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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二十章 見面(有更)

有時候人生就像這變幻莫測的天氣一樣,西邊的太陽還沒落山,一場雷陣雨便隨著轟隆的雷鳴即將傾盆而下。

秦亦從來沒有設想過再見顏歸會是個什麼心情,現如今他心情很不好。

整個人都很不好。

這種不好不僅僅源自於見到愛了那麼久還沒有好結果的前男友,更是因為這張臉令他又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畫面。

真是糟心!

秦亦沉著臉,沉著眼,沉著心,轉身就走,也不管後面的方向跟自己的目的地是不是相反的,總之,他不想呆在這裡。

“秦亦!”顏歸幾步追了上來攔住他。既然決心站在他面前,當然不會就這樣放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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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耽誤你太久,跟我談談好嗎?”

秦亦默然不語,看著他的眼神無聲地傳遞著拒絕。

深吸一口氣,顏歸上前想去拉他的手,被他揮手閃開,眼裡閃過受傷的情緒,顏歸極力保持聲線穩定,再次懇求道:“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攪你。”

“我以為那天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秦亦終於開口道,以前的他從來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用這樣冰冷的語調對顏歸說話。

“……算我求你,好麼?秦亦,我從來沒有求過你,只有這次……”顏歸緊緊追逐著他的眼神,喉結輕輕在顫動,既倔強又脆弱的樣子。

沉默了好一會,秦亦似是見不得他這幅模樣,又或許是對方的眼神讓他難受,勉強點了點頭,又快速補充了一句:“我不想走太遠,晚上還有事。”

雨點開始打在他們身上,顏歸小心掩飾起失望:“下雨了,上車說吧。”

秦亦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坐上了這個久違的副駕駛席。

恰在此時,一輛銀色的車子緩緩停靠在街道的另一邊,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英俊沉靜的臉龐,他的目光落在踏進車門的秦亦的背上,抿緊的唇線微微流露出一絲冷意。

那是秦亦從來也不曾在他臉上見過的神情,又薄又冰,宛如落在車窗上的雨滴。

微弱的火光在他指縫之間點亮,嫋嫋一律青煙飄出窗外,男人緩緩靠近椅背,從容地將車窗又搖了起來。

“有什麼事你直說吧。”秦亦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雨越下越大,水幕一般在車窗上沖刷而過,又被雨刷抹得模糊不清,路上都是因為突然的暴雨行色匆匆的路人,他雙眼的焦距也不知對準了哪裡。

“秦亦……”決心來找他之前,顏歸就想好了滿腹的話想傾訴,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他才發現根本無從開口。

說什麼呢?

再解釋似乎也只能被他厭棄,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允許用更卑微的姿態乞求他的原諒,即使是方才求他給個聽自己說話的機會,都已經是自尊的底線了。

顏歸低聲喃喃他的名字,揪緊的心臟痛苦而絕望地想著。

車裡一片沉默,久到秦亦的耐心要消磨殆盡,顏歸才終於再次開口:“我……想跟你道歉。是我不好,一直以來,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對我的愛,卻連基本的一心一意對你都沒有做到。”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說得對,我不配你愛。”

“如果你要說的只是這個,那就到此為止吧。”秦亦仍然沒有看他,車裡的空氣都讓他渾身難受。

顏歸深深地看他:“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的,我也不奢求你回心轉意,只是想告訴你,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我這許多年來最快樂的時候,我真的沒有騙你,過去即使跟沈舒談在一起,也總是為不確定的未來而擔憂。”

“秦亦,不論你信不信,我從沒有拿你當成任何人的影子,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你,愛上你,直到現在,也一樣。”

“是嗎,那麼你還想告訴我精神跟肉體是可以分開的?當你跟那個傢伙在纏`綿的時候心裡卻想的是我?嗯?”秦亦長久壓抑的情緒又突兀地衝出了閘籠,他真的不想這般難看。

也不想如此失態。

真的不想……再去對顏歸有絲毫的在意。

可人的心,要是有這樣容易控制,那該有多好?秦亦忍不住苦笑。

他拔高的聲音令顏歸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立刻退了個一乾二淨,他又想去抓秦亦的手,最後被對方冷硬的眼神逼了回來。

“並不是那樣……”他苦澀地閉上眼,“我只是想對一直沒真正放下的過去做一個了斷,卻不料,被了斷的竟是我們……”

“不必再說了。”秦亦皺眉打斷了他。

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捏緊,顏歸抿嘴,靜靜看了一會兒對方的側臉,露出懷念又眷戀的神色,緩緩地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暗暗注意到了你,那時的你跟現在也沒有變多少,總是那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是看著我的時候,眼光卻總是很專注。”

“秦亦,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愛過我。”

他認真而莊重地說完這句話,秦亦心中震動,不由朝他望過去,卻在這剎那間,顏歸突然傾過身子,驀地摟住自己的脖子,冰涼的嘴唇便堵了上來!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秦亦一時愣在那裡。

顏歸一向矜持又清冷,縱使兩人以前交往的時候,他也很少主動吻自己,尤其是嘴唇。

然而一想到那天晚上他曾揹著自己親吻沈舒談,同樣用這雙唇,或許還親吻過其他的地方……一股噁心的感覺陡然便竄上心頭,驅使他用力地推開了顏歸。

秦亦陰沉地擰著眉頭,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一個字也不想與他多廢話,轉身就拉開了車門,不顧外面大雨滂沱低著頭便往外衝。

誰知卻一下子撞進一個人的懷裡,差點撞得一個趔趄。

抬頭一看,竟看見裴含睿那雙幽暗晦澀的眼。

他手裡握著一把黑色的傘,豆大的雨點打在傘面上,又飛濺起來。他面上斂去了往日裡溫和優雅的笑容,只餘下一片陰晴不定的沉寂。

裴含睿怎麼會在這裡?

秦亦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直起身想拉開一點距離,可手腕一動,就被對方的手鐵箍似的用力攢住了。

裴含睿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片刻,便越過他,落到顏歸沉下來的臉上。

雨還在下,還有越變越大的趨勢。

秦亦身上一會就被淋溼了,唯有腦袋擠在裴含睿的傘下勉強沒有變成“溼子頭”。

“這位是顏歸先生吧,我去看過你的設計展,真是後生可畏啊。”裴含睿舉著的傘稍稍往秦亦那邊挪了一點,平靜地跟顏歸寒暄,風度從容地彷彿置身於觥籌交錯的飯局,而不是這個暴雨滂沱的街頭。

顏歸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的目光仍鎖定在秦亦身上,從他的角度看好像是秦亦衝出去抱住了這個男人似的,心裡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塊,那種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幾乎令他腦海一陣暈眩。

難道秦亦這麼快就愛上別人了麼……

不會的!不可能!

顏歸強制定了定神,沉聲問:“閣下是?”

“我姓裴。”也不知是沒有騰不出手,裴含睿沒有遞名片,他淡漠地回了一聲,便轉而看向秦亦意有所指地問,“你今晚有事?”

早就呆不住地秦亦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他也沒有掙脫對方的手,反而一把將人整條手臂都拽住,不由分說就拽著他離開——或者說其實是想拽著傘離開?

總之,一時沒有防備的裴含睿被他拖著走了好幾步。

“秦亦!”顏歸冒著雨追了出來,“我都知道了!我父親跟你當初在合同上的協議!你為什麼一直瞞著我!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是他在背後一手促成的,我代父親向你道歉!”

秦亦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是沒有停下來。

“我也知道你辭職的事情。你回來好不好?我不需要你原諒我,我保證只要你回來,合同可以重新擬定,那些額外條款全部作廢,公司會全力培養你,不會再讓你受到限制,不要離開公司好不好?不要因為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讓你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這次終於成功讓秦亦停下了腳步,他扭過頭,態度堅決一字一頓地道:“不、可、能。”

顏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急迫地道:“你瘋了嗎?去天路難道從一個試訓生重頭來過?之前辛苦經營的兩年不就白費了嗎!”

“至少,我的事業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秦亦緩緩地說。

而感情,過去了,就永不再來……

他的腳步不再停留,裴含睿餘光瞥見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的側臉,只好跟上他順勢領上了自己的車子。

親手替秦亦關上車門,裴含睿轉身一手攔下追過來的顏歸,淡然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地笑意,他擋在車窗前,低聲道:“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怎麼樣一個設計師,能讓秦亦這樣的模特甘心做他的專屬私有物,不料今日一見麼……”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住了嘴,輕飄飄的尾音沒入冰冷的雨聲中,合著他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隱含地意味落在聽者耳中,一下子就能腦補出許多嘲弄諷刺輕視揶揄,他分明什麼都沒說,卻比什麼都說了還要叫人難以忍受!

顏歸當即變了臉色,垂在身側的拳頭不由自主地緊緊握起來:“你知道什麼?你跟秦亦什麼關係?”

裴含睿沒有回答他,話鋒一轉:“過幾天nl的秋季新裝發佈會,不知顏先生可有興趣賞臉?”

八竿子打不著的話讓顏歸怔了一下,放在幾個星期前,他受到這等邀約肯定要驚喜一番,不過眼下哪裡還想著這些,他摸不準裴含睿打的什麼算盤,冷淡地拒絕道:“我恐怕沒有空。麻煩你讓一下,我還有話要跟秦亦說。”

“咚咚——”秦亦不耐煩地敲了敲車窗,示意裴含睿趕緊走人少跟他攏誄道鍰患餃嗽謁凳裁矗硬幌氚雅岷>淼階約漢脫展櫓淶母星榫欄鵠錮礎

裴含睿回頭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對顏歸說了最後一句話:“那真可惜,我本來還想藉此好好感謝你。”

話雖如此,他臉上可一點都沒有遺憾的樣子,繞到車子另一邊,收傘上車。

“你有什麼可感謝我的?!”他的每句話都讓顏歸很是煩躁,他站在雨中喊秦亦的名字,然而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銀色的跑車絕塵而去,而秦亦始終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真的都結束了嗎?”他被暴雨淋得透溼的單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路邊。

怔然望了許久,他終於自嘲一笑,遠遠離去。

落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刷趕到兩邊,留下一連串模糊的暈跡。

車窗被秦亦關得嚴嚴實實,他窩在椅背裡,衣褲上沾染的溼意揮之不去,蔫搭搭地貼在皮膚上,很是難受。

平日裡那雙不可一世的眼,此刻也冷冰冰地壓在眉下,木然地盯著雨刷在玻璃上掃來掃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顯而易見的低氣壓,在沉默的狹小空間裡,越發顯得壓抑。

他漠然地窩在那處一動也不動,像只隨時會暴怒的野貓。

——這樣的秦亦是裴含睿第二次見到,頭一次是在那天他尋找顏歸的那個夜晚。

裴含睿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的路況,餘光卻始終注意著後照鏡。

察言觀色是一項基本技能,裴含睿自然聰明地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招惹他,免得憑白無故捱上小野貓鋒利地一爪子。

一路無話。

剛到裴宅,裴含睿便命人準備熱水洗一洗身上的溼氣,家裡的侍從們顯然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跟著少爺回家的高挑男人,茶水碗筷都給他備了一套。

不光衣褲淋溼,秦亦的鞋子也被雨水淹沒了,很快就有傭人送過來一套乾淨的居家服和棉布拖鞋。

或許是舒適的環境讓他放鬆了些,連帶著心情都好上許多。

秦亦脫了鞋襪,絲毫不拿自個兒當外人地往大沙發裡一蹲,那套在義大利定製的皮沙發瞬間被他蹭了一大塊泥水。

在傭人們幽怨的目光下,總算意識到這樣不太好的秦亦,默默往上面挪了挪屁`股,掩耳盜鈴似的把水漬遮起來。

把鬆開的領帶和淋溼的外套遞下去,裴含睿的目光掃到他那雙明顯不搭調的襪子,既詫異又無語:“穿成這樣你也能出家門?”

秦亦撩起眼皮看了看,無所謂地道:“我又不是把襪子套在鞋子上。”

“……”裴含睿感覺到自己的額角突突跳了下,蹙起眉頭,語調沉下來,表情異常嚴肅,緩慢地道,“在我面前,穿戴不整,你可知有什麼後果麼?”

秦亦的眼皮猛地就是一跳。

他突然回憶起私人展廳裡那一排排分門別類有序擺放的服裝,裴含睿說過自己是藝術家——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似乎還是個處`女座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