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內報告大會進入了第二個報告日。今天對於省上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按理說，昨天就應該把來年的方針政策討論的差不多，但是事實上，我們也看到了，以吳斌為首的核心領導和一些地方基層幹部，思想還是相對落後的，在會上與田福軍馮世寬一夥人爭鋒相對。喬伯年當然不會同意吳斌提出的經濟合作化策略，但是礙於身份原因，也不會在明面上去責備他。昨天晚上，石鍾家裡，他們幾個幹部也聊了一晚上，按照方成所設想的那樣，很大一部分人多半沒有主見，因此只要把合作化政策的利益關係講清楚，那麼報告會還是會進展的十分順利的。
還是和昨天一樣，早上九點鐘，會堂內已經坐滿了人。除了少數幾個幹部可能交通不太方便以外，其他的基本也到齊了。吳斌當然和昨天一樣，堅持把自己的經濟合作化方針提了出來。大會還沒開始，就已經和旁邊的幾個人小聲在嘀咕這個事了。看樣子，我們的吳斌同志倒真的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姑且把其他的拋開不說，單憑這一番“堅持”，也是值得肯定的！唉，希望能如他所願吧......
會議剛一開始，張惠麗就繼續提出了吳斌昨天說到的政策。而這次，她的語氣也比較強硬。這個女幹部，是現任全省經濟委員會的會長，也算是吳斌一手提拔起來的。為人處世雷厲風行，這幾年在委員會上班，工作上也是兢兢戰戰，不敢有一絲馬虎。在政界中也算是個女強人！雖說她是吳斌提拔起來的，但這次，她和吳斌卻可以說不是一個“陣容”的！張慧麗當初就是學金融管理的，一些經濟發展的規律，她摸得還是比較準確的！不過，昨天呢，好傢伙，省委副書記吳斌居然要重新在經濟上走合作化路線，這可不是胡鬧嗎。搞不好，省上的經濟一下子全癱瘓了，沒有個一兩年別想恢復過來。而且，她也不敢相信，堂堂的省委副書記居然提這種荒謬的建議.......
張慧麗昨天本不願意發言的，本生昨天就吵，在加上她看到石鍾，喬伯年也不愉快，所以心想，還是等今天人都冷靜下來自己在反對這個提議。
她站起來，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所有人的眼光都一下子聚集在了她身上！平時，張慧麗在省上受到的關注也少，所以，此時，大家不免有點好奇加吃驚。
“張會長，你有什麼想法?”石鍾問道。
“石書記，我想知道，昨天在大會上吳書記說到的經濟合作化您是怎麼看待的。”
“噢，就這個問題啊，今天我正準備說呢!昨天夜裡，我和喬書記，方書記也探討過了，我覺得吳斌同志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大家一起合作發展經濟，說不定生產效率會更高呢？我覺得我們可以搞。”
喬伯年也在笑著點了點頭，“是啊，這說不準是個好法子嘞！”
頓時，場內一下子又沸騰了起來。吳斌臉上得意的露出了笑容，也有一些人，心裡困惑和不滿，他們是反對這的。唉，現在倒好，居然連石書記和喬書記都認可這個荒唐的政策，唉，這倒如何是好！
張慧麗就更不必說了，此刻臉色難堪急了，在他看來，喬伯年和石鍾，雖然說上了年齡，但是思想上一直都是與時俱進，相當開明的，現在怎麼是非不分？當年，責任制實行的時候，他們頒發檔案和落實的速度都快得驚人，今天居然支援吳斌胡來......這不開玩笑呢嘛。
緊接著，她說道，“書記，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反正吳書記的這個提議我堅決反對。原因昨天田福軍同志在會上講的也很清楚了。這個方針壓根就站不住腳，我希望書記在詳加考慮一番再做決定！”張慧麗本以為喬伯年和方成是站在田福軍這邊的，她昨天晚上還想了好半天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看法，唉，現在喬伯年和石鍾都贊成這個提議，那她還能說些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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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會長，看的開一點。經濟合作化就姑且放在這，這裡還有一個事情，今天我們也必須要解決。最近，有幹部反應，我省的鄉鎮制度落實的不徹底，絕大部分地區還停留在當年公社的水平。有人提議對鄉鎮制度徹底重新落實，把原先的公社全部拆除，對基層幹部重新調整裁撤！具體的措施，等落實下來，省上會釋出檔案！就這件事，我想問一下各位同志是怎麼想的，大家但說無妨。”
那麼吳斌不用想，當然是反對。在他看來，省上的工作已經進行的很順利了，鄉鎮制度按照現在的局面發展的也很順利，也響應了黨和國家的號召，所有沒有必要去效仿其他省進行各種管理和土地上的變革。
“我覺得這大可不必，咱們現在就走在一條相對正確的路線上去，現如今我們的鄉，我們的鎮工作開展的已經很順利了，多餘的政策沒有必要釋出。”吳斌說道。
按照昨天晚上老喬他們幾個商量的法子，還沒等其他人發表看法，石鍾就直接贊同吳斌的看法，不去搞這個土地變革。緊接著，喬伯年，方成也是一樣，都爽快的同意了。說實話，這個速度還是出奇的快，吳斌還納悶，說是商量，這不直接就決策了。
不過，令他沒想到但是也合乎情理的是，田福軍在這個事上又和自己對著幹。吳斌當然不知道，這其實都是他們幾個領導昨天夜裡商量來對付自己的，直接目的也是從根本上鼓動全員一起對省上進行徹底的土改，而鄉鎮制度一旦徹底落實後，原先的公社合作化狀態再也不會存在，那到時候吳斌的經濟合作化自然也就成一紙空文了。
“喬書記，石書記，方書記還有吳書記，土改我覺我們是非進行不可。這當然也是我幾個月以來一直想要做的事。”
方成表面上顯得十分驚訝和好奇，“田福軍，好一個非進行不可，你的意思是咱省現在的工作做的不夠到位還是咋的？”
他聽後，遲鈍了一會，然後說道，“是，我就是這個意思！在土地管理上，我們省的工作做的很差！”
“那你說說，差在哪裡？”喬伯年板著臉問。
田福軍再次從兜裡掏出那份山西紅頭文件，“這是上個月，原北的一個幹部交給我的。是山西當年進行公社改鄉的時候釋出的。裡面包括了很多地方的變革，甚至具體到各個信貸社。那麼，我想問問又有多少人去關注過人家這兩年的變化呢？”
田福軍話語剛落，馮世寬就站起來，又從兜裡掏出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手寫的，是這次出發前，他和田福軍專門搜查了一些各省尤其是山西土改後的一些地區指標變化，把具體的情況彙總到這張紙上。
“我插上一句，我和田書記這次來，也主要就是為了土改的事而來的。我們把近幾年的一些土改情況做了一個大致的統計。我現在給大家大致報告一下。就先說田書記提到的山西，山西從1984年開始撤社，去年六月底基本完成。今年山西省經濟總額上漲7.6個百分點，人均糧食庫存是原先的1.2倍，新鄉鎮建立後的，各鄉的信貸社存款均比原公社高出百分之三十.......”馮世寬斷斷續續的念了好多，具體的我們就不在這一一陳述。
待馮世寬唸完後，場內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有的人動搖了對吳斌的贊成，有的人和旁邊的幹部在小聲討論方才報告的事實，還有的人時刻關注著喬伯年一班人的表情和反應。
老喬，石鍾當然能沉的住氣，在政場待了這麼多年，他們向來是面不改色的。
“田福軍，你繼續說！”
“這只是我和馮世寬同志找到的最少的一部分。我想諸位也都知道，從八三年開始，咱全國各地都開始廢除公社，土改還鄉了！咱省當然也響應了國家的號召，八三年底就把公社改成鄉了，原先的社長變成了鄉長。那麼，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咱現在的鄉和鎮和過去的公社有什麼區別！今天呢，我這個問題要是能有人解答，就當我沒提過，要是沒人能解答下來，那我希望，省上能批准地區徹底土改，建立鄉鎮。”
“有沒有人能說說現在的鄉鎮和過去的公社有什麼區別？”方成對著下面的人問道。
臺下聲音不覺的又大了起來，但是沒有一個人起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鄉和鎮到底是什麼性質的。有的人連八三年省上公社還鄉的事都不清楚，直到現在，嘴上都提的是公社而不是鄉鎮。
這時，吳斌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區別？咱現在的鄉和鎮當然有區別！過去人們都稱呼公社，現在已經成為了鄉和鎮！”
“這個我也提到了，那吳書記，除了這，還有呢？”田福軍問
“過去我們搞人民公社，大家強調集體的利益重於一切，現在還鄉以後，大家都各幹各的，誰也不和誰起衝突。社長也變為了鄉長，開始切身實地為老百姓做事情！而如今，咱們的鄉鎮制度已經不用再做太大的變動了，百姓們的肚子都填飽了，也都過上了好日子！何必再區土改呢”吳斌繼續說。
田福軍聽後，嘆了口氣。“沒錯，責任制落實以後，咱地區百姓的肚子確實是填飽了，生活也有所改善！你說的這都是責任制的功勞。至於原先的公社依舊是公社，咱地區的老百姓該窮的還是窮，能發家致富的有幾人。在看看其他省，那裡的人做什麼都放開了手腳，沒有什麼顧慮，年年收入都比咱高！在不土改，咱就真的成全國落後地區了！
緊接著田福軍又在那遲疑了一會兒！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情
他繼續說到，“一個月前，原北縣的縣長武惠良，也算我當年的老鄉，捎人從山西帶來了紅頭文件，土改的大大小小的事項列舉的很清楚！說實話，我是從心裡佩服武惠良這樣的幹部，處在最基層的位置上，關心的比當下我們一些省內中央領導關心的都要具體！他當時就跟我說，如果檔案上所說的事情落實不下來，他就自己帶人擼起袖子去搞。我就在想，一個小小的********都能有這樣的覺悟，而現如今省上的幹部們竟沒有一點想法！這是來自最基層的幹部的想法，而我恰恰認為，他們看到的才是老百姓生活上真實的一面！吳書記，你有認真去像武惠良同志一樣，走訪過最落後的地區嗎？你知道那裡的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在來的路上，我和世寬路過狼皮鎮，清楚的記得一幕，一位老者，帶著娃娃，就在那髒渠的兩側掏野菜，我當時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土改不僅是省內等待已久的事情，更是全省老百姓期盼已久的！咱們這些人這麼多年不就是為老百姓服務的，他們的好日子都過不好，要咱這些幹部還有什麼用！”田福軍說著，眼眶裡也不由溼潤了起來。這些話也正是來自他最真實的想法！是啊，這麼些年了，他依舊還是那個田福軍，從********到地委書記再到********，沒有一天不是為老百姓服務的。自己處在這樣一個時代下，年齡雖然是越來越大，可是鬥志卻絲毫沒有減退！為了百姓，為了這片土地，田福軍不惜可以得罪任何人！哪怕現在就讓他卸職回家，他對自己也無怨無悔......
剎那間，場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是啊，這陣陣鼓掌聲，真的充斥著大家對田福軍的肯定。沒錯，他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這一席話也喚醒了那些猶豫不決的人。至少他們知道，如果不做出一點改變來，自己真的就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幹部，一個純粹的幹部！吳斌的確也驚呆了，一時間，他尷尬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跟著所有人一起鼓掌.......
石鐘點了點頭，他對他的這番發言也十分滿意。
“田福軍的發言，我是十分佩服。土改的事情，我改變了看法，那就是必須要貫徹，要落實！喬書記，方書記，你們是怎麼想的？”
喬伯年說“我和你一樣，同意土改！而且要抓緊去辦，效率要高！”
“好，那這樣。那現在贊同土地改革的同志站起來，不贊成的就坐在座位上不要動！”方成話一說完，他就從自己座位上站了起來，馮世寬，喬伯年也是如此，緊接著伴隨而來的就是臺下幹部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起來，從前到後全部站了起來，倒也有一番氣勢。
最後，除了吳斌坐著以外，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吳書記，你還要繼續坐著嗎?”方成調侃的問。
吳斌不知該說些什麼，哎，現在他坐著也沒有什麼用，當然他也坐不住了，這麼多人都站起來支援田福軍，就自己一個人坐著，這不是和全省所有人過不去嘛。最終，他緩慢的離開了座位，而對於他來說，這一切好像是那麼吃力.....吳斌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鄉鎮管理制度一旦被徹底落實下去，那麼合作化將蕩然無存，自己所提到的合作化也壓根就不存在了。想到這，他真的是滿肚子的不爽，只能把這份情緒悶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