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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少平和曉霞在黃原逗留了大約一週的時間,然後他便帶著她前往了寶康市!寶康市,當年鬧洪水的一所城市,如今在田福軍的治理下,已經漸漸的恢復過來,然而相對曉霞來說,這所城市或許是她的夢魘!曾經的她,那個熱情,充滿朝氣的姑娘,三年前就被寶康市的洪水所吞噬。起先孫少平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帶愛人來這個地方,畢竟這裡給曉霞帶來了巨大的創傷,無論是從精神上還是**上,都是如此。少平也是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才決定帶田曉霞來到寶康的。

老實說,少平帶著曉霞來到寶康以後,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曾經的那座鬧洪水的城市。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寶康市都有一種現代化的氣息,筆直的公路,兩側安插著綠化帶,路上的人們騎著腳踏車,有說有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還有不少的小轎車穿梭在其中。城市的規劃也做的相當完善,一棟棟嶄新的大小樓房有序的排列著,恰到好處的和太陽打了一個很好的配合,讓整個城市一眼望去顯得光亮許多,而城市上空的空氣更是讓人神清氣爽!少平不禁一陣感慨!是啊,一切都變了,誰也沒想到,這樣一所城市居然在三年前被洪水所毀滅.....

不過,當年曉霞在寶康“犧牲”的時候,少平並不在場。因此,少平也感受不到當時曉霞犧牲時的那種緊迫感。而他能做的,也僅僅是把她帶到寶康,剩下的就交給曉霞自己去回憶了。

卻說田曉霞剛一踏進寶康之時,果不其然的就產生了不良反應。她當真的就彷彿回到了三年前一樣。眼前很快的便席捲過一股接著一股的巨浪,城市的人們在波濤洶湧的洪水之下哀嚎著,一個又一個的身影閃閃浮浮的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田曉霞不禁感到一陣頭暈。

然後,還沒等少平反應過來,曉霞就已經沿著一個方向走去,少平很快就跟了上去,他明白這個時候曉霞肯定是想到了什麼,順著記憶走了過去。田曉霞急促的沿著一個街道跑了過去,沒有停息,是的,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在當初的那個地方,那個巷子,還有那個孩子.....對!就是那個孩子,耳邊傳來哭叫聲,孩子的哭叫聲越來越大,震的曉霞腦殼發疼。

看似平靜的城市,此時此刻帶給曉霞的卻是一種折磨般的波濤駭浪,思緒完全的回到了三年前,那場毀滅性的洪水,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席捲城市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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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姐姐!”

“救救我,姐姐!”

聲音在曉霞的腦海中沒有停止過,而且是那般的強烈。光與影在腦中交織切換著一幅幅畫面,眼前所看到的都是一片陰影籠罩下的灰暗。

許久片刻,田曉霞終於停了下來,她呆呆的站在這裡,目不轉睛的對著這個巷子發呆。突然,一個小女孩出現在自己眼前,洪水漫過她的全身,小女孩張開雙手,在水中求救著,一臉絕望的望著曉霞。

沒錯,田曉霞的意識已經完完全全的回到了當年,眼前所看到,所想到的,甚至所感覺到的,和1983年的那個時候沒什麼兩樣!這些天以來,少平帶著自己一路從原西走到黃原,如今又到了這裡,而寶康可以說是旅途的終點站,因為這是自己當年記憶終端的地方,一幕又一幕接二連三的在腦海中上映。而現如今,此時此刻,就在這個地方,洪水鋪浪狠狠的打在田曉霞的頭顱之中。

曉霞突然感到全身被電擊中了一般,腦殼彷彿要炸裂了一樣!寶康就是一切的終點,這個夢魘一般的城市現如今讓田曉霞將這兩年多以來的空白記憶迅速的填補了起來,而這個過程卻是格外痛苦的。

曉霞用雙手抱緊頭顱,痛苦的哀叫嘶喊著,一旁的少平內心更是感覺被刀子狠狠地捅了下去,一直在留血....

曉霞終於沒能撐的下來,剎那間,眼前一陣模糊,然後便暈倒在了地上。少平看到後,一下子急了,天哪!果不其然,愛人來到了這裡,真的是有害無益,帶給她的,唯有曾經的痛苦....他將曉霞緊緊的抱在懷中。

“醒醒啊!曉霞,你別嚇我。”少平喊道。

田曉霞並沒有醒來,現在,她已經完全的昏死了過去,方才過去的所有記憶畫面一瞬間的全部填補在腦海中,所產生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少平抱住她,一直衝著愛人呼喊著,然而她卻始終未能睜開眼睛.....

巷子裡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就剩下他和愛人。曉霞躺在少平的懷中,長眠了下去...少平不知叫了她多少聲,最終放棄了,然後就這樣一直摟著他,半蹲在地上。很久很久,少平才把曉霞背到了醫院。

曉霞很快躺在了病床上,少平守在她跟前。過了一會兒,醫生便把她送到了檢查室,自打剛才開始,田曉霞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而往常的話,這種昏迷也不會持續太久,不過現如今少平卻格外害怕。是的,倘若寶康這座城市真的是田曉霞一生都不願意回想起的一所城市,那麼自己帶她來到了這裡,恐怕就是罪人了,並且也無法向福軍叔去交待。

少平心情此刻十分低落,他害怕,害怕曉霞隱隱約約找回的記憶又將一去不返,害怕她再也不會醒來睜開眼望向自己。寶康市啊寶康市,為何你要如此的作孽,這樣對待一個鮮活可愛的姑娘!少平在心裡咒罵著,更是在自責著。這樣的鬼地方,以後他再也不會帶愛人踏入了!

而檢查科裡的那些大夫也十分的緊張和不解。沒錯,從各項指標來看的話,田曉霞的身體應該並無大礙,本應該立刻就能醒來的,但是卻一直昏睡下去。醫生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法子,最終還是束手無策,天哪,難不成真的是醫學上的一個漏洞?

少平足足在病房裡等了一個多鐘頭,大夫才把田曉霞從檢查室裡推了出來。

少平瘋了似的走了過去,然後抓緊大夫的袖子。

“怎麼樣,她沒啥大礙吧?”

醫生長長的嘆了口氣,“唉,說實話,按理說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我們也不清楚為何會昏過去。”

“那醫生她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大夫搖了搖頭,半天沒有吭聲。

少平一下子慌了,心裡掠過一絲絕望。“你倒是說啊,醫生!”他的眼淚珠子都快要迸濺出來了!

“唉,這只能看她了,總之,家屬,我建議你做好心裡準備!如果一直醒不來的話,很有可能.....會淪為植物人!”

“嘭”的一聲,少平只感覺腦子被幾萬噸的炸藥瞬間給引爆了,心臟急驟往復的無規律跳動著,全身的血液彷彿給凝固了。他的腿一下子發軟,竟不知不覺的一屁股攤倒在了地上,目光呆滯的向著一個方向望去.....

醫生也沒有將少平從地上扶起來,沒錯,作為醫生,他當然能理解孫少平作為家屬此刻的心情,醫生無奈的長嘆一口氣,便從病房走了出去。剩下的也只能交給孫少平自己去難過了!

病房裡孫少平絕望的坐在地上,他的腦海中一下子掠過很多畫面。少平想到了曾經的曉霞,想到了十年前他們相識時,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還有磕磕絆絆,想起了麻雀山上的登高賞景,還有杜梨樹下的兩年之約,少平更想起了曾經在煤礦之下,曉霞帶給自己感動的淚水,一切畫面在腦海中交織,最終現如今卻是滿滿的淚水與自責。

他從地上起來,跪著走到曉霞病床前,用自己的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小手,她掌心的餘熱傳遍自己冰冷的全身。很快,少平的淚珠便傾斜般的從眼眶中留出。他哭出了聲來.....

“曉霞,你睜睜眼,看看我,我是少平啊!”他絕望的對著她喊道。

”曉霞,曉霞,醒醒啊!你別怕,我是少平啊,我就在你身邊,你睜眼看看我啊!“少平一聲接著一聲無力的嘶喊著。

而田曉霞卻仍安詳的躺在病榻上,她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溫韻,如同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是啊,昏迷中的曉霞仍然看到的是曾經的世界,微笑著做著一個很甜蜜的夢......

少平一陣沮喪過後,心有不甘,他決定再去找一次大夫,詢問清楚。看看還有沒有法子讓愛人能夠醒來。

他接著走到前臺,然後攔住方才的那個大夫。

“醫生,我求求你,在去給她看看到底是咋個情況?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她再也醒不來。”

醫生嘆了口氣回覆道,“唉,家屬,我剛剛又和我們主任討論了一下她的情況,我想知道,她之前是不是腦部受到過打擊?”

少平點著頭,”是的,大夫。三年前她來這邊洪災現場採訪,然後被洪水沖走了,後來記憶就全部喪失了!“

“那應該我們主任說的沒問題,你家屬應該是在短期內神經中樞受到了一個很大的刺激,然後大腦的負載過高,才昏迷了過去。而主任他有個很大的猜想,就是說,可能目前她的記憶正在被啟用,她目前所看到的應該就是失憶前的畫面。”

“那大夫,也就是說,她的記憶會恢復?”少平問。

“現在還不好說,我們主任也只是這樣猜想的!她能不能醒來,我們說了不算,換句話講,這要看她到底願不願意自己去選擇醒來!如果她不願意甦醒,那我們也沒辦法。“大夫說道。

少平頓時明白了,是的,果不其然,寶康這個地方就是一切的終點。愛人昏迷,所看所想都回到了過去,曉霞目前就做著一個曾經的夢!但是遲遲沒有醒來,或許就是她不想離開這個甜美的夢,而甘願沉湎於夢中。少平的淚水止不住的向兩側的臉畔流淌著。他就這樣守在她的跟前,是的,他相信,曉霞一定會醒來,然後睜開眼睛望著自己,親切的叫自己一聲“少平”。

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了,田曉霞的記憶旅途已接近終點,長達半年的朦朧回憶,終於要成型了!然而,我們也在心中祈禱著這個熱愛生活的姑娘最終能戰勝自己,重新睜開眼睛回到過去,當然這一切能不能實現,最後還要看曉霞自己的造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