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副駕駛的車窗搖下來的時候, 程景臻自然而然地看見了車上坐著的人。
談少琛。
程總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 最近幾年琛悅在國內迅速崛起，搶佔了華倫不少資源不說, 這二年更是隱隱有要與華倫一較高低的趨勢。
談少琛這個人，目標明確, 行事又剛勇果敢, 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
但此時叫人錯愕的不是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是……
他剛剛叫季燁熙什麼？
程景臻自然聽見了那兩個字。
並且也不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他望向談少琛的方向，不禁目透寒光。
其實剛剛季燁熙出來後不久程景臻就找藉口追出來了。
他一路跟在後面，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去叫季燁熙, 就是沒想好該怎麼稱呼他。
以前兩個人不經常交流, 程景臻更加不會主動叫他, 也自然沒糾結過該叫他什麼。
但現在……
“季燁熙”三個字, 叫出來總顯得有些生分。
除此之外還能叫什麼？
如果季燁熙比他年長，或者他們是很熟悉要好的朋友, 他倒是可以學習王澤昊, 特別直接的、自然而然地叫他熙哥。
可現在顯然不行。
程景臻轉念，又突然想到他奶奶都是喚季燁熙為“小熙”的。
小熙這個名字倒是不錯。
每回他奶奶喚出這個名字，都是一臉慈愛和關愛的樣子。
決定了就這麼稱呼他，可臨叫出口的時候程景臻發現還是有些困難的。
尷尬，還有那種他鮮少體會過的奇怪感覺在心間瀰漫，以至於糾結了一路，眼瞅著人家要走出院子了，程景臻才狠心叫了一聲。
叫出來以後一切都好多了。
外加上談少琛出現後程景臻的心情複雜極了, 他目光重新凝視起季燁熙，又叫了一聲：“小熙。”
一回生兩回熟。
叫了兩次以後，第三聲再開口的時候程景臻已經完全沒有心理負擔了。
可這一次，保姆車上的另一扇窗戶再次被放下，注意到後排出現的人時，程景臻的神色又是一凝。
最近兩年琛悅著實向娛樂圈輸送了大量的流量小鮮肉，今年更是出了一匹黑馬，幾乎成了頂流……
視線從樊語晨大大的墨鏡和尖尖的下頜掃過，不得不說對方的長相的確極具特色，程景臻已然認出來了，這就是琛悅的那位頂流。
但是關於樊語晨的種種傳說也僅僅只在他的腦海中迅速掠過，程景臻現在最在意的是——
季燁熙身邊的經紀人是琛悅的。
季燁熙看上去跟琛悅的老總很熟的樣子。
琛悅的一哥昨天還關注了季燁熙的慢手號，親自給他拉流量……
這一樁樁一件件，就已然說明了一件事……
“你簽約琛悅了？”程景臻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
季燁熙：“emmm……”那跟您有什麼關係嗎？
程景臻注視他的眼眸變得深邃了很多：“為什麼籤了琛悅不告訴我，如果你想進娛樂圈的話……”
“我又為什麼要告訴您呢？”季燁熙打斷了他的話。
程景臻的聲音戛然止住。
季燁熙說完，自覺語氣有點僵硬，便又輕笑了一聲，試圖繼續緩解氣氛。
可惜這次並沒有奏效。
他嘴角依舊上揚著，摻雜著一些淡淡的疏離和恭敬。
程景臻望著這樣的季燁熙，最後也只叫了一聲：“小熙。”
……
這場面，程總的表情語調明明也沒什麼變化，但季燁熙為什麼就是覺出了一些聲嘶力竭呢？
黑色保姆車又響起喇叭聲，這次是談少琛在跟程景臻對話：“呦，這不是程總嗎？”
程景臻表情冷厲：“談總，好久不見。”
“是好久沒見了。”談少琛趴在車窗上說，“挺巧的，我是來接我們公司的藝人的，程總來這兒是幹嘛的？”
程景臻不動如山地站在那裡，並沒有費心開口解釋。
因為很明顯，談少琛也是隨口一問。
談總緊接著已經又說：“那我們就先走了，回頭再聊。”
他這麼說的時候後排的樊語晨已經將後排的車門拉開，談總跟他配合的極其默契，對季燁熙說：“快上車吧熙熙，在外面站著不嫌冷啊？”
“那我就先走了，程總。”季燁熙說完還縮了縮脖子，好像真的有被凍到的樣子。
程景臻瞳孔一縮，沒再出聲，任由季燁熙跟著黎根一溜小跑跑回到了車上。
他目視著他的背影，只見車門開了，又迅速關閉，嚴絲密合地將車內的一切景象隔離。
程景臻完全被季燁熙也許已經去了琛悅的事實給打擊到了，驟然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
車門關閉，季燁熙他們帶著一身寒氣上了車，樊語晨順手把自己手裡暖寶寶塞進了季燁熙的手上，關切地對他說：“很冷吧？快捂捂。”
旁邊黎哥：“……”
瞬間有種兒大不中留的酸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樊語晨已經摘了墨鏡，笑著像黎根解釋：“黎哥你穿的厚，不怕凍。你看看熙熙他才穿多少啊？”
黎根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再看看季燁熙身上的連帽子都沒有的羊絨大衣……瞬間平衡了。
嗨呀，別的經紀人都巴不得手下的藝人能和諧相處不打架，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安撫完黎根，剛剛淺淺笑過的樊語晨這會兒嘴角的痕跡又變淡了一些，他微微低垂著眼眸，意欲不明地問：“不過……難道熙熙認識程總嗎？”
季燁熙：！
腦中的警鈴咔嚓一下就被敲響了，季燁熙猛地反應過來：這可是未來的主角受！
樊語晨的語氣雖然很含蓄，狀似隨意，但季燁熙還是從裡面聽出了一些試探的意味兒！
季燁熙趕緊搖頭：“不認識。”
否認完了，又猛地意識到也許旁人還不知道他曾經簽約華倫的事，但黎根和談總他們指定知道。
也就是說哪怕樊語晨現在不知道，稍一打聽那也能知道！
背不住季家和程家的關係也一併暴露了，到時候他今日的矢口否認不就成了日後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趕緊又打了個補丁：“其實也認識……”
已經半放鬆下來的樊語晨猛地抬眼看他：“……？”
季燁熙忙擺手說：“但是不熟。”
“嗨呀！”季燁熙豁出去了：“其實就是我爺爺跟他爺爺比較熟，不過我跟程總並沒有很熟的那種關係……對，幾乎可以說是一點都不熟。”
樊語晨：“哦。”
聽季燁熙這樣一說，他眼裡不禁又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
季燁熙：呼。
搞定了這一邊，又猛地反應過來程總剛剛好像是要邀請他一起去吃午飯？
是跟龍導他們嗎？
自己就這樣跑上車了是不是不太好？
前面談總已經跟程總告了別，車子早已平穩地駛了出去。
季燁熙透過後車窗向外看，發覺程景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那道小門。
北邊的冬天蒼茫蕭瑟，同樣身著看上去就不是十分保暖的羊絨大衣的程總，高大的身影站在北風中，後面是樹葉落光的乾枯枝杈，結合起來的畫面看上去……更蕭瑟了。
估計程總是在看師兄的車吧。
覺得絕逼就是這麼回事兒，季燁熙表示不吃這碗狗糧。
他轉過頭來，不看了。
由於樊語晨下午在這邊還有工作，他們選擇吃飯的地方距離影城也沒有多遠。
這一片兒雖然在郊區，但這麼大一影城擺在這裡，周圍自然不缺飯店和酒店。
今天又是談總請客，一行人自然而然地奔著本地最大的餐館去了。
餐館是附近名氣很大的中餐館，各地名吃都有，炒菜燉菜都有特色。
服務員同樣也是身經百戰，看他們這一行人就知道來的是明星，直接二話不說地將人引到了包間當中。
幾個人點了幾道菜，等菜期間季燁熙跟樊語晨互相交待了下上午的進展，樊語晨恭喜他，並說：“聽說熙熙演技特別好，可惜我還沒見過。不過我刷了你的影片，多少能看出一些你的功底。”
被男主受一頓猛誇的季燁熙：“……”
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或許是他倆聊天聊得太哈皮，旁邊不甘寂寞的談總開始試圖強行融入進他們的討論中。
談總說：“熙熙的表演我也沒見過，我還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麼收服了李老還有龍導他們的？”
季燁熙：“……”
所以說談總您為啥也跟著叫我熙熙啊！
熙熙這個一聽就是又一種愛稱的小名兒，向黃家澍那種f國歸來、骨子裡都瀰漫著浪漫的浪子叫了也就叫了，季燁熙不僅不會反對，還會覺得真踏馬浪漫。
男主受叫了也就叫了，畢竟是女裝大佬……啊不是，畢竟是他師兄，雖然人家外表生得冷淡了一點，但季燁熙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設，其實有顆浪漫火熱的心。
不過談總嘛……
對不起，咱倆好像不熟？
季燁熙隨口胡扯了一通，回答了談總的問題。
這時候樊語晨那邊又特別認真地感嘆：“有機會的話，真想讓熙熙指導我演戲。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吧，你知道我在表演這邊完全是新手……”
談總聽了，沒等季燁熙開口，又突然插縫兒說：“熙熙雖然很厲害，但熙熙也是個大忙人兒啊。讓李老指導你也是一樣的。”
季燁熙：“……”
季燁熙可算是看明白了，這談總是那種不會追人的某某癌又犯了。
要引起某人的關注可不是要這樣的啊！
你現在這樣不僅不會博得男主受的喜愛，反而還會招人厭煩！
樊語晨果然不說話了，幸好這時候點的菜及時被端了上來，多少緩解了一點兒餐桌上的小尷尬。
開始用餐的時候，樊語晨率先用備用筷子給季燁熙夾了一筷頭的爆炒羊肉。
“冬季吃羊肉好，滋補。你穿的太少了，要多吃點肉。”
季燁熙：……！
如果不是知道這是男主受，他都要被對方這種外表冷冰冰，內在賢妻良母型的給感動了！
而且對方還親自給他夾羊肉唉，那可是大補的玩意兒……
嘿嘿。
正抑制著自己的邪念的時候，啪噠一下，他的盤子裡又多出了一塊紅燒牛肉。
“吃牛肉也不錯。”同樣抓著備用筷的談總表情僵硬地對他說。
季燁熙：“……”
樊語晨：“來，再嚐嚐這個。”
樊語晨完全無視了談總給季燁熙夾菜的環節，於是季燁熙的盤子裡便又多了一筷子海參。
“……”
等到談總又給他夾菜，樊語晨也開始第三次給他夾東西的時候，季燁熙才終於確定了——這倆人不知道因為啥，就這麼槓上了。
而這次處在暴風雨中的人……
無疑就是自己！
被倆大佬親自伺候著佈菜，眾星捧月兒似的。熙哥浪跡了這麼多年，啥場面沒見過，但這種這麼詭異的還真沒有。
不僅他懵逼了，不死心地跟到這裡、一推門兒就看見兩個人在瘋狂給季燁熙夾菜的程景臻也……
程總的臉，直接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程總：我恰檸檬！
熙熙：我恰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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