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皺眉，“這話怎麼說的？”
老唐看看我，“兄弟，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唐琪當初死的冤，我們都知道，心裡也覺得對不起她，可後來出的一些事讓我們沒法再那麼想了。這話得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唐怡體弱多病，這麼說吧，打一落生，她就病病怏怏的，沒成想能出落到今天這麼大個子。她五六歲的時候開始，就經常無緣無故的暈過去，暈個一天一夜自己又會醒過來。我爸媽為她是沒少著急，到處找人看也看不明白。最後去了五臺山，找了一個老和尚，他一看就說了，是唐琪作怪。”
“後來呢？”
“那老和尚給做了法，說是把唐琪留在五臺山修行了”，老唐說，“當時唐怡就好了，我們也就信了，可帶回之後沒過幾個月，她又那樣了，而且越來越怪。”
“怎麼個怪法？”我問。
“她經常半夜爬起來，走到我爸床頭盯著他，有一次我爸醒了被她嚇了一跳，問她不睡覺跑這來幹嘛？她說你害死了我，我要找你報仇，我現在小，打不過你，等我長大了，我要親手掐死你！說完了她還那咯咯的樂，樂完之後就回去睡覺了。”
我點點頭，“原來還有這麼回事。”
老唐心有餘悸的看著我，“這還不算完，那時候我媽身體不好，要輸液，通宵的輸。有一次半夜我醒了去看看藥怎麼樣了，卻看見唐怡正坐在那呆呆的看著藥瓶。我說你幹嘛呢，她說這藥不夠，得往裡加點毒藥才行。我當時就火了，上去就想抽她，她看我一眼，說你要是敢動我，你們一家都活不了！”
不怪老唐害怕了，看來從小唐怡是挺怪異的。
“反正這種事特別的多”，他嘆了口氣，“後來長大些，她就愛氣我媽，把老太太幾次氣暈過去，有一次是差點就沒救過來呀。我們被她折騰的實在受不了了，當時甚至都想把她送人了，可沒想到，後來她突然好了。”
“十六歲的時候吧？”我問。
“對！就是她十六歲生日之後，一夜之間像換了一個人，話不多了，人也踏實了”，老唐說，“我找馬二爺……咳，就是那馬黑子他二大爺看過，他說是唐琪鬧夠了，走了，所以唐怡就恢復正常了。”
其實真正折騰他們的不是唐琪，而是唐怡，這也難怪之前唐琪會那麼說，說唐怡差點把她媽害死了。這個孩子是來討債的，她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所以才會那麼怪異。如果不是唐琪一直保護著她，要麼唐怡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要麼她就會因為這個被唐家人害死。可這些話是不能對他明說的，不然以後唐怡也就沒法在唐家立足了。
“多一句嘴，你們是不是想過賣掉唐怡？”我問。
他一怔，“這……你怎麼知道？”
“就說有沒有吧。”
“有”，他低下頭，“那時候她鬧得太厲害了，我爸想留著她是個禍害，不如把她賣了，也能讓家裡安生點……”
“你們家呀……”我無奈的一笑，“行了我明白了，你就直說吧唐哥，唐琪這個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想了想，“呃……兄弟啊，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她找個去處，或者把她超度了也行，錢我來出。”
我瞥他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唐怡不是鬼，超什麼度啊？只要她還在人間一天，就是你們唐家的姑娘，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吧？”
“我不是不想負責，這不是家裡這情況麼”，他為難的看著我，“兄弟，你就當幫我個忙了，她不是鬼，那就給她找個廟，我多給和尚們點香油錢，每逢年節我們全家都去拜祭她，這還不行麼？”
“唐哥，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冷笑，“你們虧欠了唐琪太多，她需要的是家人的溫暖。你們只不過是需要一個房間來安置她的本體，在心裡對她像對唐怡一樣就夠了，她並沒有跟你們要求太多。她是陽神，可以和人一起住，不會影響你們，反而會造福你們，如果你們非要把她趕到廟裡去，那她的心不是傷的更厲害了麼？”
“我們不是想傷她，我們是怕她呀”，他苦笑，“如果這樣做對不起她，我也沒辦法，反正已經傷了，也不在乎這點了吧。兄弟，你就當幫幫我的忙了，算唐哥求你了！”
我無語了，碰上這樣的人，說什麼也是白搭。思考一番之後，我站起身，“既然這樣，那唐琪我先帶走，你最好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能把她接回去就接回去，如果不能的話……”
“不用商量了，肯定不能的”，他也吃力的站了起來，“兄弟，麻煩你給她找個廟吧，或者如果你不介意，你就把她留下吧。”
“我……”我啞口無言，真想抽他一頓，竟然還有這樣當哥哥的，這也太薄情寡義了吧！
最終我冷冷一笑，轉身走出了唐家，就在關門的一刻，他在裡面還喊了一嗓子，“兄弟，要是送廟裡，別忘了告訴我們是那間廟……”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樣的家，回來也沒意思，他們對不起唐琪，難道就對得起唐怡了？回頭我一定得和唐怡聊聊，為這樣的父兄去犧牲自己的幸福，真他媽不值得！
來到樓下的時候，潘穎迎面走了過來，“小林爺，是不是老唐惹您生氣了？”
“沒事嫂子，沒生氣”，我平靜了一下情緒，“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我心裡不踏實，總怕唐軍會說些沒輕沒重的話”，她憂心忡忡的看著我，“小林爺，您別介意，看我和唐怡了，行麼？這樣，不管什麼事，您交代給我，我去辦。”
“這事，你辦不了”，我淡淡一笑，“算了嫂子，都是定數，我去想辦法吧。唐哥有點激動，你現在別回去，等他平靜一下再說。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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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穎輕輕拉住我，“小林爺，您怎麼不問問唐怡呢？”
“她怎麼了？”我看著她。
“您和她是不是有點什麼誤會？”她小心翼翼的說，“唐怡心情不大好，我們問什麼也不說，一提到您，她就莫名其妙的笑，那不是開心的笑，有點苦笑的意思。小林爺，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她，所以想問問您到底是怎麼回事。”
“嫂子你放心吧，唐怡是個好姑娘，她不會有事”，我說，“如果非要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只能說，這事不在我，而在於你們家。”
她一怔，慢慢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明白了……”
出了她家小區，準備打車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唐琪的聲音，“哥哥，你真的把我當朋友一樣對待麼？”
我轉頭一看，唐琪就站在我身邊，跟一個普通女孩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氣息卻更純正，更溫暖。她是陽神之體，和陰靈不同，所以她不怕陽光，看上去也和正常人無二。當然了，普通人一般是看不到她的，除非是她想被這人看到。
“對不起，我沒能說服你哥。”
她淡淡一笑，“如果把我當朋友，那就請我喝一杯吧。我來人間二十年了，從來沒有男孩子請過我。”
“好，你想喝什麼？”我問。
她一指旁邊，“從這裡走，幾分鐘後能到一個咖啡廳，請我喝杯咖啡吧。”
話音一落，一輛計程車開到路邊停了下來。我看她一眼，“好，上車，我請你！”
我們來到那間小咖啡廳，點了一杯藍山，一杯摩卡雪頂。服務員很納悶，“先生，您一個人要兩杯？”
“是啊，不可以麼？”我看她一眼。
“不好意思，當然可以了”，她趕緊說，“您是不是還有朋友要來？”
“嗯，還有個朋友”，我點點頭，看看對面的唐琪，“要不要小吃？”
“我要吃爆米花”，她一笑很可愛，像個小女孩。
“那再來個爆米花，外加一個果盤！”我說。
服務員四處看了看，似乎有點冷，“先生，您……您沒事吧？剛才是跟誰說話呢？”
唐琪捂著嘴笑了。
“呃……”我想了想，“我跟自己說話，不行麼？”
“啊？哦行行行”，服務員松了口氣。
“我是個編劇，最近正在寫一個劇本”，我一笑，合上選單遞給她，“揣摩角色的時候難免會自言自語，小姐別介意啊。”
服務員放心了，“沒有沒有，理解的……您點了一杯藍山，一杯摩卡雪頂外加一個果盤，一個爆米花！好的，請您稍等片刻，馬上就來。”
她轉身出去，把門帶好了。
唐琪看著我，“哥哥，真是為難你了。我現在明白了，被人請喝咖啡是很開心的事，謝謝。”
“別這麼說了”，我訕笑，“本想送你回家的，這也沒送成。你別著急，我回去跟葉歡商量一下，把你先安置在家裡。回頭再找你家人談談，讓他們把你接回去。”
唐怡沉默片刻，“他們這樣，我不覺得奇怪，也沒想過真的回去。之前我在唐家，使命是保護唐怡。現在唐怡也長大了，我再回那裡不過就是一個被人討厭的靈體，何必自找沒趣。他們對我無情，我對他們也無意，這個事就這麼算了吧。”
“那你總得有個歸宿啊”，我看著她，“說句那什麼的你別介意，雖說人修煉出陽神來就相當於成仙了，可是你現在……畢竟還不是神仙呀……”
“哥哥，我哪也不去了”，她看著我，“我想跟著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