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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帝國裂變(17)

正當中山國因為一個小小的信箱上下熱鬧萬分之時, 遠在長安城的劉啟也終於活動了起來。

景帝在前元四年就正式開始修建帝王陵寢。那是他登基後的第四年, 也就是平定七國之亂的那一年。西漢帝陵的修建時間十分隨機,尚且無規制規制, 所以有的皇帝早早開始建造, 也有的拖到人生中的最後幾年方才動工, 主要根據國家財政可支配收入來決定。

而在定七國的那一年,是漢景帝人生中的一個高峰, 自那以後漢帝國正式走向了中央集權之路。

七個被剷平的富饒諸侯國給景帝提供了大量的物資, 七國之亂的亂臣賊子又為他提供了富餘勞動力, 陽陵的修建便是因此而啟。

刑徒的身份與來服民役的百姓不同,他們是沒有人權的, 如果說尋常百姓偷懶是以喝罵為主,那麼對付他們直接就是上鞭子。

最髒、最累、消耗最大的活計均是由他們來做。而這一批刑徒中有不少都是金貴出身,能夠忍受得住這樣對待的人不多,因此過去這些時間內大量的刑徒死亡,勞動力出現了缺口,但後來這部分缺口倒是被潁川郡的涉案人員家屬以及其家族所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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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劉啟對此一點也不高興。

潁川郡這次出事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而事實上如果不是小兒子發現了其中端倪,他可能還被矇在鼓裡。

對於一個以集權為傲,並且也的確取得了成果的人來說, 發現其實他的掌控並不那麼牢靠, 無疑是一件極為諷刺也極為讓他憤怒的事。

潁川的人被連根拔起, 潁陰侯被除侯, 相關的家族人員被清算, 私吞的家財被收繳,枝枝蔓蔓基本都被清除乾淨。能找到冤主的盡數歸還,曾經被迫害過的也均是拿到了一定補償。

這些罪無可恕之人的血湧入了潁川之中,倒也符合了那句童謠。

最終也算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故事看起來就這麼結束了,但只有劉啟自己知道,這件事在他心中沒有那麼容易結束。

潁川郡一事告訴了他,如今的大漢行政體系是有漏洞的,這個漏洞如今只是多了幾個魚肉鄉里之人,而等到以後,就有可能出現暗自屯兵之人。

這次他們在處理潁陰侯時,就因為其手上有兵,徒增了不少難度。如果地方的訊息無法第一時間被他掌握,那可能造成後果實在太過可怕。

刺史制度好用,但是如同父親的想法一樣,劉啟覺得這個制度用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用多了也將失效,而且如今的刺史歸於丞相之下,如果一味抬高刺史制度,那便是抬高丞相的地位。

“丞相位置高一些不好嗎?”大漢國的小太子歪著頭問,“徹兒覺得周丞相很厲害啊。”

劉啟自鼻腔發出了一個笑音,“哦?你倒是說說周亞夫哪裡厲害了?”

劉徹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周亞夫有多厲害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

儘管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兒子聽聞周亞夫為將時,可折吳、楚之銳鋒,不數月而平大難,其為相,守正不阿,秉公而行。”

“阿兄說過,一個臣子能做好自己的本分,那就是稱職的臣子。如果能在自己的本分之外還能做好別的事情,那他就是個好臣子。”

“丞相本身為將,兒子看過祖父當年勞細柳軍之記錄,細柳軍軍紀嚴明,猶如金城湯池之固,兒嚮往之。”

劉啟看著小兒子挺起胸脯雙目含光的模樣,笑著搖搖頭。他沒有評價兒子這一番說辭是否正確,更沒有對兒子說在他這個做帝王的眼中,周亞夫周丞相又是如何,而是先問了一句,“你勝兄同你說的臣子那一套是怎麼回事?”

“嗯~”劉徹眼珠狡黠一轉,然後咧開嘴對劉啟說道,“阿父,我來考考你。”

“哦喲,你還要考考我?”劉啟笑了一下,他捏了捏兒子的小鼻尖說,“行,你考吧。”

劉小豬雙手負在背後,格外嚴肅認真地清了清嗓子,“方才我說了稱職的臣子、好臣子,那麼阿父猜猜,如果有一個臣子,特別能幹,什麼任務都能夠完成得漂漂亮亮,而且所有人都說他好,就連他的敵人也說他好。阿父你說,這樣的臣子是什麼臣呀?”

劉啟唇邊含笑,眸中卻有一道暗芒掠過,他攏了攏袖子稍稍欠身說,“還有這種臣子啊,這麼能幹……一定是聞名天下的賢臣啦?”

“阿父答錯啦!”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劉徹可驕傲壞了,他撐著小腰板說道,“這樣的臣子,是佞臣。”

“哦?”

劉徹沒有發現父親非同一般的態度,他得意洋洋地給父親說從兄長那邊聽來的故事,“阿兄給兒子講了秦人趙高的故事,其為始皇臣之時便極為靈巧,人緣亦佳,是以始皇信任他,才讓他持印隨行。”

“但是這人可真是壞透了。阿兄和我說天下的好臣子多半人緣都不怎麼好,因為他們都有想要完成的目標,並且會衝著那個目標橫衝直撞,又因為他們眼裡容不下沙子,就會容易和別人起衝突,同樣,如果帝王所舉和他們想的不同,他們也會不惜得罪帝王而反對。臣僚之間還有可能出現私下朋友,朝堂敵人的情況。”

“但是壞臣子他們是以利益聚集在一起,他們的立身之本就是帝王的信任和寵愛,所以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帝王,哪怕明知道帝王做錯了事,因為害怕失去帝王的寵愛也不會加以勸諫,還會幫帝王做壞事,並且打壓阻止帝王的人。”

劉徹用力點點頭以加重自己的語態,“可真是壞透了!”

“阿兄說,這其實是因為他們沒有信仰,這些人的信仰就是權勢本身,趙高是這樣,李斯也是這樣。所以,我們用臣子,就一定要用有信仰有目標的臣子,不能用這種為了權勢而權勢的。就算要用了,也儘量不可讓其登入高位。”

“你兄長……”劉啟以指點桌案,斟酌再三,問出了一個較為含蓄的問題,“平日裡頭,就同你說這個?”

劉徹點點頭,有些不明白父親的意思,他又想了想然後說道:“當時阿兄正在看史書,就正好同徹兒說始皇之事。”

“哦?他是怎麼說始皇的?”劉啟倒是有些好奇了。

劉徹歪頭思忖了下,“阿兄說了很多,但徹兒影響最深的是兩個詞。”

他比了比手指,“一個是厚今薄古,另一個是極富創造。”

這兩個都是較為中性的詞彙,劉徹嘆了一口氣,眸中卻帶著嚮往。

“阿兄說,秦始皇是開天闢地的天生之才,是各方面的天才,也因為聰慧,他自己走上了一條古之人從未走過之路。”

“但也因為聰明,他走了一條只相信自己的路。”

“旁的,阿兄便沒有再說,他說徹兒現在還小,看不懂始皇的故事,所以就給兒子說了趙高的故事,教授孩兒如何辨臣、用臣。”

劉啟聞言便不再追問,他只是稍稍偏過頭問道:“那你倒不如同父皇說說,要如何辨臣呢?”

“要選一個敢說話的。”劉徹扳起了手指,“再選一個能說話的。”

“然後選一個敢辦事的。”

“再選一個能辦事的。”

“這四個人,就會是朝堂骨幹。”

小少年對著他的父親舉起了手,笑得極為得意。

漢景帝眸子深沉,看著他幼子的目光卻頗為溫和,“如何用臣?”

小孩搖頭晃腦,“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

“好一個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劉啟笑道,“那徹兒來同父親說說,你看這朝堂中,誰是敢說話、能說話、敢辦事、能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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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然並不知道自家弟弟又幹了什麼,當他看著父親給他寫的長長一列議論文題目,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為什麼老父親突然給他增加了作業啊?

而且這其中有諸如《論晁錯》這種送命題,他要怎麼寫?難道說老父親殺晁錯是為了獻祭嗎?比起這種,《論賈誼》、《論秦亡》倒還是比較簡單的了。

老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會突然想起來給他佈置這種作業?夏安然覺得老父親簡直無理取鬧極了,他現在真的已經挺忙了,老爹還給他增加負擔。

賊心一起,夏安然眯眼看了一會《論秦亡》,當下大筆一揮,“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抖了一句機靈之後,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良心過不去換了一張紙重新答卷,哎,穿到更早的古代就是這點不好,一不當心就要剽竊。

而就在他被迫沉迷作業之中時,自長安城忽然下發各郡國一封詔書,是由景帝親筆所書,名為《令二千石修職詔》。

其主要內容就是警告各地地方長官盡忠職守,加強監察治理的職責,打擊所治理地區違法亂紀的情況。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雖然這封詔書是發給各地二千石的,但作為一國之主的夏安然也事先拿到了一份。

他收到後第一反應就是——劉啟是打算整治地方官政了。

這其實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潁川郡一事著實觸怒了這位帝王,一郡中上層官員全都被拔起,這幾乎相當於後世直接清理一個市,其中牽涉之大令人不關注都不行。

因為心中有了準備,這些官員們收到這封詔令心情還算平靜,心中沒鬼的自然該怎麼做怎麼做,心中有鬼的也要抓緊時間掃清首尾,

正當眾人以為之前事情就這麼結束了的時候,景帝放了一個大招。

他將全國劃分為十三州部,每州為一個監察區,設定刺史一人負責監察所在郡縣的官員情況,也就是將突擊檢查的刺史制度轉變為了常規制度。

同時,對刺史的職務範圍進行了轉移,原本屬於丞相手下的這一部門被轉到了御史中丞之下,也就是從行政機構轉入了司法機構。且其獨立於地方單位,直接向中央負責。

刺史俸祿很低,主要賺錢渠道靠業績,沒有固定治所,想要查誰就去哪。

也沒有插手地方政務的權利,他們所有的職責只在管束治下中高層官吏,以及官吏之子上頭。

沒錯,這次管束物件將二千石官員的家眷也算在了其中。

這是因為景帝從潁川一案中發現二千石本身犯罪的機率不大,多半為家眷所累,也有受姻親所託作為引子。甚至於地方豪強們也抓住了這一點訣竅,從二千石的子嗣入手,先將別人的孩子拖下水,然後利用各級官員重子嗣,不忍心處置自己的孩子,就像幽暗水下的水草一般,悄然將原本清廉的官員捆紮束縛。

這樣的手段幾乎百試百靈,能夠大義滅親的畢竟在少數,劉啟捫心自問,如果是他在遇到同樣的問題時,恐怕也很難把控。

這樣的手段過於卑劣,劉啟在看著若幹份手段情況基本類似的竹簡時當真是氣怒交加,氣這些人毫無人性,又怒治下二千石接連中招,其反映出這些人治家不嚴問題非常嚴峻。

只是他也確實清楚,對於二千石官員來說,家庭教育情況的確很難處理。官員制度和上班時間就放在這裡,父子之間相處時間少,照顧孩子的重任大部分就放在了母親身上。

母子間長期相依感情深厚,女人又天性心軟,兒子在前面求著,妻子在身側哭著,不少男人最後也就抬手妥協了。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再次發生,漢景帝劉啟給新增加的這一職位便增添了這一條,將官員的子嗣們也加入了考察範圍內,嚴厲打擊當地二千石執法不公徇私之舉。

劉啟的這一舉動,其實就是給地方官員實行了兩套行政體系,一套是走丞相之下正常官員調派評比,另一套是司法體系監控,雙管齊下。

就在十三州刺史就任後不久,奏報就如雪花片一樣被傳到了劉啟手中,對於被查證之事,劉啟毫不猶豫得舉起了屠刀,景帝中元元年的上半年,就是在血色中度過的。

因為這種可怕的氛圍,中山國國內雖然相對安穩,但周邊的郡縣均都受到影響,往常來往穿梭的大商隊少了不少,就連原本預約好的遊客隊伍也大多未能抵達。

被親爹坑了一把的夏安然看了眼自家一二季度的收益資訊,特別肉痛。但時間轉入夏初,小藩王們集體成婚一事稍稍安了下眾人之心。陛下的兒子們要成婚了,當老爹的這時候總不會再舉起刀子了吧?

劉啟當然沒有再舉刀子,相反為了安撫世人,他還下令賞賜所有男子民爵一級,各地老者這個月多發五斤粟,女子每百戶賞賜牛、酒,允許開宴等等福利。

旁的也罷,民爵賞賜一級倒是真正實用的東西。秦漢時這爵位能夠抵罪,漢代有二十級爵位,其中民這個身份可以獲得的封頂是第八級公乘,也即是說如果一個滿爵的老百姓萬一犯了錯,並且是可以使用銀錢來解決的錯誤,那麼可以先用這八級的爵位抵消一部分銀錢,然後再繳納剩餘的費用。

如果交得起,那麼就重回自由身,交不起,那就是只需要服刑剩餘部分就行了。

那如果一個人屯了八級已經滿了,國家再加也加不上了怎麼辦?也沒事,民爵可以轉讓給老婆孩子。

依託於這種制度,邊關糧食常年充足,因為民眾,尤其是商人,都在拼命給自己和家人刷爵位以自保。

風雨飄搖的元年上半年看似落下了帷幕,帝王又重新闔目露出了慈和的表情。

對於老百姓們來說,帝王這樣的舉動的確是給他們增加了生活保障,二千石們為了不讓刺史抓到把柄,大下了狠手治理。橫霸鄉野之人盡數被抓,被搶奪的財物田地也被還了回來,民間好一番歡騰,都在感謝陛下恩澤。

刺史的檢查物件既然是二千石,自然也包括藩國內的二千石。

中山國被劃入了冀州刺史部。冀州地方雖小,卻極為難治理,今上的兒子就封了三個在這兒,太后的老家以及竇家主場所在的清河郡也在這裡,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不少公主、侯爵的封邑也在這兒,其中就包括館陶長公主。

這塊骨頭之硬基本也就僅次於長安所在的司隸,還有山東所在的青州刺史部了。

但不知是看在兩位藩王都要成婚的面子上,還是這位剛上任的冀州刺史主要先將目標對準受中央管轄範圍內的郡縣,中山國並未受到衝擊。

……其實衝擊也沒關係啦!小國王摸了摸下巴,中山國的二千石,無論是郅都還是韓嬰、程不識一個個都格外靠譜,而且中山國又是新封國,全新的政權通常也不容易出問題。

他正這麼想的時候,卻收到了一份舉報。

舉報來自於中山國北部的北平縣,舉報內容是:北平縣出現了大量的私鑄銅幣,而這封透過“國王信箱”傳回來的信件上,敲了陳嬌的私印。

為什麼要透過這個渠道遞信回來?陳嬌帶去北平縣的親兵和侍從呢?究竟是陳嬌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還是脫不開手?

夏安然在展開信件的瞬間就想要親自去北平,但是被郅都制止了。

郅都制止他的理由很簡單,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夏安然去都不會有任何意義。如果對方能夠有鉗制住翁主帶過去侍從的力量,那小國王突然親入就會驚動他們,威脅到翁主安危。

而如果翁主本身只是想要悄悄傳遞訊息不驚動當地,那他出行帶來的大動作更會使得翁主的美意被浪費。

郅都表示,這事他去就行了。

郅都去北平是有著正當理由的,馬上又要到雨季,他必須親自去巡視一下中山國河網密佈的中北部地區防汛工作是否已經都做到位。這件事在往年他也有做,今年不過是出行更早一些。

到時候郅都明面上進行巡查,到時候藉由購買材料徵用民役為理由進行調查,如此必不會驚動賊人。

夏安然斟酌再三,還是同意了。但他要求,郅都帶上一隊親衛以防萬一。

這批護衛郅都安全的親衛全數裝備中山國最新的裝備,他們甚至在皮夾內套上了中山國如今產量也不多的鎖子甲。雖然看似就像普通的親衛隊一般,實則都是可以一鍵變身的那一種。

郅都沒有拒絕自家殿下的好意。

郅都去了小半旬,就在小國王焦躁到一天給長長貓梳五六次毛,快要將它在夏天換掉不少的毛髮梳禿的時候,郅都終於傳回了訊息。

情況不算好,卻也不糟。

之所以說不好是因為幾乎整個北平縣都已經在使用這種貨幣,其中最麻煩的是,當地人並不知道使用的是□□。這種貨幣的版式和大漢如今的主流貨幣基本類同,肉眼看起來誤差很小,如果不上秤根本看不出來。

而根據重量成色來判斷,這些“□□”也不算太假,使用的大頭也是銅,是屬於□□當中比較有良心的那一類。

而根據市場上流通的錢幣老化程度來看,郅都認為這種貨幣被製造使用並不是這兩年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個造假工房很可能是若干年以前就在此處活動。

因為文帝朝到景帝七國之亂以前都是允許民間私鑄錢幣的,而且如果是七國之亂以前,那北平縣當時都還不是屬於中山國呢。

當然,即便是允許民間鑄幣,但是對於銅錢的成色分量也還是有要求的,如今流通的錢幣是□□這一點依然無從辯駁。

如今他們調查的重點在於這龐大數量的銅從何來?考慮到邊上就是淶源銅礦,郅都猜測這就是一起當年淶源銅礦走私銅塊,然後北平縣人負責造幣的案件。

而因為淶源縣被中山國劃入之後,當時的中上層官員被調換,再加上景帝下令不允許民間鑄幣,所以一切停止。

這一點尚且不能下定論,郅都還在調查當中,他調查的重點還在於市場上有沒有流通新的錢幣,如果有新的錢幣,那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同時,他也將重點放在了清查製假器具是否還在,如果這些東西還留在中山國,極有可能被有心人士利用。

而關於陳嬌這邊,郅都也已經和人聯絡上了,這件事的確是陳嬌起頭的。其實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發現這件事情陳嬌本人算是誤打誤撞,主要靠的還是張湯的敏銳。

陳嬌一行人在抵達北平縣之後,立刻就對當地進行了考察。

然而北平縣如同夏安然所說,它本身臨近邊關,基礎設施的建設和生活姿態都以防禦敵寇為主,民風較為彪悍。對於這位翁主到來,當地縣丞自是歡迎,但聽說她是來看看這裡有沒有建分校區時候均都顯露出為難之色。

理由很簡單,他們所在地區的特殊性就註定著在這裡的人的生活方式和盧奴縣全不相同,首要一點就是這裡的男人還要承擔守衛城牆的任務,平日裡空閒時也多鍛鍊身體、操練兵械,幾乎每一月都會聚集起來進行軍陣的演練。而且漢朝還有兵役制度,北平縣距離邊關代郡的位置最近,所以他們這裡一般都是中山國舉國服兵役的重點關照區域。

南邊的經濟發達,而且距離代郡確實足夠遠,要去代郡邊境服役三天自然不合算,他們那邊負責花錢,而北平縣的男人們則替代這些人去服兵役,順便還能賺錢,所以北平縣漢子們的勞動力其實是處於不足狀態的。

男人的數量不足,自然要由女人小孩和老人頂上。事實上,若非是這幾年北平縣處於漢匈貿易的前沿,可以購買到更為廉價的草原牛作為耕種力,這裡的女人早就不堪重負了。

如今中山國基礎農具大體全數更新為鐵製農具,收割器具、脫粒器具普及到鄉,這大大減輕了女人們的負擔。

但如今情況雖然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可要說有每天一兩個小時的空閒時間去學堂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北平縣的佈局也不如盧奴縣那麼規整,基本找不到人流最方便聚集的地方。

縣丞也非常遺憾,如果可以他當然也希望自己治下百姓能夠得到教育,但如果情況不說清楚,到時候翁主開了學舍,一個娘子也沒有來報名的,情況更為嚴重。他總不能強制性讓女人放下手中工作來充場面吧?

哪知道陳嬌思考了片刻後還是打算試試,她骨子裡就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頭。

而且辦法是人想的,大不了這裡的教學時間改成傍晚,天氣暗了女人們總不用做農活了吧?

懷抱如此天真的想法,她派人僱傭了走卒幫她去做調查報告,哪知道調查報告還沒怎麼統計,在結賬的時候卻是出了問題。

陳嬌開出的價格是三份報告一文錢,這些人都是包工頭領了一堆的問卷然後再找若干小工發下去,在最後結賬時候數量就極為可觀。

發錢的管事見這些人一文錢一文錢地數,便提醒了一句國家有規定銅錢都有重量,像這種大數額的情況其實只要稱重就行了。

哪料他話一說,當地人表情立刻就變了,此後這些人便一臉好奇地請管事幫他們算一下得有多重,再試著稱量,末了離開時卻是表情極為古怪。

而這一幕就落在了恰巧過來找陳嬌的張湯眼裡。

張湯多敏銳啊,他當即覺得不對,便想法子去街道上蒐集了一些銅錢,回來一稱,他和陳嬌都變了臉色。

中山國有銅礦這事兩個人都知道,但他們到得晚,並不知道中山國的銅礦並沒有用來製造供當地流通的貨幣,這下兩人都以為市場上這些缺斤短兩的銅錢是夏安然所制。

關於這事怎麼處理,張湯和陳嬌之間也有過好一番爭論。張湯覺得這是中山王的地盤,如此大規模的□□他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但陳嬌覺得盧奴縣使用的錢幣分明就是分量充足沒有問題的,他們這次拿來發的就是盧奴幣。

而且中山國自己有銅礦,產量充足,根本沒有必要偷工減料,這應該是當地人融幣重鑄,和表兄沒有關係。

雙方誰都說服不了誰,張湯決議暗查。陳嬌又氣又急,又不敢走官方通道,生怕驚動這些欺上瞞下的“賊子”,於是靈機一動派人投了信箱,硬生生地把他那個在現代受了不少刑偵片荼毒的表兄給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