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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籠中之鳥

在十四歲那一年,自殺未遂的太宰治被人救起。

藉助朦朧的光暈,他能看見那人一頭如陽光般燦爛的金髮,和偏側著臉時那線條分明的下頷曲線。

青年穿著一身灰色的西服,微微掀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腕,上面戴著價值不菲的金錶,而那只修長的手指輕輕戳了下他的臉頰,唇角自然而然挑起一抹弧度。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他聽見青年偏過頭跟身側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人說話,聲音溫和彷彿彈奏的樂章。

倏地,他動了動鼻尖,似乎嗅出了空氣中幾絲遊離的消毒水味。

“我想留下他,森先生,你不會介意吧?”

“葉先生的命令自然不敢不從,這個孩子的臉蛋確實很好看。”穿著白大褂的人聲音更加成熟,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股老謀深算:“不過關於那件事,還請葉先生不要忘記。”

就這樣,短短幾句話間,太宰治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被眼前這位名為葉廉的二十歲青年撿了回去,告別了灰暗不堪的過去,邁向了嶄新希望的重生。

呵……事實上卻真的如此嗎。

太宰治坐在沙發上,漠然的雙眸緊盯著在他身前單膝下跪的青年,以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葉廉頭頂每一根漂亮的金髮,偶爾還會對上那雙如同湖底般翠綠的瞳孔。

葉廉掀起他的袖子,用那雙靈活的雙手反覆將雪白的繃帶纏上他手臂的傷口。

他的動作輕柔,嚴謹,像是在包裝精美的禮盒,每一個姿勢都能看出他的認真。

當然,如果他不再玩弄著將繃帶打成蝴蝶結的模樣就更好了。

太宰治默默看著扎在他手掌上的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緊繃的唇線再次抿緊了一些。

“怎麼樣,很漂亮吧。”

偏偏青年還微笑著仰頭看著他,如同綠寶石似的眼眸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啊。”

太宰治不想回答這麼蠢的問題,他微微揚起眉眼,用一種輕鬆自在的口吻說道:“我的臉就這麼符合你的審美嗎?”

他的眼底微弱的閃爍著諷刺的火焰,唇角的笑容猶如被刻上去一般,極為疏離。

“嗯……”葉廉一邊盯著他的臉,一邊捏著下巴尖思索了一會兒,遂又露出了個漂亮的弧度:“確實很符合呢。”

沒等太宰治的諷刺之意更盛,葉廉已經提前一步補充道:“如果要長期相處的話,選擇一個擁有不錯臉蛋的人,想必也不會那麼反感,對不對?”

“況且。”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雙眸彎彎:“我似乎長得也不錯,配你的話也不算吃虧。”

他的臺詞實在是過於自謙了,因為即使以太宰治的審美來看,葉廉的五官摻雜著歐洲的深邃以及亞洲的精緻,英俊的足以讓任何一個小姑娘沉迷,尤其是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深深注視的時候,彷彿能夠投身於一潭汪洋的碧水中。

但是一想到眼前這個人著迷的正是自己的臉蛋,太宰治就暗暗作嘔,打從心底厭惡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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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惜,也是一個黑手黨中的人渣,呸。

太宰治鳶色的眸中浮現出濃郁的黑暗,他看著那雙似乎要觸碰他手背的修長手指,身體往後一仰,不偏不倚正好躲過了那手指劃過的軌跡。

“啊,真是不好意思呢。”迎著葉廉那有些微怔的神情,太宰治彎唇笑著,將心中一切的惡意掩蓋其中:“我的傷口還沒有好。”

他現在身處別人的地盤,雖說不能太過刻意的表達自己的厭惡,但是在微笑的細節中拒絕一切,也正是他所擅長的。

先用不輕不重的諷刺來試探葉廉的反應,這是太宰治最先使用的計謀。

“說的也是。”

出乎意料的,葉廉並沒有露出不滿憤怒等情緒,他的眼底乾淨的如同一潭清水,彷彿可以洗淨世間的黑暗。

葉廉站起身,比太宰治高出不少的個頭異常顯眼,他微微側過身,微笑的做了個請的手勢:“早點休息的話對傷口也好,我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吧。”

太宰將眼底的困惑小心藏好,站起身,沒有在試圖挑釁葉廉的命令。

他是一個智商極高的孩子,懂得進退的當,以自己的舒適為主。儘管他剛剛還打算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卻不意味著,他願意在一個喜歡少年的變態手裡生活。

葉廉生活在港口黑手黨偏樓的最頂層位置,整整一層都是他的領地,這是他身為五大幹部之一的優質待遇。

同時,最高層被改造成包含客廳、廚房、衛生間、辦公室、臥室等等房間,就連客房也有幾間是空的。

葉廉就在其中一間客房前停了下來,進門前,太宰下意識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當瞥到右側間隔五個房間的距離的門口有兩個黑手黨守衛著時,頓時閃過一絲瞭然。

恐怕那就是葉廉的房間,還真是……相當的近啊。

明明其他的位置也有客房,卻獨獨選擇了這個,他是被偏愛著嗎。

心底泛起一絲冷意,太宰治面無表情的推門而入,但在那眼眸中映入一片櫻花粉的裝飾時,他的腳步猛然一頓,表情也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這間房間的佈置似乎很用心,也許可以說是太用心了,粉色的牆壁,粉色的床鋪,就連衣櫃也是死亡芭比粉的顏色……

這對於直男來說最恐懼的顏色,竟然要成為他未來居住的房間什麼的……

這·該·怎·麼·忍!

他的手掌下意識的緊緊攥緊,額前的碎髮擋住他晦暗不明的雙眸,整個身體也開始微微的發顫。

這是羞辱嗎?這是諷刺嗎?

象徵著他即將成為人偶一樣被對方所控制嗎?

討厭……噁心……令人作嘔……

“怎麼了?”偏偏這個時候,身側的青年壓低身子,細細打量著他的神情問道:“是不喜歡這個顏色嗎?”

呵呵,你說的是人話嗎。

太宰治心中暗罵,但仰起頭時,卻露出了個與往日無差的笑容:“怎麼會呢,我很喜歡。”

“是嗎。”葉廉眨了眨眼睛,補充了一句:“不喜歡可以換另一個風格。”

“不需要哦。”太宰治的表情沒有任何鬆動:“這樣就好。”

葉廉這才點了點頭,將身體挺直,他簡單向太宰治介紹了下周圍的房間,親眼看著太宰治躺上床後,才輕聲的合上了房門。

當清脆的關門聲傳來後,太宰治的唇角的弧度倏地落了下來,那雙像是泥潭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掃過四周的擺設。

半晌,突然諷刺的笑了下。

籠中之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