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州的地理位置在黎正南方, 是個天然寶地,四季如春,候宜。
從天京城趕來的短短六裡, 姜小乙親見著乾枯荒蕪的山野,一路變為翠綠。
黎最重要的三個商業區域,排第一的當然是天京城,另外個, 其一是已被賊軍佔領的, 位於東南沿海的青州,剩下的那個是姜小乙腳下的豐州。
豐州交通利,四通八達, 南部更是有幾百裡的海岸線作通商之用。荒涼幹峭的齊州不同,這裡口眾多,往來客商無數,熱鬧的同時也是魚龍混雜。
姜小乙從沒來過豐州,她對這裡唯一的瞭解是北邊有一座著名的高山, 名為虹舟山,山頂上有南方最的武林勢力——天。現任掌是“四方”之一, 稱拳宗的姚佔仙, 業,下弟子無數。
軍餉被劫發生在冀縣附近,位於豐州中北部。
姜小乙一進城就被忙碌的景象吸引了, 路旁商鋪無數,天南海北的東西都有的賣,北方的山貨、南方的茶布、東邊的海物、西邊的藥材……數不勝數,滿街都是商販和跑腿的夥計,踩得地塵土飛楊, 不時還有要出來撣水。
簡直比天京城還要熱鬧。
肖宗鏡扯開領口,袖子挽起,額頭上都是汗珠。
確實是太熱了。
已經是深秋時節,天京此時寒意襲,宮裡已經開始燒火取暖了,豐州卻猶如盛夏,街上打著赤膊幹活的比比皆是。
進城時剛好是正午,先找地方簡單吃了飯,出來後朝縣衙方向走。姜小乙一路東張西望,快她的目光被路旁一處吸引了,停住腳步,對肖宗鏡道:“,我去那邊瞧瞧。”
肖宗鏡順著看過去,是路邊一處簡陋的食肆,沒有屋瓦,只是支了個棚子,賣些簡易吃食,食肆旁掛著個牌子,上書二字——“呂坊”。
雖然食肆又破又小,架不住熱鬧,一共只有六七張桌子,已被佔得滿滿當當。是那些明顯不是尋常食客,而是些青皮無賴,挑釁鬧事,來往的行都不自主地躲著那裡走。
肖宗鏡笑了笑,明知故問道:“是沒吃飽,還是另有打算?”
姜小乙赧然道:“說笑了,我哪有那麼能吃,就是去看看。”她向來喜歡這些青皮扎堆的地方,總有新鮮事聽。她提議道:“,您有您的辦法,我有我的路子,咱們不如各查各的,或許這樣更快一些。”
肖宗鏡道:“好,你去去吧,今晚太陽落山前,我們就在這裡碰頭。”
肖宗鏡分別後,姜小乙走向呂坊。食肆內已經滿為患,沒有其他空位了,姜小乙仗著體格小巧,順著縫隙往裡擠。
這些青皮統統看向屋內,那裡有一女子,年紀二十幾歲,頗有幾分姿色。她穿著灰色衣衫,下系白色鳳尾裙,腰間戴孝,應是裡剛剛辦過喪事。她正忙著幹活,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白嫩的手腕,髮髻也有些凌亂,臉頰不知是熱的還是的,紅豔豔的。
青皮們不時調笑她。
“夢妹子,坐下歇會吧。”
“就是,一個破罈子你都擦了多久了,過來陪陪哥幾個。”
“瞧這汗出的,衣裳都快透亮了,爺什麼都看清了!”
他們口出惡語,越來越過分,呂夢忍無忍,把手裡抹布朝笑聲處一扔,潑辣地罵道:“有爹生沒娘養的狗畜生!你放屁試試!老孃撕爛你的嘴!”
打頭的青皮躲,沒料到抹布飛得奇快無比,砸在他腦上,疼得他叫一聲。“哎呀!”他捂住額頭,拿開,手心竟然有血。他旁邊的同夥撿起抹布一抖,裡掉出一個石塊來。
呂夢冷冷一笑,道:“接著叫呀。”
“賤婆娘!怪不得嫁不出去!”那青皮頭子得臉紅脖子粗,一拍桌子就尋事。呂夢還就等著他鬧事,裙子打了幾個旋,往腰上一插,前掌一伸,厲聲道:“不怕死的就放馬過來!”
那青皮頭子似是有些忌憚,不敢上去,嘴沒閒著,諷刺道:“跟我們動手算什麼能耐,真有本事就去天給你爹報仇去啊。啊!不對,應該說是接你爹的班,繼續騙吃騙喝去!”
一旁角落的姜小乙聽到“天”二字,眼睛微眯。
呂夢怒道:“不許你提我爹!”
青皮頭子抓住她的痛處,譏笑道:“全豐州誰不知道,你爹都被逐出師這麼久了,還年年上虹舟山,打著切磋的旗號要錢要物,也就是姚掌脾好,忍了這狗皮膏藥這麼多年。好在老天開眼,終於讓這癩皮狗病死了,全豐州都在替姚老叫好呀!”
一群起鬨般笑起來。
呂夢得色潮紅,眼中含淚,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恨不得這就上去跟這夥拼命。
青皮頭子又道:“你弟呢?趕快叫回來吧,讓他把地契交出來,你們趕快滾出豐州。現在出讓,我們餘爺還能給個好價錢,要是拖拖拉拉,呵……”他冷笑一聲,點到為止。
就在場一時僵持不下的時候,有拍了一下桌子。
“你吃好沒?吃好行個方?”
青皮頭子扭頭,見一瘦弱夥計站在後,斜著眼睛問話。他沒好道:“你是眼瞎還是耳聾,看不出這有事嗎?”
姜小乙道:“我不瞎也不聾,我就是喝口涼茶。”
這青皮頭子看出姜小乙是故意找茬了,冷笑著站到她前,稍做打量,道:“生孔啊,學英雄救美?”
姜小乙:“學又怎樣?”
青皮頭子抬起下巴,周圍幾桌都站了起來,將姜小乙團團圍住。呂夢有些著急,撥開群,朝姜小乙道:“用不著你多管閒事,走開!”
青皮頭子笑道:“嘿,不領情啊。”
姜小乙有心要討好呂夢,趁著那這笑得正歡,掄起胳膊就是一耳光!
“哎呀!”青皮被扇得頭暈眼花,驚魂未定。“你、你你你……來,上!給我上!給他點顏色瞧瞧!”
姜小乙心說我打不贏肖宗鏡打不贏戴王山,難道我還打不贏你們?
她腳下動作輕靈,左躲右閃,也不出重手,見誰都是一耳光。這些地痞無賴基本都是地頭青幫裡最底層的物,只能聚眾騷擾平頭百姓,沒什麼真本事,幾圈下來被姜小乙扇得仰馬翻。
打頭的青皮捂著腫脹的臉,怒道:“哪來的不懂事的鄉巴佬!敢在這出頭,你給爺等著!”
姜小乙冷哼一聲,坐到他剛剛的位置。
“我還就等著你了!店,上茶!”
呂夢端來一壺茶水,食肆周圍都是看熱鬧的,對著姜小乙指指點點。呂夢火上來,朝他們嚷道:“有什麼好看的!都走開點!”她把食肆棚梁上綁著的竹簾放下來,遮住外的視線,坐到姜小乙對。
“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姜二,姑娘呢?”
“小女姓呂,賤名一個夢字。姜兄弟是外地?”
姜小乙隨口胡編道:“我是齊州銅花縣,跟我哥來這邊做點生意,一進城就見到這幫無賴鬧事。十幾個欺負一名弱女子,算什麼本事,小弟也是習武之,看著實是不過。”
呂夢笑道:“我雖是女子,卻一點也不弱,只是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罷了。”說著,露難色。“你剛說你跟你哥來豐州做生意,那壞了。”
姜小乙:“如何壞了?”
呂夢壓低聲音道:“剛剛那些都是青庭幫的。”
姜小乙笑道:“蜻蜓幫?我還螞蚱幫的呢。”
“小兄弟別說笑了!這不是鬧著玩的!”
“好,請姑娘詳細講來。”
“青庭幫是本地最的幫會,下屬幾十個香堂,遍佈全豐州。剛那夥就是老鷹堂的,專管冀縣東邊這一塊。你跟你哥來這做生意,不去拜碼頭不說,還開罪了他們,以後行事難了。”
姜小乙不屑道:“他們有這麼的本事?誰做生意還得經過他們同意?”
呂夢:“別處我不知,在豐州,向來都是幫會管事。”
姜小乙問道:“本地衙呢?”
呂夢道:“衙裡幾個?豐州重商,不跟這些黑道交好,貨連豐州都出不去。現在世道太亂了,剛死的縣太爺自己就是做綢布生意的,他們的貨前幾個月都叫給搶了,更別說是普通百姓了。”
姜小乙:“這麼厲害?那這個青庭幫幫主是誰?在何處?”
呂夢道:“幫主是‘獨眼金鏢’錢嘯川,他仇多,不是幫內要是不能知道他的下落的。”
姜小乙暗暗思忖這青庭幫跟軍餉的案子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呂夢見其不說話了,以為是害怕了,安慰道:“他們肯定還會來找你,這個……”她從懷裡掏出一小包銀子,遞給姜小乙。“你把這個給他們,趁現在還沒鬧,跟他們服個軟。”
姜小乙把銀子拿手裡掂了掂,怎麼也有個十幾,從這小店稀鬆的食客看,這對呂夢來說應該不是一筆小錢。
“這未免太多了吧。”
呂夢道:“老鷹堂要這塊地,天天有在這鬧事,本地都怕他們,我已經……”她說著說著,頓了一下,低聲道:“我已經久沒有碰到願意出手相助的了。姜兄弟,你是個好,我不能叫你因我受了委屈。”
姜小乙心,不管如何灑脫潑辣,呂夢說到底還是個姑娘。
姜小乙將銀子推了回去,笑道:“我不怕他們,要來來。”
剛剛短短的一段時間裡,姜小乙已捋清思路。
以往她跟達七搭夥,那是個無救藥的懶貨,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她查探訊息,通常只能暗地挖子盜洞,一點點推進。是現在有了肖宗鏡這個殺手鐧在,能用的方法就多起來了。
他們對豐州生地不熟,而且時間緊迫,綜合所有條件,姜小乙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引蛇出洞。
呂夢還勸點什麼,忽然有個男子摔進竹簾,撲到一旁凳子上,姜小乙還以為是誰來偷襲了,連忙起防備。
“阿圓!”呂夢見到來,驚呼了一聲。
姜小乙仔細看,這男子年紀跟呂夢差不多,體形比自己還瘦弱。他穿著一灰色短打,手腕腳腕都扎著,沾了些許樹葉灰塵,像是經過了一番跌打。他的容貌呂夢非常像,都是細嫩的臉蛋,姣好的五官,眉清目秀。
呂夢扶起他,介紹道:“這是我的胞弟呂圓。”
姜小乙:“你們長得真像啊。”
呂夢:“我們是雙胞胎,所以像。阿圓,這位是姜二兄弟,剛剛是他幫了阿姊。”
呂圓朝姜小乙拱拱手,拳都抱不緊,也喘不勻,渾抖如篩糠。
“多、多多多、多——哎喲喲!”
謝到一半,呂圓腿一打彎又要跪下去,姜小乙忙上去扶。
“出什麼事了,圓兄弟是被歹欺負了?”
呂圓搖頭,也說不出話,呂夢扶他坐好,端來涼茶和點心,又去後廚準備了些飯菜。
姜小乙看著呂圓吃了碗飯,總算緩過來些。
呂圓:“小弟失態,見笑了。”
姜小乙道:“你這是怎麼了?”
呂圓道:“沒事沒事,剛剛練拳歸來。”說到這,他轉向呂夢,色肅穆道:“阿姊,我這次真的悟了!”
呂夢嘆了口,到一旁擦起桌子來,似是對他要說之事毫不關心。倒是姜小乙好奇,問道:“你悟什麼了?”
呂圓道:“我爹的拳法!”
姜小乙又問:“令尊用的是什麼拳法?”
呂圓嚴肅道:“隨心所欲拳!”
姜小乙頓了頓:“恕兄弟孤陋寡聞,還有這種拳?”
呂夢聽得臉頰發紅,頗為難為情。
“別聽他胡說,根本不是叫這個。”
“怎麼不是叫這個?”呂圓不滿道,“我問過爹,是他親口說的,就是叫隨心所欲拳。”
呂夢道:“那是爹亂說的,他讓你專心讀書,隨口唬你的。”
呂圓道:“好呀,那你倒是說說,不叫隨心所欲拳,那叫什麼?”
“這……”呂夢猶豫道,“雖然爹從沒說過,不過肯定不是叫那個。”
姜小乙坐著看了會姐弟倆的拌嘴,又看看外天色,心這老鷹堂的怎麼還不來,該不會小半下來連條像樣的地頭蛇都見不到吧。
這念頭剛一起,竹簾外的聲忽然沸騰起來,有聲呼喝趕走了周圍百姓,呼啦啦將食肆圍了起來。
呂夢站起來,緊張道:“糟了,耽誤太久了,他們來找你麻煩了!”
姜小乙冷哼一聲,心說怕就怕他們不來。
竹簾被掀開,幾名嘍囉打頭進入食肆,勢洶洶踹開桌椅板凳,簇擁著一名壯漢進入。
姜小乙觀察來,四十歲左右,高七尺有餘,方頜闊,厚厚的嘴巴緊緊閉起,顴骨高聳,目如銅鈴,太陽穴爆突,泛青光,背上還揹著一把鬼頭環刀,謂勢凜凜。
姜小乙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那名領頭的青皮撥開群,來到她前。
呂夢擋住他,厲聲道:“你們幹什麼!有什麼事找我,別牽扯外!”
青皮頭子冷笑道:“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他撥開呂夢,來到姜小乙前。“小兔崽子,你知這位是誰?”
姜小乙道:“不知。”
青皮頭子笑一聲,道:“井底之蛙沒見過天!這位是我們老鷹堂副堂主,江湖稱‘青馬’的馬雄飛馬爺是也!”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這位青馬在被介紹完後,環刀往地上一戳,地登時下陷三分。他息渾厚,聲如洪鐘地說道:“你雖瘦小枯乾,膽識不差,竟敢留在這裡等我們。馬爺敬你算是條漢子,今就給你劃個道。你傷了我的,不能白傷,留下右手,發誓不進豐州地界,就放你活著離開。”
姜小乙哈哈笑。
“留下右手不能,離開豐州更不能,我和我哥來這是要發財的,誰也別擋了道!”
馬雄飛道:“發財?你是何?你哥又是何?”
姜小乙一拍桌子,高聲道:“我和我哥是齊州銅花縣,鄙號‘翻山鼠’,我哥則是‘混江龍’!我們兄弟並稱‘銅花雙俠’,你曾聽過!”
她腦子一熱編出這麼個名號,上哪聽過去。
馬雄飛滿肚子裡搜刮這個名號,那青皮頭子先開口了:“什麼狗屁的翻山鼠,混江龍!聽著就是一群不入流的草莽,也配跟馬爺叫號!
馬雄飛了一會,也確實沒聽說過什麼銅花雙俠,他見姜小乙年紀輕輕,甚至還帶著點稚,心下斷定這應該是個初出茅廬,學了下拳腳成名立棍的愣頭青。
他沉沉一笑,道:“小子,我看你這是火廟裡點燈——找錯了!”
說完,他將環刀交給旁跟班,似是覺得小小陣仗不需兵器。
“給了活路你不走,就別怪馬爺手下無情了。”
姜小乙提聚,準備會會這位青馬,忽然眼前一晃,竟是呂圓擋在她前。
姜小乙歪歪頭:“圓兄弟……?”
呂圓抬手,一本正經道:“不用說了,我爹教過我們,為要義字當先,我是絕不會讓你為我們涉險的。”他活動活動手腳。“正好今有所領悟,就拿他來試拳了。”
言罷,他緩緩抬臂,前手成掌,後手成拳,腳成虛步,起了一個架勢,口中唸唸有詞。
“所謂隨心所欲拳,重要的就是隨心。手隨心轉,法從手出,以意念控制體,由體啟發意念,環環相扣,生生不息。我先試一套‘搶風拳’看看——”
呂圓看著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姜小乙一直覺得他說的什麼拳法都是鬧著玩的,沒到這一拳出去,還真驚到了她。
呂圓出拳快,而且他的拳奇怪,先是一記普通的直拳出去,馬雄飛完全沒放在心上,抬掌準備拍飛。結果呂圓中途突然變陣,腳下一個虛晃,移到馬雄飛側,直拳也變成了鑽拳,照著馬雄飛的太陽穴打去。馬雄飛抬起左臂格擋,不料拳沒碰到,呂圓次變陣,又一個虛晃,來到馬雄飛後,鑽拳改劈掌,朝馬雄飛後腦勺拍去——
馬雄飛忍無忍,怒罵一句:“別他娘地轉了!”隨即一個猴子撈月,要抓住呂圓的衣裳,沒到呂圓法靈活,那一掌也不打後腦勺了,改打馬雄飛抓過來的手,啪地一下,脫而出。
雖然有些凌亂,是以看出,呂圓確實是有點功夫的。
呂夢驚喜道:“阿圓,你還真悟了!”
呂圓道:“都跟你說了,誰叫你不信我。”
馬雄飛怒道:“廢話連篇!”他一個健步上前,次纏鬥到一起。姜小乙在旁邊看著,不一會就發現了問題,這呂圓法倒是靈活,只能躲,卻打不到。一到關鍵時刻,就會像剛剛那樣,突然變陣,變來變去,看得心急。
呂夢:“阿圓!你倒是打他啊!”
呂圓:“好好好!這就打!”
嘴裡這樣說,手上還是沒變化,姜小乙心道這樣下去豈不是白耗力,瞧呂圓這點功底,在馬雄飛手下,最多也就能撐半柱香。
姜小乙明顯高估了呂圓,別說半柱香,她這念頭剛一起呂圓就不行了。他腿上功夫不紮實,繞來繞去,小腿快開始抽筋,哎喲一聲歪倒在地。馬雄飛冷笑著抓住呂圓的胸口,拎小雞一樣給他提到前。
“怎麼著,你接著轉呀?”
一旁青皮齊聲叫好。
呂圓還掙扎,竟張著嘴朝馬雄飛脖子咬去!馬雄飛罵一聲:“小畜生!”往外狠狠一扔,呂圓摔到地上,疼得滿頭流汗。
“你這狗賊!”呂夢見胞弟受苦,拾起桌上的茶碗朝馬雄飛擲去,也隨著碗一同向前,擊向馬雄飛肋下。
馬雄飛冷哼一聲,迎拆招。
姜小乙把呂圓扶起來,他腳下發虛,額頭溼透,見消耗了太多體力。
他顫巍巍地看向呂夢。
“阿姊小心,此賊好的力!”
呂夢纏起裙襬,杏目圓瞪。
“馬雄飛!我們呂到底哪得罪了你們青庭幫?我爹剛去,你們欺搶地,一相逼!”
馬雄飛冷笑:“閒話休問,你只管照做是。”
呂夢道:“好,那咱們今就新仇舊恨一併算了!”
她清叱一聲,劈拳向前。她的功夫呂圓同處一,不過功底卻強了一截,沒有那諸多變化,單精燕形拳。只見她腳步輕靈,形似遊燕,腰如軸立,法敏捷多變,拳勢密不透風,專挑眼睛,喉嚨,下襠這種要命的地方下手。
馬雄飛沉喝一句:“好陰險的婆娘!”
呂夢道:“武功陰,陰得過心嗎?”
馬雄飛臉色一冷,道:“你學了你爹幾成功夫?”
呂夢道:“幾成又如何?”
馬雄飛道:“聽聞你爹拳宗姚老同拜天老掌為師,精通拳術,馬爺一直十分嚮往,惜未曾有機會領教。所以今前來,除了為老鷹堂的兄弟們出,也趁機討教幾招。真是惜,你弟就不用說了,你的功夫雖比他強,也不夠看,如果你得了你爹的真傳,那只能說明坊間傳聞盡不信。”
呂夢怒。
“憑你也配提我爹!”
說完,次攻了上去。
這次馬雄飛不留手,重重一喝,含胸拔背,聳肩墜肘,真蓬勃,整個上半的肌肉遒勁鼓漲,比之前了一半還多,實是駭。青皮們見了,士振,紛紛喝,一聲聲馬爺將食肆撐得鼎沸轟鳴。馬雄飛吼一聲:“留了!”
呂夢見他勢如虹,不敢硬接,化攻為守。馬雄飛這一次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拳如落星,一下下打出去,竟然響出爆炸般的雷聲,見內力之雄厚。
炮拳剛勁,燕拳陰柔,本是柔能克剛,相剋的功夫也架不住功底的差距。
幾番拆招,呂夢漸落下風,馬雄飛找準時機,迎一拳擊出——呂夢來不及躲閃,雙掌胸前相疊。剛拳對細掌,呂夢覺得自己像被攻城的木車撞了一樣,根本承受不住這力,整個向後飛了出去。
呂圓驚慌道:“阿姊——!”姜小乙推開他,步上前,托住呂夢的後背,掌心在她背上轉了那麼小半圈,將力道卸去半,落到地上。
呂圓上前扶住呂夢:“阿姊,你沒事吧!”
呂夢搖搖頭,胸口一滯,一口血吐了出來。
呂圓驚:“阿姊!”
呂夢道:“皮肉傷,沒礙。”她對站在她前的姜小乙說道,“姜兄弟,我們姐弟攔住他,你快些走吧!”
姜小乙:“這叫什麼話,你們且在後歇著,我來會會他。”
旁邊青皮頭子笑道:“來來來,統統上來,看我們馬爺不把你們一盤端了!”
馬雄飛勢正盛:“終於輪到你了,你傷了老鷹堂的,這筆帳要好好算算!”
姜小乙冷笑:“喲,就怕你四體發達,腦子不靈,算不明白呢。”
馬雄飛怒喝一聲:“休耍嘴皮!”
馬雄飛衝向姜小乙,他不知姜小乙功夫深淺,沒有冒然進攻,而是晃了幾個虛招。姜小乙比呂夢法更為靈巧,穿梭在他拳臂之間,滑得像條泥鰍。馬雄飛真蓬勃,拳掌之間磨出噼啪的電鳴,攝心魄。不過姜小乙經多見廣,更是對會過肖宗鏡和戴王山這種當世頂尖的高手,所以對馬雄飛這一手,也沒怎麼瞧入眼。
她基本摸清他的路子,抽空退了三步,站定道:“其實我擅長的不是拳腳功夫,是今趕鴨上架,只能獻醜了。”
說完,她化拳為掌,側迎敵。
次交鋒,姜小乙以掌代拳,粘連黏隨,攻擊套路怪異莫名,馬雄飛一時難以適應,以守為先。姜小乙捷步靈,虛實難辨,出掌力道不,卻刁鑽莫測,難以琢磨。馬雄飛被騙過一招,姜小乙以一個極為古怪的姿勢翻到他旁,掌心凝聚真力,朝馬雄飛的腰眼打去。
馬雄飛感覺側起了寒風,深知這掌非同小,連忙向旁側翻滾,狼狽抽。
這幾招下來,馬雄飛也明白了姜小乙也非尋常角色,口中喃喃道:“這是八母掌,手法正統,難道是道中?銅花雙俠……的確不曾聽過啊。”
姜小乙:“唸叨什麼,不是要教訓我嗎?這還等著呢。”
馬雄飛喝一聲:“拿我的刀來!”跟班連忙捧來他的鬼頭環刀,馬雄飛抽刀在手,兇惡煞道:“不管你是何,今你這條命,馬爺都收下了!”
姜小乙啐了他一口,罵道:“狗雜種!老子命在這,有本事來拿!”
馬雄飛一刀劈下,姜小乙向後翻起,刀砍爛了桌子,還入地三寸。
馬雄飛抽出刀子,吼一聲,追上前。一番纏頭裹腦,破空斬棘的連環劈下來,桌椅板凳碎得稀爛。姜小乙東躲西躲,撿起灶臺上的碗筷盤子一個個扔出去,盡數被馬雄飛砍碎。瓷渣崩得哪哪都是,青皮們也遭了重,捂著腦袋四處躲閃。呂氏姐弟見姜小乙在馬雄飛手下尚有餘力,連連叫好助陣,狹窄的食肆裡登時一片混亂。
馬雄飛將姜小乙逼至角落,吼道:“看你還往哪裡躲!”他一記橫刀,姜小乙往上一蹦,站到櫃檯上。馬雄飛將刀高高舉起,還要劈,卻發現劈不動了。
不知何時,自己的手腕竟然被從後握住了,那逆著關節輕輕一擰,他吃不住力,哎呀一聲刀脫了手。
馬雄飛回頭,見一黑衣男子手持著刀,平靜地看著他。
食肆靜悄悄的,都沒注意這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姜小乙見了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張口道:“——”她剛喊“”,後馬上意識到不對,改口道:“哥!”
馬雄飛目猙獰,惡狠狠道:“好好好,你就是混江龍了!”
肖宗鏡色木然地聽著這名號,環看滿屋狼藉,抱在一起的姐弟,捂著腦袋的青皮,和站在櫃檯上的姜小乙。
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