有一個規則，那就是只要有人類進入，便可滿足他一個願望。”
“無論你是想要財富，還是權利，在這裡，你都可以得到。”
柳銘講到這裡，喝了一口茶，熱氣縈繞，看不清他的思緒。
慕雲朵問道：“柳叔，然後呢？”
他嘆了口氣：“然後——”
*
七尾魚滿意地看著柳銘刷得乾淨得能照鏡子的盤子，“人類，我們之間兩清了。”
它吐了一個泡泡，示意柳銘進去。
“進去吧，它會帶你去找祭司大人。”
柳銘剛踏進去，這顆泡泡就帶他往一個方向飄去。
周圍的海洋生物越來越少，最後他來到了一座佇立在海底的高塔附近。
“這就是祭司大人的居處？”柳銘低低道。
既然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因禍得福，來到無盡海。
那麼這個願望，他就要許下立刻真相大白的心願。
“人類，進來吧。”塔裡面傳來一個古老的聲音，音啞得像生鏽的鐘錶一樣。
柳銘緩緩踏了進去，這裡面漆黑無比，只有一盞盞散發著藍白光芒的燈盞。
他只走了幾步，就有些被黑暗和環境影響到的壓抑感。
就在這時，隨著一條發著光的飛魚遊過，這裡的環境逐漸亮堂了起來。
柳銘看見自己不遠處，有一個背對著他，身著紫色長袍，手拿一根法杖的神秘人魚。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的上半身和人類無異，但是下半身，卻是一整條魚尾巴。
他轉過身，露出一張絕美的臉，至少在陸地上無人能爭輝。
他朝柳銘慢慢游過來，問道：“人類，說說你的願望吧。”
“這是無盡海的規則，只要有人闖入，那麼就會為他實現一個願望。”
這個柳銘已經知曉了，他把早就爛熟於心的願望說出來：“我想要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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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
聽見這個願望，祭司舉起法杖觸到他的眉心，“就讓我看看，你的記憶吧。”
剎那之間，光陰流轉，柳銘四十多年的全部記憶猶如一本書般，快速地被祭司所翻閱。
片刻之後，祭司收回法杖，背對著他說道：“原來如此。”
“抱歉了，人類，你的這個願望，我無法為你實現，換一個吧。”
“這世間上的任何至寶，我都可以為你找到。”
“無盡城裡，任何至寶都應有盡有。”
柳銘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他說道：“我就只想要這個願望。”
祭司沉默了，他也沉默了。
氣氛一時很尷尬。
不知過了多久，祭司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他搖搖頭說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無法幫你。”
“無盡城，可以為你弄來這世上任何寶貝。”
“但唯一無法改變的，就是既定的命運。”
既定的命運？
到底什麼是命運！
命運難道就是任由這世間正道被黑夜所矇蔽，永遠不得窺見光明嗎？
命運就是，朝夕工作的同事們，被最信任的領導者所剷除，而到最後，也無法發聲嗎？
命運就是只能接受，明知是錯，也不能反抗嗎？
如果命運是這樣的話，柳銘咬牙道：“那我就改變這註定的命運！”
祭司捂住耳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給震得耳膜發痛。
他搖了搖頭，說道：“命運，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所改變。”
“凡人，如何有本事逆天而行？”
“就讓你看看吧，十六年後的星際，你看清後，便會懂得。”
話音剛落，他就揮舞著法杖。
隨著一道耀眼的紫光，柳銘頓時倒在地上，陷入了夢鄉之中。
*
他似乎回到了帝國，但是這裡的景色與他離開的時候，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並不是往好的方向改變，而是殘破不堪。
是的，這裡的每一條街道，都陳舊得猶如他剛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的星際，還遠遠沒有之後的發達。
可怎麼會，他回憶起祭司所說的，如果這是十六年的星際，那麼它的發展，不進反退。
街道的人們都人心惶惶——
“怎麼辦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求你們，把手裡的藥分一點給我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嗚嗚嗚。”
柳銘越看著，心越涼。
他拼了命地跑回家，卻只看見自己家裡早已荒廢，家人不知所終。
他的耳邊傳來了祭司的聲音：“看見了嗎，這就是十六年後的星際。”
“人們都因為精神值的波盪，而受盡折磨。”
“只能勉強用藥物控制，但那時的藥物，也已炒到價值千金，根本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星際的覆滅，已是註定。”
從夢境之中清醒，柳銘的神情還有一絲僵硬。
他不停地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
但他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祭司給他看的，真的是現實。
閉上眼睛，他沉思片刻。
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現在我已經知道未來會發生的，我就更要回去。”
“我要把真相公之於眾，再重新研製增加精神值的藥物。”
“這樣，一定可以杜絕這場滅世之災的發生。”
祭司聽見他的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嗎，如果你真的這麼覺得的話，那就回去吧。”
“我會給你一顆乾坤珠，它可以救你一命。”
“人類，我們之間的緣分，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