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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遲綠下意識地想往後退, 想從博延掌心撤離。

她手指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只輕輕地動了下,男人便懂了一樣, 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遲綠一怔,抬眸看向他。

沒有人出聲, 也沒有腳步聲, 走廊的燈光一直沒亮。只有另一邊高高的窗外, 讓月光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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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點光, 不能讓遲綠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正當遲綠想,這個僵局要如何打破時候, 博延率先出聲, 語氣冷漠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他偏頭看向博盈。

博盈腿一軟,舉著雙手搖擺:“不是我不是我,我沒說。”

她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他們住這兒的。到現在, 博盈都無比後悔剛剛在樓上為什麼不問一聲就開了門。

當然, 即便是她不開門,他們也知道博延是住樓下。可此時此刻這樣的場景,她就覺得又是自己做錯了。

走廊的燈光亮起。

裴婉玉盯著遲綠看了許久, 壓了壓自己的怒火,轉向博延:“你打算讓我們站在這兒說話?”

博延斂下眉眼,側眸看向遲綠:“先去樓上休息?”

遲綠怔了下, 看他:“你確定?”

“嗯。”博延捏了捏她掌心, 在傳遞給她力量:“把這裡交給我, 你和博盈回去睡覺。”

遲綠“哦”了聲, 反應遲緩了幾秒:“那我走了。”

博延的家事,她無法插手。

遲綠擔心自己看見那兩個人,又會動搖自己剛堅定起來的內心。她不想, 也不願意。

博盈默默地往他們這邊挪動,小聲說:“哥,那我們先上去了。”

博延頷首,看她:“照顧下她。”

博盈:“知道。”

從頭到尾,遲綠都沒正眼看向那兩人,更沒打招呼。

她覺得自己現在還沒那麼大度,能輕鬆自如地和他們打招呼。

兩人走後,走廊處又安靜了下來。

博延抬了下眼,漠然問:“你們想去哪談?”

裴婉玉愣怔須臾,錯愕看他:“你問我們?”

博延低頭看了眼腕錶時間,面無表情道:“家裡沒收拾,不太方便請兩位進去,外面談?”

裴婉玉被他氣到火冒三丈,當即便忍不住朝他訓罵:“博延,我是養了個白眼狼吧!你現在胳膊往外拐的,是真的不需要你爸媽了是嗎?”

“……”

博延站在原地,任憑她罵。

裴婉玉罵了好幾句,才歇了歇嘴。

“說話,你是啞巴嗎?”

博延輕哂,自嘲一笑:“我是不是白眼狼,您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婉玉:“你真是瘋了,鬼迷心竅了是吧!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和遲綠接觸,就不該同意你們在一起!”

聞言,博延掀起眼皮,眼神凌厲看她:“您也還記得當初?”

他譏諷道:“我還以為您忘了呢。”

裴婉玉:“你——”

“好了。”一直沒說話的博華出聲,看向兩人:“都別吵了。”

他閉了閉眼,看向博延:“真不打算請我們進去?”

博延頓了下,斂下眼簾看了兩人一眼,終歸是開了門。

深夜了,出去也沒地方。

他看了眼身後兩人,還是拿了兩雙鞋出來。

兩人換上,往屋子裡看了眼。

屋子裡很乾淨,也很敞亮。

但看著不像是個常年居住的樣子,很多東西擺放也比較隨意。

裴婉玉看了一圈,冷嘲道:“為了她,你就只願意蝸居在這種地方?”

博延沒理會,轉身進了廚房。

他給兩人倒了水。

放下後,博延也沒坐下。

他站在了牆下,垂下眼問:“有什麼想說的一次說完,想罵的也一次罵完。”

裴婉玉瞪圓了眼,不可置信看他:“你什麼意思?”

博延抬抬眼,看向博華:“您讓我回公司接手的時候答應過什麼,博總還記得嗎?”

“……”

博華沒吭聲。

他當然記得,可就是不太願意承認。

“你一定要和遲綠在一起?”

博延:“這個問題,您很早就問過了。”

博華:“你就不擔心,遲綠是回來找你報仇的?”

聞言,博延笑笑,唇角輕勾問:“報什麼仇?”

博華老臉被他氣的通紅,那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厲聲道:“遲綠和你在一起,目的絕對不單純。”

博延挑挑眉,語氣平靜道:“是嗎。”

他不緊不慢道:“那挺好。”

裴婉玉:“你知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她和你在一起,不是真的還愛你,她只是想從你這兒拿到公司的股權,給她爸媽出口氣。”

博延聽著想笑,他真覺得這兩人被旁人洗腦的挺徹底。

他莞爾,淡聲問:“那又如何?”

博延看著兩人,語不驚人死不休:“如果她要,我現在就能把公司全轉移到她名下。”

“你……你是不是瘋了?”沒等博華開口,裴婉玉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訓罵:“那是你爺爺你爸爸他們一輩子的心血。”

博延:“哦。”

他輕聲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年前如果不是你們求著我回公司,這份心血已經早就宣告破產了。”

博延沒想和兩人多說什麼,他冷冷道:“如果你們現在想收回放給我的權利,可以,我現在立馬能從公司走,不然就按照之前答應的一樣,永遠不要干涉我做的任何決定。”

他深呼吸了一下,一字一頓道:“我之所以請你們進來,是因為我覺得你們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垂下眼看著博華,“您考慮清楚。”

屋子裡安靜了許久。

博華手裡捧著博延剛剛端出來的水杯,水是溫熱的,並不是冰冰涼涼的。

他暖了下手,抬起眼看他:“就一定要這樣?”

博延沒吭聲,預設了。

博華輕哂,淡聲問:“我們做錯過一次事,即便改了也再無法被原諒是嗎?”

“如果他們還活著,你們還有。”

裴婉玉聽著這話,火冒三丈。

她剛想訓博延,被博華拉住了。他淡淡點了下頭,倒是沒太勉強。

“我今天和你媽過來,並不是為了要把你和遲綠強硬分開,也不是為了拿回公司的所有權,我們只是單純地過來看看博盈和你。”

博延依舊不說話。

博華嘆息了聲,淡淡說:“人老了,可能才會去反省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到底對不對。”

他苦澀一笑:“那件事是我們對不起遲綠和你,也是我和你媽太急功近利了。”

他們當時,只想著賺錢,抓住機會,讓博彙更上一層樓。

其他的,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還是合作伙伴的俠義,全都丟掉了。

在當時而言,他們確實是不後悔的。兵不厭詐,商場也有心計和戰鬥,很正常。

但對博延和遲綠來說,他們看不上這種手段。

博延不想聽他這樣的懺悔,也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他直接打斷:“還有什麼事。”

博華頓了下,淡淡說:“沒什麼事,我和你媽過來還想說一聲,公司交給你就是交給你了,我們打算出國住一段時間。”

博延一怔,有些意外。

博華笑笑:“明天就走,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年應該都不會回來。你也不用擔心讓遲綠見到我們會不開心。”

博延斂下瞳眸,看向他:“醫生怎麼說?”

“瑞士那邊適合休養,我和你媽從決定讓你回公司的那天,就已經放手了。你說我們虛偽也好,其他也罷,總而言之,我們是真放手了。你也不要在意你媽說的那些話,她向來嘴硬心軟,也強勢。”

博延不太喜歡他們說這些話,做了就做了,現在懺悔有什麼用。

如果真後悔了,當初就不該做。

博華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也不再多說。

“不打擾你們了。”他頓了下,低聲道:“替我們和遲綠說聲抱歉。”

“不用。”博延毫不猶豫拒絕。

博華沉默了半晌,嘆息一聲。

“行,你多看著點博盈。”

博延頷首,這事不用他們交代,他也會做好。

門開啟,外面的冷風灌進來。

博延混沌的腦子好像清醒了兩秒,看向他們:“誰送你們過來的?”

“司機在外面等。”

博延瞭然,沒再多問。

他抬手按下電梯,閉了閉眼說:“注意安全。”

得到他這麼一句,博華忽然覺得這一趟來的值了。

他“嗯”了聲:“知道。”

進電梯後,他抬眸看著博延,上下唇翕動了會,終歸是把到嘴邊的話換了句:“走了。”

博延應了聲。

電梯門關上,他看著緩緩下降的樓層顯示,有些走神。

正想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博延一回頭,便看到了從安全通道那邊下來的遲綠。

“怎麼沒去休息?”

遲綠看他:“嗯。”

她抿了下唇,側眸看他:“他們罵你了?”

博延看她擔心神色,好笑道:“沒有。”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臉:“進屋,跟你算賬。”

“啊?”

遲綠懵了下,眨了眨眼睛:“為什麼要跟我算賬?”

博延斂下眼看她,“剛剛看見他們,是不是想躲?”

遲綠:“……”

她眼神亂晃著,並不承認:“我哪有,我就是覺得我們在你爸媽面前明目張膽的牽手,怕把他們氣進醫院。”

博延一噎,差點被她給說服了。

“是嗎?”

遲綠理直氣壯:“對啊。他們看到我難道不氣嗎?”

博延:“也沒有那麼誇張。”

遲綠輕哼,小聲道:“你媽感覺都想過來把我殺了。”

“……”博延稍頓,低低道:“抱歉。”

遲綠一哽,沒好氣瞪了他眼:“再道歉我就生氣了啊。”

博延笑笑,低頭親了親她唇角:“那不道歉。”

遲綠“嗯”了聲,看向他:“真的沒罵你?”

“沒有。”

“那他們過來幹嘛?不是來拆散我們這對苦命鴛鴦的嗎?”

聽著遲綠這話,博延那點壞心情一掃而空。

他彎唇笑笑,低聲問:“不介意了?”

“介意啊。”遲綠認真說:“但我知道,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和博盈跟他們不一樣。”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過不去心裡那關罷了。

博延頷首,揉了揉她腦袋:“謝謝。”

遲綠斜睨他眼,“你還沒說呢,他們過來幹嘛?”

“說點事。”

博延頓了下,淡聲道:“以後不用擔心碰見他們。”

遲綠一怔,詫異看他:“為什麼?”

她瞅著博延神色,細想了一下,想到了之前劉華說博華身體問題,靜默了幾秒:“他們是打算離開這兒了?”

博延頷首:“瑞士那邊有專業醫生,也比較適合休養,他們去那邊。”

遲綠“哦”了聲,斂下眸看著兩人碰在一起的腳尖,輕聲問:“什麼時候走。”

“明天。”

遲綠點點頭,看向他。

博延和她對視,蹭了蹭她鼻尖,低聲問:“看我做什麼?”

“你不告訴博盈?”

博延微怔,喉結輕輕滾了下:“在想。”

“說一聲吧。”

遲綠輕聲道:“你去樓上說一句,我先去洗個澡。”

博延:“好。”

等遲綠洗漱完,博延打完了電話,甚至還在次臥洗了澡出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博延朝她招了招手:“頭髮是不是又沒吹乾?”

遲綠:“差不多可以了。”

博延沒說話,拿著吹風機往她那邊走:“不吹乾容易頭疼。”

“哦。”

房間內安靜,只有吹風筒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響起。

遲綠感受著吹風筒風的溫度,眼睫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到收拾好躺下,遲綠看了看旁邊人:“晚安。”

博延吻了吻她唇角,把人擁入懷裡:“晚安。”

遲綠閉上眼,掙扎入睡。

可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博延和那兩個人的神情。

她骨子裡,內心是討厭他們,甚至有些恨他們的。可遲綠又清楚的知道,他們對博延而言意味著什麼。

在對博延的這件事上,其實他們沒有太大的過錯。即便是有,好像也並不是完完全全不可原諒。

遲綠沒有了親人,她不想讓博延也變得和自己一樣。在很多東西失去後才深覺後悔。

即便,他可能不會表現出來。

可遲綠知道,站在他的角度而言,他是難做的。

他就算是再討厭他們,再不喜歡他們,他們只要是沒有狠狠虐待過他,沒有對他做那些過分出格的事,他骨子裡,還是給他們留了一個小位置的。

親情的血液,不是那麼容易斷。

他們對博延,沒有大的過錯。她也不希望博延在未來幾十年去後悔。

有時候很多事,能釋懷儘量釋懷,放過自己,也放過其他人。

正想著,旁邊有聲音傳來。

“睡不著?”

遲綠睜開眼,看向他:“你不也是?”

博延輕笑了聲,低低道:“是有點。”

遲綠張開手,抱了抱他:“博老師,你是不是沒打算去送他們。”

博延頓住,輕輕應了聲:“有人會送。”

遲綠靜默了會,輕聲道:“那不一樣的。”

“他們今晚之所以過來親自跟你說,是希望你去送的。”

博延自然也清楚,可他又覺得,送和不送沒有太大區別。

“不用。”

他親了親她唇角:“他們沒有這個意思。”

遲綠哭笑不得,仰頭看他:“他們有,你自己也知道。”

博延:“……”

遲綠望著他,眼睛明亮:“去送送吧,說不定他們幾年都不回來了。”

博延垂眼看她,低聲問:“不會介意?”

遲綠想了想:“會有點,但我分得清很多東西的選擇。我不想讓你遺憾和後悔。”

她即便是不喜歡他們,恨他們,也不希望讓博延和自己同化。

他們是不同的,博延是他們的孩子。

博延看她,有些於心不忍。

“怕你不開心。”

遲綠撲哧一笑,蹭了蹭他脖頸:“是會有點,所以你把他們送走後,回來記得哄哄我。”

博延頓住,喉嚨發澀,輕聲答應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