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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陣營本·雪滿(四):

之前333給枕流介紹過, 玩家對人物小傳的理解方式,一共有三種,看文字, 觀影片,以及自己演話劇。

一般來說, 劇本在這個環節,都會給玩家最大的自由,想選擇哪個方式就選哪個方式。但這一次枕流遇到的卻不是一般情況, 劇本強制要求玩家對人物小傳進行沉浸式體驗。不是由玩家扮演角色的那種演繹, 而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像是看一場有旁白的電影。

枕流之前還覺得這樣的形式不夠客觀, 他當時的推斷角度, 是從劇本殺的劇本必然由創作者書寫而成。但在經歷過《同學會》之後,他卻不那麼確定了。

也因此, 對於這一次觀影的方式, 枕流就沒有那麼排斥。

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大致瞭解完了枕抱貓的一生。

大啟年間, 皇帝昏庸無能,百姓民不聊生。

枕抱貓出身貧寒, 爹孃是典型的“越生越窮, 越窮越生”, 家中的孩子多到養不起, 便把看上去最好看的枕抱貓賣進了宮中當閹童。

大概是過去的記憶除了痛苦就實在沒什麼好記的了,當長大的枕抱貓回顧自己的人生時, 他最早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六歲。

那年, 有貴人賞了他一塊點心。

粉色的花瓣, 綠色的葉, 精緻得就像是一幅上了色的工筆畫,裝在紅色莊重的木盒之中,不似點心,更像珍寶。整塊點心的大小,不足枕抱貓的手掌,彷彿一口就能給囫圇個的吞完,哪怕很小口很小口的吃,也並不能品嚐多久。

但枕抱貓始終記得那點心的味道,清香撲鼻,回味無窮。初嘗有一點點的酸,吃進嘴裡後又有些苦澀,但很快就會被回甘徹底充斥喉舌。

是畢生難忘的味道。

枕抱貓隨後的一整天,都因為那一塊小點心而被照亮,他為此開心了許久。他能夠擁有的實在是太少了,便對僅有的好事總是格外上心。

而枕抱貓能夠得到這塊點心,是因為他碰巧在宮中的一棵老樹下救了貴人的貓。斑駁的樹蔭,耀眼的陽光,它輕盈的就像一團雪,從樹枝上一躍而下,投入了枕抱貓的懷抱。哪怕枕抱貓被撞了一個後仰,胸口和胳膊都痛了好些天,他也無所謂,因為那貓咪真的好可愛啊,軟乎乎,暖和和。

後來,枕抱貓因救貓有功,不僅得了貴人的點心,還拜入了狸奴坊,跟著師父開始學習伺候貓主子的技巧。

當今的陛下愛貓成痴,人人都知道狸奴坊是個再好不過的肥差,心嚮往之。

但枕抱貓怎麼也沒想到,他有天也能成為其中一員。

枕抱貓的師父同樣是個太監,老態龍鍾,聲音尖細,一雙乾瘦的手就像是枯枝。他總是駝著背,弓著腰,對貓主子點頭哈腰,因為它們的命比他可值錢多了。老太監教會了枕抱貓很多,其中他最常說的話就是,只要枕抱貓伺候好了這些個不會說話的爺,指不定哪天就能扶搖直上了。

宮裡的“青天”,自是天子。

枕抱貓的運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極得貓狗喜歡,只這一點就是強出了別人許多。老太監視枕抱貓為秘密武器,只等著哪天讓他一鳴驚人,去御前伺候“烏雲大將軍”。

烏雲大將軍是陛下最喜歡的貓,通體烏黑,四蹄雪白,宛如烏雲踏雪,它的名字“烏雲”就是這麼來的。“大將軍”則是烏雲實打實地官封,一品大將軍,比不少寒窗苦讀的窮書生、戰場拼殺十數年的將士還要官銜大。

據說朝中的大人對此頗有怨言,可……那又能怎麼樣呢?陛下仍是那個荒唐的陛下,大人們依舊是需要對他三跪九拜,視他為天。

枕抱貓十年磨一劍,終於得到了在御前表現的機會,也確實被陛下另眼相待。但是偏偏陛下當時正寵著一位新入宮的美人,因一雙像極了烏雲大將軍的貓眼,而被陛下直接封了個貓美人。陛下寵愛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愛,明明覺得枕抱貓能力不錯,卻還是割愛把他派到了美人身邊伺候,為美人抱貓。

隨枕抱貓一起去的,還有一隻叫雪滿的貓,正與烏雲大將軍湊了一對合轍押韻的夫妻名。

但是,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帝王之愛來的快,去的也快。烏雲大將軍年歲到了,驟然早登極樂,陛下便再看不得美人那雙像極了貓的眼。

不管美人怎麼精心伺候著陛下賞賜的雪滿,陛下也再沒回頭。連著枕抱貓一同,被遺忘在了不是冷宮勝似冷宮的偏殿。

幸好,美人不是個愛遷怒的性格,也不會因為己身境遇的起起伏伏,而去折騰身邊的人。雖不得寵了,依舊對宮中之人十分和善可親。枕抱貓雖沒伺候成烏雲大將軍,卻也因此躲過了給貓陪葬的命運,據說陛下捨不得烏雲大將軍泉下悽苦,把它身邊伺候的宮人都賜死了,好叫他們在下面繼續錦衣玉食的去伺候陛下的貓。

枕抱貓在美人身邊的工作可以說是十分輕省,只要伺候好貓主子雪滿就可以了。

比起枕抱貓不幸中的萬幸,美人的命運卻反而悽苦了一些。陛下的寵愛在時,宮中自然是無人敢欺辱於她,可當陛下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之後,什麼牛鬼蛇神就都出現了。特別是那些過去心生嫉妒卻拿她無法之人,自是一定要報復個夠才能暢快。

在這些人裡,最得罪不起的,便是囂張跋扈的鄭貴妃,在確定美人失去了聖心,再無法起復後,鄭貴妃就開始了對美人的針對,昨日罰跪,今日抄寫,後天還有佛前撿豆子在等著她。

鄭貴妃最會的就是變著花樣糟踐人,手段層出不窮,心思卑劣又歹毒。

美人本就體弱多病,這麼一折騰,已不是“日漸消瘦”可以形容的,而是馬上就要香消玉損了。美人身邊伺候的宮人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美人雖不得勢,但至少是個好主子,大家都不想她有事。

可眾人商量許久,覺得救美人辦法不過有三,要麼助美人復寵,要麼給美人找到一個足以抗衡鄭貴妃的勢力投靠,要麼就努力化解鄭貴妃與美人之間惡劣的關係。

但這三條哪一樣不是難如登天呢?至少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宮人可以做到的。

枕抱貓從始至終都很安靜,抱著貓站在一角,既沒有給大家潑冷水,也沒有說這些計劃是可行的。因為他心中早已有了不一樣的成算,他覺得趕在美人被磋磨死之前,殺了鄭貴妃,一樣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

一個小小的抱貓太監,敢生出這樣膽大包天又大逆不道的想法,自然是因為枕抱貓並不是什麼尋常的小太監。

還真讓錢小錢給誤打誤撞蒙中了,枕抱貓還有另外一層身份——那便是貴人養在宮中的探子。年少時救貓的一舉,徹底改變了枕抱貓的一生。他跟著老太監既學養貓,又學刺探。貴人本有意送他去陛下身邊,卻陰差陽錯到了美人跟前。

本以為枕抱貓這步棋算是廢了,萬萬沒想到,峰迴路轉。

這一日,宮中為年幼的皇子、公主舉辦拜師宴,同時也是成年入朝的太子殿下的謝師宴,又趕上多年來頭一回的放白頭宮女回鄉,宮中前所未有的缺人手。枕抱貓因一手出神入化安撫小動物的手段,而被特招到了宴上幫忙,那裡圈出了一塊特定的區域,放了不少專供年幼的貴人們玩樂的寵物。

這次機會,讓枕抱貓背後的貴人再一次看到了的希望,也讓枕抱貓活泛起心思。一個既能成全貴人,又能救下美人的計劃,逐漸在他心中成型。

枕流看完“電影”後,便抽身而出,重新回到了獨立的空間。他在心裡想著,這片子拍得還挺有質感的,不管是前面枕抱貓年少時救貓的輕快,還是長大後畫風一轉身為探子的緊張,都拿捏得十分到位。如果真能拍成電影,票房應該不會很差。

不過,從枕抱貓的人物小傳裡,枕流也意識到了,他的貓並不是什麼關鍵。

因為昏聵的陛下記憶一年不如一年,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得了老年痴呆,他給很多東西都起了一樣的名字。這個名字都是烏雲大將軍的配對版——雪滿。枕流嚴重懷疑,到最後他們每個玩家都會人手一個“雪滿”。

只不過雪滿在枕流這裡是貓,在別人那裡是什麼還未可知。

枕抱貓因為一直伺候在很快便失了聖寵的美人身邊,其實基本是沒見過什麼大人物的,和其他角色的交際不大。他有印象的,就是常來給美人看病的陸太醫,每天只想著吃的小宮女林梳頭,以及隔壁住在真冷宮裡的金公主。

另外四個玩家所扮演的角色,完全沒有出現在過枕抱貓的世界裡。

枕抱貓是知道皇帝有不少皇子的,但根本不知道哪個是女玩家扮演的那位皇子。少傅也只在拜師宴這天才隱約聽到了名字。至於什麼大宮女、大太監,那更是一問三不知。

受到角色本身地位的限制,每個玩家在遊戲前期掌握的信息量肯定是不同的。這個時候,其實地位高的角色反而更佔優勢。

枕流如果不是有探子這層身份,那基本就是個睜眼瞎。

他長嘆一口氣,在等待其他人看完人物小傳後,便一同進入了遊戲。333的提醒仍在耳邊回檔:【這次的劇本是分幕式的,一共三幕。你現在進入的是第一幕。】

枕流一睜眼,便出現在了無人的宮殿,枕抱貓正在刺探鄭貴妃的行蹤。這一次的謝師宴就設在貴妃宮中,由她主持。大啟男女大防不算嚴重,至少貴妃這個級別是可以見外男的。主持皇子公主的謝師宴,亦是一個訊號,鄭貴妃很可能要封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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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抱貓哪怕再厲害,也是進不了正殿的,他只是想辦法摸入了偏殿。但哪怕是貴妃的偏殿,也窮奢極侈的無法用詞彙形容。

枕流在殿中巡視一圈,在多寶閣上挑了一個看上去不是多麼顯眼、丟了都沒人會注意,又確實重工打造、十分華美的玉質小擺件。這擺件一看便是御賜,是個刻了貓的玉葫蘆,不大不小,能穿繩,剛好掛在了雪滿的脖子上。

雪滿乖乖巧巧,只睜大一雙異瞳,歪頭看著抱著它的兩腳獸。

至於枕流系這個幹什麼……

枕流剛系好,就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他都沒有來得及把手從貓脖子拿開,對方就已經進來了,並很小聲的開了口:“別怕,是我。”

美人身邊梳頭的小宮女,林梳頭。她這次也被借調到了貴妃宮中幫忙,只不過比起枕流的輕鬆,她的任務要繁重的多,還不能出現在人前,只是在後面幫忙。她一進門,便看到了貓脖子上的玉葫蘆,若有所思,看上去十分友好的對枕流眨眨眼,她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我勸你還是藏的更隱蔽一點吧。”

一臉她什麼都懂的表情。

支線任務裡有個藏信物的要求,稍微玩過一次的玩家就都能推斷出,這肯定是每個玩家都會有的支線任務。而大家在玩遊戲最開始的態度,基本也都是和諧共處,共同富裕的。

你不說我,我不說你,人人都能得1分,多好啊。

枕流看看雪滿,雪滿看看枕流,然後齊齊給了林梳頭一個漂亮的笑容。

什麼叫燈下黑?這就是燈下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