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亂、差。
——這是顧小魚對於她工作地點的第一印象。
“髒”是體現在，整個山區裡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土地貧瘠，房屋低矮，就連穿過山谷的河流裡，也常常漂浮著死魚。更別提雖然山區房屋錯落，但是卻沒有修好的路，她走了一路腿上被荊棘劃了。
“亂”是體現在，她來學校報道的路上，見到了一群流裡流氣的中學生，看上去大約十幾歲的模樣，偏偏頭髮是五顏六色的，穿著簡單的粗布短褲短袖，腳上隨意穿著草鞋發，彷彿難民營一樣。看到顧小魚之後，眼睛不懷好意地掃了她一圈，又興致缺缺地跑走了。
“差”就是體現在，當顧小魚去學校的時候找了半天才在一群低矮的建築物中，找到了一座牆倒塌了一半的學校，學校校門緊閉著，從大門處可以看到三間房子。
學校裡沒人，而學校門口是一片開闊的空地，旁邊種了一大片銀杏樹。
有個中老年大叔正躺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摳腳。
顧小魚詢問他的時候，他慢悠悠地說，“新老師？你跟我報到就行，我是白果樹村村長孟極。”
顧小魚拿出來《報到通知單》說，“你好……我是新分來的老師，我叫顧小魚。”
孟村長懶洋洋地抬起手接過，“真是稀奇，妖都竟然往勞改區分配老師，還是分配過來的人界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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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拉著眼皮看完了報到通知單，抬眼看顧小魚，“被騙了？”
“……沒有。”
“那為啥你一個人類來妖界，還來被稱為‘妖界勞改區’的黑妖區這裡當老師？”
“為了、世界和平？”
中老年大叔險些被嗆著。
他皺著眉頭看著瘦瘦弱弱的顧小魚，終於起身帶著她往學校走。
“我們白果樹村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自從一百年前妖界黑妖大戰之後，黑妖就被趕到了這片荒無人煙的大陸上，這裡靈氣稀少，修行困難，妖精們都無所事事。妖都那邊巴不得我們自我毀滅呢！這麼稀少的人界教師竟然分配到這裡，裡面肯定有鬼啊！你要是反悔的話就現在走，等在我這兒報到之後，想要走可就不好走了。”
“我知道。”
顧小魚神色沒變，她面試的時候舊病又犯了，考了所有人類老師的倒數第一，就分配到妖界鳥不拉屎的“勞改區”了。
願賭服輸，分配到哪裡，就在哪裡發光發熱。
孟極看了看顧小魚，搖頭嘆息，開始給她介紹學校的情況。
“我們學校呢，加上剛來報到的你，一共兩個老師，平常工作挺清閒的，至於住宿麼，我好歹是個村長，村裡還有幾間房子空著，看能不能騰出來一間房子給你先住下，反正學校裡是……”
顧小魚打斷他的話，“謝謝孟村長了，我住學校就可以了。”
孟極想了想，“那也行，咱們這裡比較亂，還是學校安全點。那你就睡在雜物室吧。喏，那是辦公室，這是你的桌子。”
學校裡只有三間平房，一間是教師，一間是老師辦公室，還有一間是雜物室。而一踏進辦公室裡，格外潮溼陰暗，顧小魚都隱隱約約看到上面起了白色的黴斑，在這種環境裡上班，實在是太過於艱苦了。
她沒說什麼，孟村長有些滿意。
他看了看天色，“下午該上課了，我先去上第一節，後面兩節課是你的。你自己找找教材，咱們倆合計合計都分開教什麼。”
“……好。”
“對了，”孟村長想起來什麼，扭過頭說，“之前白果樹學校沒有老師，我暫時代課，你現在過來了，以後白果樹學校就歸你管了。”
“我一個新老師，當校長？”
“對，不僅是校長，還是班主任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顧小魚：“！！！”
孟村長假笑一聲，“顧、顧校長，學校交給你了！！”
說罷，他心情明顯舒暢，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
顧小魚眉頭一皺，覺著不對勁兒，孟村長怎麼像是甩掉了什麼累贅？
她去那一堆雜亂的紙張裡找課本，忽然，看到了一張通知。
——《關於從嚴治理整頓中小學生源稀少校長消極怠工等行為的通知》
被甩鍋的顧小魚：“……”
銀杏樹下掛著一個破舊的銅鈴，剛才在摳腳的孟極去上課時，就拿起長長的繩子敲鈴，銅鈴響起來了有氣無力的聲音。
然後孟極就慢吞吞地進了教室。
顧小魚好奇她未來的學生們是什麼樣，就悄悄走到後門，發出班主任的凝視。
結果，就看到孟極空著手進了破破爛爛的教室，隨便往講臺上一坐，拿起來課本開講。
視線一挪，顧小魚就看到，教室裡孤零零地一個課桌，坐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學生！
只有一個學生的學校，這個學生也未免太慘了吧！
以後就是兩個老師教他自己，而學生只有他自己。
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顧小魚剛想可憐一下那個學生，就發現自打上課那學生連頭都沒抬。
他的額頭抵在桌沿上，手拿著一把匕首，在一下一下地削木頭。
一個旁若無人地講課，一個旁若無人地削木頭，真是和諧無比。
過了十分鐘，就看到孟極將課本放了下來，拿起杯子喝了喝水，從講臺下摸出來幾根木頭，泰然自若地對唯一的學生說：“這次咱們做什麼？”
那學生頭也沒抬，“木彈弓，我們去打鳥，你別又跟著我們，太煩了。”
孟極也不惱，笑呵呵地說，“又跟著那一群小混蛋啊？有空的話動員他們來學校上課。”
做木彈弓的學生：“不去。他們只會讓我也輟學。”
顧小魚：“……”
這裡，真的處處充滿了鹹魚的氣息。
顧小魚嘆了一口氣，轉身去辦公室想想怎麼指定教學計劃。
她看了孟極老師的課程表，這裡竟然只開了兩門課，一門是陣法課，一門是語文課。
她來妖界之前，專門認真學習了《人妖兩界定向支教需知》，裡面說每個學校至少開設九門課程。然而想想這裡是所謂的“勞改區”，顧小魚就沉默了。
算了，她既然來了，就要好好做一個辛勤的園丁，拿出來幾門破破爛爛的課本，顧小魚奮筆疾書備課。
下課鈴聲慢吞吞地打著顫，孟極回來了，又躺在了他的藤椅上躺屍。
“嚯，這麼認真啊？我都多少年沒有見過備課的老師了。”孟極掃了她一眼，拿了一盤瓜子磕著，咔吧咔吧，咔吧咔吧。
他舒服地喟嘆一聲，彷彿在說，那麼認真拼命幹什麼？一起摳腳啊！
嗑瓜子的手一頓，他訕笑一聲，把瓜子往顧小魚這邊推了推，“吃不吃瓜子？”
顧小魚默默地看了看他的手：“……不，謝謝。”
顧小魚一晚上沒睡，打消了回去的念頭，徹夜做出來了計劃表！
招生！
招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