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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寵妃(小修)

安嵐想起前世時,就像做了一個柔軟而綿長的美夢。

大約是在仲秋,廂房外風嘯雨疾,銀杏葉黏上鼓起又癟平的高麗窗紙,彷彿為它貼上素雅的花鈿。安嵐躺在燻了蘇合香的寬大軟榻上,耳聽見屋外雨打窗簷,腳趾蜷在炭火燒起的融融暖意裡,胳膊擁緊棉被翻了個身,睡得安寧而酣甜。

安嵐從小就知道,她有個世上頂好的爹爹。身為宣武侯府的嫡長女,孃親卻在她五歲時就意外離世,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就算長在侯府裡也最多是株外表嬌貴的靈芝草,可安嵐的命卻是出奇得好。

父親的續絃王氏對她視如己出,繼妹安晴恭順乖巧,小弟安傑處處以長姐為先,府裡的管事、丫鬟們更是把她當尊菩薩小心供著……歸因結底,只因侯府上下無人不知謝寧謝侯爺最寵愛的,就是這位嫡出的大小姐。

據說,因為嫡小姐討厭魚腥,侯府裡的家宴從未做過魚;據說,小世子安傑玩耍時不小心推倒了長姐,就被謝侯爺罰跪了兩天兩夜祠堂;據說,謝侯爺在外殺伐決斷,唯一能讓他服軟的就是這位自小沒了娘的寶貝閨女。

安嵐就在這千嬌萬寵中長到十六歲,上門說親的媒人踩破了門檻,謝家長女的婚事卻遲遲未定,直到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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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春燕銜泥,杏花壓枝,安嵐帶了丫鬟去慈恩寺上香祈福。她從蒲團上叩拜而起,剛對上菩薩半垂的眉眼,羞答答問了句姻緣,佛殿外就風雲突變,方才還是明晃晃的豔陽天,轉眼竟下起雨來。

眼看著從簷角落下的雨水,轉瞬從珠線變成了簾幕,安嵐咬著唇犯了愁,這次進寺上香只帶了貼身丫鬟瓊芝,山下馬車裡也忘了帶雨具,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她在余光中瞥見一闕雪青色的袍角,然後是從鼻尖輕點而過,淡馥的白芷香氣,那是這個時節京城王孫公子們最時興的薰香。安嵐連忙低下頭,微微側身相讓,不知為何心卻跳得有些快。

身旁的男人剛踏出寺門,腳步稍頓,朝她轉過身來,紫衣迎風飄動時,腰間由金線繡出的鶴翅彷彿要翩飛而起。安嵐壓著心跳抬起頭,然後就如入定般哽住了呼吸……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龍章鳳姿,蕭朗清肅,彷彿畫中的謫仙被添了抹魂魄,活生生走到她面前。恍惚間,只聽見那人用仿若雨水洗過的聲音說:“小姐可是忘了帶雨具?”

安嵐努力眨了眨眼,趕緊把被勾走的魂兒給撿回來,含羞輕答了聲:“嗯。”

那男子微微一笑,手掌往後伸過去,一把烏黑的紙傘就被擱了上來,他輕抖了下傘身道:“我的馬車就停在山下,如果小姐不嫌棄,可以隨我一起下山。”

安嵐心中一跳,趕緊垂眸掩住慌亂道:“可我還帶了丫鬟……”

男子笑容依舊清朗,將傘在她頭頂撐開柔聲道:“李某亦有隨從,可以送她下山。”

慈恩寺外種著一片桃林,妖豔的花瓣受了暴雨的脅迫,委屈地棲身在通往山下的青石臺階上。

踏著滿地悽悽婉婉的香魂,兩個人影由遠及近,共撐著一把紙傘,在雨中緩緩而行。

安嵐偷偷抬眼瞥過去,這位李公子有意與她保持著一臂的距離,右邊的肩膀露在雨中,轉眼就溼了一大片,她默默心疼,有心想讓他往裡靠一些,卻礙於侯府貴女的矜持,怎麼也開不了口。思緒左右拉扯,從傘面滾落的雨水仿若熱油,每一滴都砸在她焦灼的心上。

誰知苦惱得太過投入,氈底的繡花鞋在石階上打了個滑,幸好那位李公子立即靠過來,在她手臂極快地託了下。安嵐在驚慌間拽住他的袖子,冰涼的指尖滑過袖口紋飾,再臉紅心跳地收回。

待她終於站定,又為方才的窘境感到有些好笑。兩人對視輕笑,然後再度撐傘往山下前行,可淺淺交疊起的衣袖,卻再也沒有分開。

下山的路並不太長,安嵐與他十分有默契地一路看山觀景,徐行淺繞,可再怎麼磨蹭,還是看見自家馬車頂上熟悉的垂穗飄搖,她腳步稍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我到了?”

誰知那李公子抬眸掃了眼,皺眉問:“怎麼謝小姐來上香未坐車馬嗎?”

安嵐驚訝地瞪大了眼:侯府的馬車氣派非凡,就這麼大剌剌停在路中央,難道這公子相貌堂堂,竟是個瞎子。

然後,她聽見那人神色自若地接下去說:“如果未備車馬,李某的馬車正好就在前方,可以送小姐回府。”

安嵐盯著他藏了狡黠的俊俏眉眼,一時被美色所迷,做出平生最大膽的決定,微微欠身道:“好啊,那就勞煩公子了。”

侯府的車伕剛披了蓑衣衝進雨裡,正準備熱情地招呼小姐上車,誰知被卻那兩人旁若無人地繞過,連餘光都未掃過來一眼。

他站在原地困惑地撓頭:莫非是因為剛才一個雷,把自己劈成了白日裡的鬼魂不成?這時又看見瓊芝走下來,連忙衝去在她臉前揮手問:“你能看見我嗎?”

瓊芝抖著裙襬上的水珠,衝他翻了個大白眼:“我又沒瞎!”

車伕更納悶了,轉身看見安嵐毅然往前走的背影,在心裡嘀咕著:你要沒瞎,可就是咱們家小姐瞎了。可他到底是不敢,只能悻悻湊過去問了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瓊芝抬眸望過去,正好看見自家那位小姐嬌嬌怯怯地扶進車門,紫檀木廂頂晃了晃,讓純黑圍布上繡著的“豫”字也跟著搖動。她轉動大大的杏眼,笑著道:“趕好你的車,跟緊點就是。”

寬大的車廂隨轍輪起伏,淡淡的龍涎香在四壁間遊蕩。安嵐摒著鼻息,雙膝併攏,手心壓著手背,侷促得像初入學堂的稚嫩孩童。她從未和陌生男子共處一室,這時連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一時是黑楠木的方桌,一時是天青色絲簾上,栩栩如生的蓮花……飄來轉去,偏偏不敢落在對面那人身上。

這時,面前被遞上杯冒著熱氣的梅片茶,李公子的聲音彷彿也摻了芳馥:“先喝杯茶吧,驅驅涼氣。”

安嵐用小指勾著衣角,忍不住往他打溼大半的右臂上瞥,低頭道:“我不冷,倒是公子,要趕緊換身衣服才好。”

李公子但笑不語,只把那茶盞又推過來一些,安嵐這才轉過彎來,這話豈不是讓他在自己面前更衣。她對自己又羞又惱,雪白的小臉瞬間漲紅,怕被那人看出,只得端起茶杯掩飾,誰知慌張間忘了吹涼,被燙得想呲牙,卻還要繃緊五官,努力保持優雅。

李公子卻像沒看見她這般窘態,只是順手接過她手裡杯子,低頭替她把茶水吹涼。安嵐著迷地看著他在白霧中愈顯溫柔的眉眼,突然希望這條路再也走不到頭。

可這場莫名而來的雨即使再纏綿,到底也沒撐過一炷香。當天重又放晴時,馬車終於停在了侯府門外,安嵐透過窗簾捲起的一角,看見大丫鬟守在門外的身影,在心中嘆了口氣,朝前行禮道:“多謝公子相助,可否留下名字,改日安嵐也好讓家人上門答謝。”

李公子似也有些失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道:“那謝小姐可記好了,我的單名是一個徽字。”

安嵐心中一驚,她早該猜到“李”是天子姓氏,再加上這人的衣著、做派,十有八.九是皇室中人。可此刻聽到他真實名姓,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眼前這位李公子,竟是素有儒王之名的豫王爺李徽。

李徽見面前的小娘子像被施了定身法,瞪大的杏眼裡盛滿了困惑,像在掙扎要不要再行尊卑之禮,不禁又笑道:“小姐如果有心答謝,其實無須改日。”

安嵐原本就有些迷糊,這時更是疑惑地抬眸看他,誰知那人卻突然傾身往這邊靠,嚇得她整顆心都要停擺。

所幸那張令人心神擾亂的臉只停在數寸之外,暖玉般的手指伸過來,輕捻下她衣袖上一朵溼漉漉的桃花,又放在手心壓平道:“這桃花沾染了小姐身上的靈氣,又與我們相伴一路,不如就贈予李某,放在書裡做成花箋。日後,我在讀書時,也許它還能化作花精現身。”

盯著那人帶笑的眉眼,安嵐彷彿被種下蠱毒,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下的車,不知是怎麼度過茶飯不思的幾日,直到終於等到豫王府來提親的訊息。

豫王李徽是成帝最小的弟弟,母妃在他很小時就離世,先帝憐他幼年失恃,將他放在皇后宮裡寄養。李徽與當時的太子李z相差足足十二歲,他雖從小聰慧,卻生得一副老學究的性子,日日只關在宮內讀書,其餘事一概不懂不理。太子看著幼弟長大,待他如兄如父,感情最為深厚。是以成帝繼位後,仍將豫王留在了京城,不想浪費他的滿腹學識,讓其定期在國子監講學。

只可惜這豫王讀多了聖賢書,自己倒先掐了七情六慾,長到二十二歲,府裡連個侍妾都沒。相貌、品行都算是人尖兒的豫王爺,偏偏過得像個清心寡慾的大和尚,京城的女郎們著急,皇帝也著急,原本正準備為他賜下一門婚事,沒想到這幼弟竟突然開竅,主動提出要娶妻。

成帝為此龍顏大悅,下令禮部以最高儀禮操辦,因定下的流程繁瑣隆重,這場婚事最終被定在半年之後。後來,豫王的寵妻之名傳得世人皆知,豫王妃三年未誕出一男半女,據說是兩次小產壞了身子,可豫王偏不願納妾,皇帝怕斷了他的血脈,曾為他賜下兩名美妾,卻被豫王當場拒絕,只說家中嬌妻善妒,他寧願無後,也不願夫人傷心。

又過了兩年,豫王攜王妃離開京城,去了蜀中封地,夫妻倆依舊是鶼鰈情深,過上了閒雲野鶴的悠哉日子。謝侯爺因思女心切,多次遠赴蜀中探望,次次都帶去幾大箱京城名產,讓愛女吃穿用度都和在京城時無異。

宣元十八年,成帝在狩獵時因意外駕崩,太子繼位後殘暴無能,對同胞兄弟毫不留情地殘害,引得朝內外怨聲載道。豫王輔佐從京城逃出的三皇子李儋元從蜀中起事,以一支奇兵迅速殺回京城,太子的龍椅還沒坐熱就丟了性命,三皇子繼位為康帝。

只可惜李儋元從小體弱多病,登基後根本無力上朝,豫王在做了一年的攝政王後,新帝在某次祭禮後離奇失蹤。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帝失蹤兩個月後,有人稱在護城河外看見他的屍首,豫王在群臣推舉中登上了皇位,改國號為天成。

安嵐在被冊封為皇后的前一天,再度去了慈恩寺,跪在菩薩的金身塑像前,她回想起那天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冥冥之中似有安排,為她寫成只有甜寵與坦途的美滿話本。

畢竟,她這一世實在太過順意,父親寵她,夫君愛她,到了明日,就能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回首半生,她根本無需費力,就能換得享不盡福祿榮寵,實在不知是哪世修來的福報。

從佛殿出來,繼妹安晴已在門前等候,姐妹倆雖都已為人婦多年,感情卻一點兒也沒生分。以前長姐在王府時,安晴隔三岔五就會去她那裡探望。現在安嵐住進了皇宮,見面不像以往那麼方便,所以今日特地約在慈恩寺一同上香。兩人回程時說了一路的話,安嵐捨不得妹妹,乾脆把她留在了宮中作伴。

當晚,安晴突然覺得肚餓,安嵐吩咐御膳房做了藕粉桂花羹,自己也陪著妹妹吃了一碗。

可紅釉瓷碗剛見了底,安嵐就覺得腹痛如絞,好似一把尖刀從小腹割上咽喉,絞得視線裡全是血紅色……她最後聽見的,是安晴尖叫聲,宮女們絕望的哭喊,還有那只描了龍鳳的瓷碗徹底碎裂的聲音……

安嵐死在了成為皇后的前一晚,可她的福運卻並未終結。不久之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重活一世,她卻漸漸明白了一件事:

在這場盛寵一世的美夢裡,只有她一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