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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孫少平和田曉霞此行的第一站便是原西縣國立高中!他們最初上學的地方,少平和曉霞第二天上午就直接前往了國立高中。十年前,他們在高中初識,互相瞭解認識了對方和彼此,也正是在國立高中的上學階段,才確立了互相的友誼關係。說實在的,這裡真的是承載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

上午十點鐘,他帶著曉霞來到了這裡。還沒進大門,孫少平便已經在心中產生了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天哪,十年過去了,這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門外向門裡望去,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當初他們上學時,讀書的房子還是又土又破的爛包間,牆上都退了厚厚一層皮;地上全是土路,還有戈腳的石頭,而現如今,房子換新,還建成了兩頓三層高的行政樓,地上砌滿了白色的磚頭,油亮油亮的,就連眼前的這扇大門都變得更加壯觀而宏偉,黑漆漆的在上面還雕刻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花紋,或許唯獨不變的也只有“原西縣國立高中”這幾個字了。

剎那間,一絲的沮喪和不安突然略過少平的內心,然後濺起了微微的漣漪。即便一切都已經更新換代,煥然一新,但是自己卻偏偏忘不了那個艱苦年代所特有的滄桑,如今剩下的只是陌生了,自己心中的不安便是來源於曉霞....是啊,這裡一切的一切都變了一番模樣,曾經的足跡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泯滅在時代的變遷中,那麼,愛人關於這裡的記憶也隨之而流逝。想到這,少平心中更加難受了!原西啊原西,為何你偏偏要發展的如此迅速,將我最初的回憶全部抹除...一個也不剩....

不過,話雖這麼說,少平最終還是牽著愛人的手,踏進了國立高中的大門。此刻剛下課,伴隨著鈴聲的響起,教室裡,很快便是熙熙攘攘的走出了學生來。有的呢,漫步在操場上,幾個幾個的聊著天,散散心而已,也有人三五抱成一團,做著那些刺激可怕的遊戲,傳出咿咿呀呀的叫喊聲,反正是充滿了歡聲與笑語;在往近走,還可以聽到教室裡討論問題的聲音,很奇怪,曾經他們那個時候下課,都在教室裡討論著社會主義建設法則,或者是***詩歌集等等,但是今天呢,少平聽到的卻都是一些自己從沒有聽過的東西,化學原理,物理公式,外語文章等等....知識都偏向了專業全面化!少平不禁想到了那個時代!是啊,正是因為當年的混亂,自己壓根什麼也學不到,恢復高考後,他也參加了高考,但是考出的成績卻難以啟齒。對比下來,當下的孩子實在是太幸福了,趕上了教育復興的好年頭....

少平轉身看向曉霞,她的表情完全僵硬了,從一進校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呆在了這裡。曉霞也不四處張望,只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沒錯,田曉霞看到的和孫少平好像完全不一樣了,來到這裡後,她的腦海裡當真的就開始艱難的放映著當初的畫面來,眼前所看到的和內心所想的完全不一樣。田曉霞已經回到了十年前,貌似這片土地可能真的充斥著一種獨特的秘術,讓身處其中的人總是可以毫不猶豫的進行一次過往的回憶!

田曉霞還看向了旁邊的食堂,對,這個食堂是幾年前建的,專門來解決住校的學生在學校裡的飲食狀況。基本上老師和孩子都在這裡吃飯,曉霞望著食堂裡面,現在熙熙攘攘的排著幾個人在打著飯,要說這個點吃飯,還真不知道是屬於什麼飯,早飯?還是早午飯,說不清楚。然而,隨著這一幕的出現,田曉霞此刻想到和看到的卻是十年前那個冰天雪地的日子,所有的人滿滿的堆積在操場上,隊伍長長的排成三列,天上提溜著讓人厭惡的雪花,每個人手裡捧著個瓷碗,然後手拿筷子邦邦的敲打著他們的瓷碗,想必是肚子餓極了...最前面則站著三個打飯的學生,然後吆喝著後面的人快點跟上接飯.....曉霞那時候當然也在這個隊伍中。或許寒冬的艱苦配上飢餓的折磨誰也不能忍受的下來......

田曉霞想到這時,然後用手遮住了雙眼,輕輕的閉上眼睛,一旁的少平就這樣望著愛人這般舉動。他當然不清楚曉霞這陣到底是咋了,不過少平也沒有去打斷愛人,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麼一切還是交給她自己去回想,去追憶...只不過,能想到些什麼都還是個未知數。

過了一會兒,少平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曉霞小聲的自言自語道,“非洲的黑饃饃,亞洲的黃饃饃,歐洲的白饃饃....”天哪,他給鎮住了,這不正是當年自己打飯時三個不同佇列所對應的不同伙食嘛?當然自己吃的肯定就是非洲的黑饃饃了,而這些就在剛才,竟然莫名其妙的出自愛人口中,最主要的是聽起來還是那般的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來。少平這才明白,原來曉霞已經在回想著過去...原本腦海中就已經有一個記憶的輪廓,今天再來到了這裡,那這輪廓還真說不定的正在被充實著.....儘管少平自己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個怎麼情況,按理說已經十年過去了,昔日該有的基本也全部都被淘汰了,換上的都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設施建築,但是愛人還是能回憶起從前來.....難不成真的是老天爺要讓曉霞拾回記憶?

片刻之後,田曉霞的目光轉移到了遠處的報亭之下,少平的目光隨著她一同轉移到了那裡。最後,孫少平才想起來,這個報亭不正是當年曉霞下課後經常來的地方嘛,如今一切早已發生改變,學校已經是物是人非,不過唯一保留下來的,沒有一點變動的可能也只剩下這個報亭了,少平的內心略微的產生了一絲欣慰。曉霞對著報亭注視了良久以後,終於邁開步伐,大步的向那裡跑去,曉霞一口氣的跑到那裡,此刻的她,那份心中的激動早已無法用言語言表了!這個古老的報亭對自己來講是如此的親切,褪色的鐵板,破損的玻璃,生了鏽的支架,全是十年前的那般值得人回憶的味道。田曉霞伸出手,扒在窗戶上,輕輕的撫摸著玻璃,然後望著面前展出的報紙.....

她的腦海中立馬想到了曾經的那一天,那個下午,少平就站在自己身旁,當時自己正看著報紙,少平卻不解的望著自己。她給他講到了這一年發生的大事,周總理的離開,總司令的告別,***的逝世,還有那唐山大地震....都刊載在報紙上,當時的自己看到了那份十年前的報紙時,還禁不住的留下了眼淚!感慨苦命的國家經歷著種種致命的打擊....而少平那個時候還不關心這些,在一旁壓根就不明白當時的她流淚是源於何處....唉,此時此刻的曉霞真的在腦海中演繹著一副又一副的畫面...過了一會兒,她把額頭緊緊的貼在了玻璃上,眼睛還是望著裡面的報紙,雖然這份報紙上寫的是前不久發生的新聞和一些近期的學校通知,但是在曉霞的眼中看到的卻正是十年前那份褪了色寫滿悲痛的報紙.....少平發現,不知不覺周圍已經圍觀了很多的學生,在注視著他們兩個人...平常這個地方,基本上都沒什麼人來的,然而今天少平和曉霞在這裡佇立了這麼長時間以後,孩子們也被他們吸引了過來.....

曉霞露出了笑容,他轉身牽起少平的手,兩個人沿著報亭前面的小路繼續漫步著,參觀著昔日的校園。

曉霞真的是看到了一切曾經的事物,這些聽起來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是還真就是這樣,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在一個失去過往的學校裡居然不可思議的能看到過去的經歷,唉,這算不算是玄學呢?曉霞望向少平,然後抱緊他,

“謝謝你,給了我很多曾經的畫面!”晶瑩的淚珠閃爍在曉霞的眼眶中。

少平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這是我們的母校,是我們的家!所有的美好都屬於你,不要難過,一切都是在正常不過,”他緊緊的抱住愛人說道。

他們在學校裡一直逛到了下午快傍晚,才離開。少平本想著還能看到金波,然後讓金波和曉霞見上一面,結果令少平吃驚的是,校長杜澤成告訴他,前不久金波剛把保安的職位給辭掉了!孫少平不敢相信,好兄弟幹嘛要無緣無故的去辭掉這個差事...幹的好好的,又沒出什麼事。不過,少平在吃驚過後,立馬就恢復了平靜。唉,現在自己要全心全意圍繞著曉霞轉,他也不管金波到底辭職是為了啥,等以後有機會再去問他,而現在要做的當然就是要帶著愛人去搜尋一切可能喚醒她記憶的地方...讓曉霞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第二天,孫少平帶著田曉霞來到了他在原西縣的那個老房子。最開始的時候,田福軍在這裡是縣高官,所以就住在這裡。如果少平沒猜錯的話,曉霞前面的十幾年裡,應該都在那個老房子裡住著,所以少平才打算帶她去這裡轉一轉,說不定看到老宅,曉霞又能觸景生情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

在徵得主人的同意後,曉霞和少平便走了進去,田曉霞果真沒有忘記自己曾經住的地方。如今,這裡早已成了別人家的房子,田福軍七年前就離開了原西進入了黃原,那麼原西縣的房子自然而然也就轉交出去了。不過,對於曉霞而言,這裡卻居住著整個兒時的自己,自己很小發生在這裡的事,她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唯獨讓曉霞耿耿於懷的就是在那家屋裡,當時潤葉姐帶著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緬甸害羞的男生來自己家裡做客,然後自己的出現剛好和這個男生給碰上了!她能記得當時他的那份表情是一種說不出的不自然,恨不得要找條縫鑽進去...沒錯,那間房子,就是她和少平最初見面的地方,那天是他們相遇的日子,所以曉霞可能永遠也不會忘記......

到了這間房裡,曉霞又想起了當年少平第一次看見自己時的窘狀,她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你笑啥嘞?”曉霞。

“我在笑你啊!當時我記得你那臉就跟猴屁股一樣紅,不敢直視我一眼...少平,我有那麼可怕,還能把你吃了不成?”曉霞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

孫少平聽後,激動的眼眶溼潤了。“曉霞,你能記起這些?”他瞳孔放大的問。

田曉霞點了點頭,表示默許。

此時此刻,少平一把抱住曉霞,他只能確定此行帶她來,是個偉大的選擇,是條正確的路!是啊,人一旦忘記了什麼,只有在重新走過一遭後,領略到往事發生的點點滴滴,才能得以恢復到正常的狀態中去!曉霞,正在走著一條尋找自己光芒的偉大旅途,那少平自然會竭盡全力的助她做回從前的田曉霞,無論付出的代價有多麼大,少平都會儘可能的推動著她前行,不會讓一分一秒平白無故的浪費掉,一想到愛人真正恢復記憶的那刻,做回從前那個活潑,大方,善良的田曉霞之時,少平的心裡就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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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