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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清如因得了她母親事先的知會, 幾乎不曾離開禪房。老太太午間有午睡的習慣,才吃過飯便躺下了, 外頭梵音陣陣,她在視窗的清風下沉沉好眠,間或發出微微的鼾聲, 聽得清如蹙起了眉。

百無聊賴, 也不知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那些嬸子姨娘並嫂子們都上外頭逛去了,唯獨她和清容不好出去,留在這裡聽老太太打鼾, 實在無趣得很。

烈日炎炎,但護國寺裡多榕樹,且又是栽種了上百年,樹冠大得屋頂一般。她坐在窗前撐著下巴看, 兩隻知了從遠處飛來, 震動著雙翅, 震出好大的聲響。這些笨重的蟲子也有搬家的夢想, 只是這樹大約不宜居, 一隻落了戶, 一隻又振翅飛出去,奮力地飛, 飛得搖搖晃晃。最後不知往哪裡去了,消失在了耀眼的光瀑裡。

忽然有身影挨過來,挨在牆角衝她招手,清如直起了身子。

清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那是小喜?”

小喜的老子娘發跡就是靠著扈夫人的恩賞,因此小喜一直對扈夫人俯首帖耳,當初被安插在淡月軒,也兢兢業業替她們看著四丫頭,算是可靠的心腹。

“難不成有變故?”清和瞧了清容一眼,心裡懸著,便走了出去。

小喜腳下挪了兩步,等清如到跟前,悄聲道:“二姑娘,小侯爺來了。”

清如吃了一驚,“小侯爺回幽州了?”

時候過得真快,細算算,他走了也近一個月了,這會兒回來,可見他對這樁婚事有多急切。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清如著急拽住了小喜問:“那四姑娘呢?可是見他去了?”

小喜搖了搖頭,“才剛全嬤嬤來,說大奶奶肚子疼,請四姑娘照看會子。我正好行了香出來,在大雄寶殿前遇見小侯爺,小侯爺讓我悄悄給四姑娘遞話兒,說有要緊話和四姑娘說。”

清如只要聽見任何有關小侯爺的傳聞,立時就分不清南北了。她開始盤算他現在見清圓的原因,如果侯府答應了,他大可堂堂正正上謝府提親。如今還要偷偷摸摸的,就證明他這回白跑了一趟,侯府根本沒有答應這門親事。

對於這位小侯爺,她心裡的遺憾不可謂不大,好多話始終沒有說開,她總欠缺一個讓自己死心的機會。眼下清圓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如果有可能,她還想為自己爭取一把。進不進宮對她來說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如果能和他有個結果,誰還願意進宮呢!

“小侯爺人在哪裡?”清如一把抓住了小喜,“你快帶我去。”

小喜朝遠處指了指,“喏,就在那裡。”至於那裡是哪裡,從這裡看過去,根本看不見。

清如急急要去,清容遲遲叫了聲二姐姐,“太太讓咱們在這裡等著的……”

清如一臉決絕,“我今兒非見他一回不可,我有話和他說。”

她跟著小喜去了,連綠綴都沒帶,邊走邊問在哪兒。小喜含含糊糊的,一味往前指引,“就在前頭。”終於引到了那個亭子前,亭子裡空無一人,小喜道,“才剛說的就是這裡,二姑娘且等一等吧。”

扈夫人的失策,失策在計劃雖透露給了清如,卻沒有把預定的地點告知她。小喜把人送到便走開了,剩下清如一個人在亭子裡傻等,可惜等來的不是小侯爺,是兩個剃髮染衣的僧人。

那兩個僧人手法很老道,捂嘴擒拿,對付個姑娘像老鷹捉小雞子兒。清如的掙扎反抗,連給人撓癢癢都算不上,想逃逃不掉,想喊也喊不出來,最後被拽進了不遠處的屋子裡。

直欞門關上了,隱約砰地一聲,這裡聽起來極輕的,但目睹了經過的二奶奶明氏像被拍在了臉上,猛地震動了下。

“那是……清如不是?”她看看自己的陪房丫頭,有點難以置信。

她的丫頭也是惶惶的,“瞧著是很像……姑娘,怎麼辦?”

怎麼辦?明氏起先也驚得魂不附體,待定了定神便冷靜下來。那是誰?是不可一世的二姑娘,快要進宮做娘娘的二姑娘!她可是當家主母的掌上明珠,就在不久前,因為兄妹間拌嘴,罰姨娘跪了一整夜的扈夫人的女兒啊!初見時的惶恐,這時已經變成了爽快的解恨,她恨不得昭告天下二姑娘落進花和尚手裡了,可是不能,這會兒出聲,便沒有好戲可看了。

明氏咳嗽般吭哧一笑,“瞧瞧去。”

主僕倆壯起了膽兒走得近些,若無其事從門前經過,左耳和右耳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是祥和的梵聲,一邊是被堵住了嘴的哭喊。

人心裡的報復,人心裡的惡,當真有無窮的力量,它能支撐起一顆見死不救的心。明氏最終佯佯走過,雖然腿裡直打哆嗦,她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遠了。豪門世家的內宅本來就是各自為政,處得好當親戚走動,處得不好註定是冤家對頭,見面眼裡射刀子,不整治死對方不罷休。

誰都有走窄的時候,要足了強,什麼趣兒!不知扈夫人知道女兒這會子正受苦,心裡是什麼感受。明氏搖搖頭,“可憐,一個姑娘就這麼完了。”

她的陪房丫頭笑了笑,“橫豎她將來都要嫁人的,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樣麼。”

那廂清圓帶著抱弦和小喜也進了廟祝的功德殿,她在地藏菩薩跟前替她母親捐好了神位,請人把名諱和生卒年寫全了,剩下的便是每十年過來繳納寄放的銀子。

她們說說笑笑邁進了門檻,這時恰逢扈夫人和孫嬤嬤要出門,兩路人馬在檻前相會,清圓一輩子都忘不掉扈夫人看她的眼神。

驚訝麼?意外麼?清圓含笑道:“太太的事辦完了,現在輪著我了。”

那一語雙關,驚出了扈夫人一身冷汗。她竟沒上套,看來這回又叫她逃過了一劫,扈夫人不好做在臉上,隨意應了聲便出了門,但心頭禁不住作跳,跳得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路過那個涼亭的時候留意了一眼,四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究竟哪裡出了紕漏這會子鬧不清,懊惱雖懊惱,暫且也不能深究。

快步回到禪房,見清容一個人坐在老太太榻前,給老太太打扇子,扈夫人連聲氣都變了,銳聲道:“你二姐姐呢?”

清容站了起來,“二姐姐出去了……”

清圓先前的那句“太太的事辦完了,現在輪著我了”,像驚雷一樣在耳邊炸開。孫嬤嬤暗道不好,拔腿便朝外去,扈夫人怔了怔,轉身疾步跟了出去。

老太太被她們蛇蛇蠍蠍的模樣嚇了一跳,勾起頭朝門上看,嘴裡嘀咕著:“你們太太上了年紀,倒愈發沉不住氣了。”

清容的目光穿過了窗外那棵榕樹,遲疑著問:“祖母……是不是出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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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想能出什麼事呢,佛門清淨地……但心裡不知怎麼也七上八下,便慢吞吞起了身,也預備出去瞧瞧。

午後的氣候,一蓬蓬熱浪直往臉上衝,月荃攙著老太太過了夾道,只見一箭之地的涼亭不遠處,一間禪房外站了好幾個謝家人。

“這是怎麼了?”話才說完,見徐嬤嬤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老太太有些遲疑,“前頭出什麼事兒了?”

徐嬤嬤臉上尷尬,似乎不大好說出口,支支吾吾地,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道:“壞事了……”

老太太陡然變了臉色,腳下蹣跚著過去,到了門前只見扈夫人跪在牆角,懷裡抱著個人,因氅衣寬大,從背後看不清她身前是什麼光景。只是清如的裙角露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從胸腔迸發,然後扈夫人顫抖著捂住她的嘴,“別出聲……別出聲……”說到最後自己也哽咽起來。

看來是真的不好了,真的壞事了……老太太走進去瞧,一看之下幾乎要暈厥過去。清如的衣裳全被撕爛了,蓬著頭,身上盡是淤青和血痕。扈夫人要替她遮掩,可惜蓋住了胳膊露出了腿,無論如何都遮擋不住。老太太血氣衝頭,腿顫身搖倒退了好幾步,最後急得頓足:“造孽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清如見有人來,那雙眼睛裡閃著驚恐的藍光,尖叫聲被她母親捂在了掌心裡。

不能聲張,不能宣揚,宣揚出去姑娘的名聲就毀了。這時候的蔣氏發揮了作用,忙衝身後的人回手,讓她們全散了,一面吩咐身邊的嬤嬤:“趕緊想法子出去找件衣裳或斗篷來,再拿頂幕籬。叫門上的小子預備好馬車,人一下山就回去。”

眾人都被轟了出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個個都是六神無主的樣子。白氏捏著手絹囁嚅:“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呢……”

明氏和丫頭交換了下眼色,暗暗牽唇一笑。

正室沒個正室的樣兒,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如今出了這種紕漏,可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先前跟著緊張了一陣子的眾人,忽然都釋然了,事兒出了,接下去的好戲更精彩。大家心裡都雀躍著,簡直按捺不住這種狂喜,後來各自登車,眉眼官司打得熱鬧,你推我搡的,儼然過節一般。

清圓車裡的小喜扭著兩手,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她偷眼瞧瞧四姑娘,沒敢開口說話。

清圓心裡體會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扈夫人的每一條毒計清如都參與了,她一點都不無辜,要不是自己將計就計,現在痛哭流涕的會是自己。這是怎樣可怕的一對母女,當初毒死夏姨娘嫁禍她母親,如今殺她不成又打算毀她的清白。這回可好,自食惡果,倘或她們心裡還有一點善念,何至於讓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

“你今兒跟在我身邊,哪兒都沒去。”清圓淡淡道,“回頭必要問你,你仔細些,便是幫了你自己。”

小喜唯唯諾諾應了,心裡知道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隨時都是可能被犧牲的。就算過會子自己供出了四姑娘,四姑娘大可直呼冤枉,反咬一口說是她們合起夥來栽贓她。如今家裡唯一的嫡女已然毀了,老太太自然顧惜剩下幾位姑娘,沒憑沒據指認四姑娘,只怕太太沒能把四姑娘怎麼樣,老太太先把她們一家子給攆出去了。

果不其然,扈夫人前腳把清如安頓好,轉過身來便抽了清圓一個耳刮子。再要揚手,被邊上的人拽住了,扈夫人像瘋了一樣,血紅著兩眼瞪著清圓,聲嘶力竭地喊:“你這賤人,是你害了清如!是你!”

清圓雖有防備,畢竟年輕姑娘,經不住她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一旁的抱弦擋住了扈夫人的第二掌,扭頭大喊:“老太太,這事怎麼怪我們姑娘……和我們姑娘什麼相干……老太太!”

老太太被今天的意外弄得心肝都碎了,回到家裡又要上全武行,嘴裡又勸不住發了瘋的女人,於是把桌上的一套茶具連托盤端起來,狠狠砸在了地上。

哐地一聲,瓷器四分五裂,在場的人都呆住了,老太太厲聲道:“鬧吧鬧吧,把這個家鬧得敗了,一個個便都消停了!丟人啊,謝家幾輩子的老臉都丟光了,你們上外頭瞧瞧去吧,哪一家出過這樣的事!如今還有臉鬧呢,等鬧出人命來,鬧得家破人亡,我看你們哪個能超生!”

扈夫人像被兜頭打了一棒子,這時候才緩過勁來,坐在椅上急喘著,銜恨指著清圓道:“我問了二丫頭,是四丫頭跟前小喜來傳的話,說小侯爺從橫塘來了,約二丫頭見面,她這才著了四丫頭的道,被她安排下的賊人害了!小喜人在哪裡,叫她出來,一問就知道了。”

屋裡眾人開始四處張望找小喜,小喜從門外進來,蹲了個福,惶然道:“太太……這麼大的事兒,您怎麼能說是我傳的話……我不過是個奴幾,擔不起這個責啊……”

扈夫人拍案而起,“二姑娘還能冤枉你不成?你這會子跟了四姑娘,自然聽她的話,可別忘了早前我待你們一家子不薄,你如今恩將仇報,喪了良心!”

小喜臉紅脖子粗,抱弦見她這樣,怕她說漏了嘴,正想反駁,便聽四姑娘道:“太太這話說得很是,闔家誰不知道,小喜是你安排在我院子裡的耳報神。只可惜今兒她一直在我身邊,多少人都看著的,太太是教唆不成的,她也沒這個膽子接著。”剛才的一巴掌打得她耳中嗡鳴,但她怒而不怨,就算這巴掌是賠給清如的,她也不虧。只是話要說得入骨,便對扈夫人一哂道,“太太說是我害了二姐姐,我倒要請問太太,二姐姐這麼大的人了,明知小侯爺要向我提親,為什麼上趕著和人見面?”

扈夫人一時窒住了,因為這話本就不是實話,清如之所以聽信了小喜,是因為她知道清圓九成落進了歹人手裡,見不成小侯爺了,這才打算像上回大佛寺那樣故技重施,再截一回胡。誰知清圓的心思比她細膩一萬倍,將計就計把她騙去,填了那個窟窿。如今是貞潔沒了,人也丟盡了,這筆賬不算,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好丫頭,你不必同我耍嘴皮子功夫,出了這麼大的事,哪裡有你狡賴的餘地!你二姐姐平時固然驕縱些,心眼子不及你多,你再恨她,也不能這麼害她呀。都怪我心善,把你這樣的災星接回家,坑了我的清如。”扈夫人越說越激動,回頭叫孫嬤嬤,“去把綾子拿來,我今兒絞死了她,該殺頭我受著!”

一時間雞飛狗跳,扈夫人是恨透了,就算設私刑都打算要了她的命。

清圓並不畏懼她,長久以來的窩囊氣,今兒才算略出了一回。她凜凜站著,冷笑道:“太太要絞死我,只管動手。你和二姐姐有氣就往我身上撒,今兒是第二回了,我吃了你們兩個巴掌,我就算是庶出,也是這謝府正經的小姐,不是你們的奴才!我倒要問太太,這麼大熱的天兒,太太非調唆得闔家上護國寺燒香,是什麼道理?這麼巧的,上回我被人劫了道,險些死在強盜刀下,這回二姐姐叫人……太太不疑心有宿敵尋謝家的仇,卻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二姐姐,究竟是太太虧心,怕我報復,還是怎麼的?”

扈夫人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咬著槽牙狠狠盯住她,那根指著她的食指,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上千百個窟窿。然而氣有什麼用,急又有什麼用,要緊的是想法子,逼她以死向清如謝罪。

“好好好……”扈夫人鐵青著臉,把視線調向了清容,“三丫頭,你一直和你二姐姐在一處,當時發生的一切你最清楚。你來告訴祖母,究竟是不是四丫頭打發小喜來報信兒,把你二姐姐騙進了虎口。”

於是大家都看向清容,清容噯了聲,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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