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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原西縣的工程隊,開著推土機,轟斥著發動機的吼叫聲,沿著東拉河畔向著罐子村駛去,黑巖滾滾,鳴聲轟隆,土路上被攆過一道長長的車輪印,拉磚車上的磚顛顛晃晃,搖搖欲墜,一夥人扛著工具,頭戴鋼盔,腳步跟著腳步,嘻嘻哈哈的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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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為罐子村建廠子的工程隊。這“聲勢浩大”的一夥人要在罐子村騰出一片空地,蓋起一座大磚廠來。唉呀,這下子可不得了了,東拉河沿岸的人家紛紛跑出來觀望著這些城裡來的怪人,有的老人甚至以為鬼子又進村了。嚇的又跑回了屋子,而一些傻傻的孩子卻對此特別好奇,他們跑上去跟著這對人馬,就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你追我我追你的誰也不甘落後,讓這些正兒八經的工程隊的大人不禁笑出了聲來。他們當然也不會理睬這些孩子,只要不出啥事,跟就跟上吧。經過石圪節村後,倒真引起了不少轟動來,早在一週前,這個村裡的人們就聽說罐子村要建磚廠,不過,當時他們也是左耳聽右耳出,真正相信的人沒幾個。人們大多以為,你罐子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窮的頂多吃飽個肚子,建個磚廠還不是來搞笑的。然而,讓他們大為驚歎的是,這才短短一週時間,工程隊就奇蹟般的向那裡開去,首先,孫少安肯定是不可能接受這些工程隊的,人家的生意風聲水起,吃飽了撐的請這夥人,那不就成了炫富了嗎?所以,看樣子,也只能是罐子村請來的人馬了。石圪節幾個閒人又蹲在村裡的閒話中心,嗑著瓜子議論了起來。是的,他們想不明白,罐子村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和人家孫少安比誰賺錢快,本生就窮的沒邊了,現在又要大費財力的來蓋這個磚廠,那個村的人大概是想錢想瘋了,以至於腦子都鏽住了。大多數人在驚歎的同時,也僅僅是嘲笑,看樣子,他們要等著陳建山成為東拉河的一個笑話…過了一會兒,不知誰插上了一句,說是這個磚廠是孫少安給罐子村承包的,哎呀呀,這下子大家的議論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更大的議論潮流,人們又開始轉而談起了孫少安,有人是抱怨,有人是敬佩,也有人是感到不公,憑啥你不給我們村承包一個,非要給那鳥不拉屎的罐子村搞上一這樣一個廠子,當然,有些保守的人在敬佩孫少安的同時,也為他擔心了起來。

孫少安今天早上起的格外的早,太陽剛露出半個頭,他就從炕上翻了起來,用涼水把臉一衝,穿上衣服就準備動身前往罐子村。而一旁熟睡的妻子也被她吵醒了,秀蓮也一邊嚷嚷著一邊穿上衣服,準備和少安一同前往。本生,他想讓秀蓮多睡一會兒的,光自己去就行了,可她卻不依不饒的要跟著自己一起過去,少安沒辦法只好答應了她。沒錯,今天,對於孫少安來說,當然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半個月前要在罐子村蓋磚廠的計劃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少安此刻,已經在心中幻想著罐子村的村民在這個磚廠的帶領下發家致富,個個神采奕奕,出力的出力,扯嚒的扯嚒,他猜要不了多久,這裡也許就真的會是另外一番景緻,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恓惶,每當想起這些時,少安心裡總是美滋滋的。

秀蓮跟著他一直沿東拉河向著罐子村走去,他看著少安一臉傻笑的表情,也禁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嘟囔著嘴,對丈夫說道,“瞧你這個樣子,給自己辦事,也沒看你高興成個這。一到幫助別人時,哪熱乎你就往哪竄。”

“咋,我願意不行?秀蓮同志,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少安開玩笑的對秀蓮說。

“少安同志,我的意思是你太善良了。”秀蓮這次改為喊著對他說。生怕少安聽不到。

不過少安倒是稍微有點急了,“哎呀,你這婆姨,話說這麼大聲,做甚呢。我又不是聾了。讓人家聽到不嫌丟人。”

“咋?我就是要讓咱村,包括他們罐子村的人知道,有個叫孫少安的人改變了所有人的日子。也讓你將來出去有個好名聲。”

聽到這話後,少安感到內心一片釋然,“哎呀。還要啥名聲呢,你就是我最好的名聲”少安排著秀蓮的肩,對她說道。

“就你嘴甜,不過我喜歡。”

……

少安和妻子到了罐子村的村口後,就大老遠的聽見了栓子嘴田五的信天游,唉,他也有一段時間沒聽到這個了,過了一會兒,他和秀蓮才聽出來這不是信天游,而是田五給他編的一個順口溜:

雙水村那個孫少安,腰包塞滿了紅票票。

他摻泥豁磚開磚廠,旁邊還有個賀秀蓮。

掙下錢錢子不安分,拿去給人家開廠子。

等他罐子村掙下錢,豈不是吃虧悔腸子

鬼子進了他罐子村,三下兩下搗鼓個場

……

少安也大概聽出來,田五此刻唱這個,肯定充滿了對自己的不滿與諷刺,不過少安卻越發的激動,聽到這個,他反而更加堅定了在罐子村建磚廠的這個決定。既然這條路已經被開拓了起來,現在又怎能說停就停呢?又有什麼事能阻擋自己的決定呢?

這時,他遠遠的望見了二爸,提著新買的黑包,穿著嶄新中山服,走在自己前面。這讓少安不免感到一陣納悶,罐子村開廠子,二爸過來摻和啥?他拉著秀蓮跑上前去,從後面追上二爸。

孫玉亭這才反應過來,“哎呀,少安,你居然趕在我後面。今天可是人家罐子村磚廠動工的日子,你這個大老闆咋能這麼拖沓?”他教訓著侄子。

一旁的秀蓮說道,“不是,二爸,這罐子村要搞磚廠,你跟過來作甚?那施工隊一開工,周圍全是土灰,聲音吵得人糟心,你去能受的了?”

孫玉亭聽後,摘下帽子,在手上拍了拍,“怎?你們這幫娃娃還小看我?這磚廠是咱們少安給人家開的,我這個做二爸的過去看看有甚不對?反正也是咱自己人的廠子。”

少安聽後大笑道,“哎呀,二爸,我們沒小看你。你去就去,我們又不攔你,不過我給你講,這個磚廠是人家的,可不敢說是我的。不然人家萬一在把我錘上一頓,就不好了。”他開玩笑的說。

“唉呀,你娃能的,還有人敢捶你?你就說這個磚廠是你的又能咋樣?到頭來還不是乖乖承認?我料那些人連個屁也不敢放一下。”

當然,我們的玉亭同志這麼說,也只是單純調侃一下。話說白了,這廠子歸根結底就是自己的侄兒為陳建山建的,不管怎麼說,也總要吹噓一下吧,人之常情嘛,不然開的有啥意義呢?總歹讓人家罐子村的人把這份人情先欠上,將來少安生意上要是出什麼事,也好方便有個照應……

而王滿銀一大早的從家裡出來,現在已經到了自家的責任田上,此時,這裡已經聚滿了不少人,人呢充滿著歡喜與激動,三五個人在一起有說又笑,有的人甚至談起了工錢。是的,滿銀在大舅子的幫襯下,成為了罐子村這個新磚廠的大老闆。看樣子,他將會在這轟轟烈烈的大幹上一場,他要像少安一樣,讓蘭花和孩子能過上好日子,也要把村裡人家的光景好好改善一番,反正,不能在這麼窮下去了,東拉河都在進步,自己村怎麼能落後呢?既然國家把政策放開了,農民也可以放手大幹一番,為何不試試呢?這又不是十年前賣老鼠藥的日子,成天還要偷偷摸摸,時刻提防著周圍,他現在將要做的就是一件振興全村的偉大事業!唉,沒錯,人終究是要變得,生活也必須要跟著人的改變而不斷進取……

少安和妻子過去後,受到了這個村裡人的熱情歡迎,剎那間,田野裡響起了雷鳴般的鼓掌聲,人們歡呼著,沸騰著各自控制不住的情緒。現在,他們真的就把孫少安當成了活菩薩,不用孫玉亭說,陳建山也大老早的已經給每個人說過少安要給他們建磚廠的這個事了。有些人感動的甚至拿出自家殘留的老酒,送給少安。

秀蓮看到這樣的情景後,對著丈夫笑出了聲來。“看不出來,你這個大老闆還蠻受歡迎的。”

少安沒有回應,真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內心的喜悅,看到大家精神昂揚的準備迎接著新生活的到來,他覺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讓他為之驕傲的事情。

…………

不一會兒,開著挖土機的工程隊終於拖拖拉拉的趕了過來。陳建山忙吩咐著大家迅速撤離,在未來的幾周內,這裡將會是各種震耳的施工聲。人們不會因此而感到憎惡,他們會盡情的享受這一切!是的,這是新的崛起,是新生活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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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語:生活在永無止境的改變著!人更應該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