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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全村最後的希望(3)

大家都深陷在這個泥潭裡,誰也別想跑!

典型的自己下了水,也想把別人拖下去。

她甘心嗎?

不。

但她逃不掉。

所以,只能不斷把別人也拽下來,才能獲得一時的快意。

陳姐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嘴裡絮絮叨叨的跟微微說起了她的經歷。

五年前,她從廠裡失了業,走投無路之下,被人販子騙到了這個破山村裡。

“最開始我也不甘心啊,我好歹讀過高中,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成為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光棍的老婆呢。我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反抗,但最後結果,等待我的只會是一頓毒打。”

說到這裡,她麻木的臉上有了些表情,神色略微動容。

微微看得出來,那是一種藏在平靜面具下的憤怒。

“被打了很多次後,我學乖了,我開始假意配合,忍受屈辱,因為我的順從,他們一家人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好。這時,我終於找到了逃跑的機會。”

“可是啊……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王八羔子是個騙子,只是想跟我……騙了我之後,並沒有如約帶著我坐車離開,反而把我要逃跑的事情捅了出去。”

“等待我的又是一頓毒打,但我不服氣,把那個王八犢子也供了出去,最後還是他賠了大幾十才平息了一切,而我則被拖回去,當狗一樣鎖了起來。好在這時候我懷了孩子,不然早晚被這家人磋磨死。”

有了孩子後,陳姐的日子好過不少。

一家人哪怕想對她動手,也得顧及著肚子裡的孩子,頂多對她罵上幾句惡毒的話。

隨著老大出生,陳姐忙著奶孩子,照顧孩子,還要幹活,一天從早到晚都沒停過,累得腰酸背痛的,哪還有心思去計劃逃跑。

但是等老大三歲的時候,她終於又等到了一個機會。

她本來想走的,可是老大巴巴站在門口,奶聲奶氣的叫著她媽媽,那一刻,陳姐心軟了。

就這樣,她錯失了唯一一次絕佳的機會。

緊接著又是懷上了老二,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行動不便,也歇了心思,等孩子出生,她再次忙碌起來。

“這輩子就這樣,我認命了,況且就算我要走,我的孩子怎麼辦,他們還那麼小,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多乖,我怎麼捨得。”

微微表情澹澹的聽著女人含淚泣血的故事。

她將自己說得很偉大,她受了很多傷,很心酸委屈。

但是為了孩子,她願意奉獻自己的後半生。

她多麼偉大啊。

她一直在反抗,只是因為孩子屈服罷了。

但是在微微看來,只看到了一個為自己找藉口的懦弱女人。

孩子無辜,那麼她自己呢?

她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懷上“仇人”的孩子,並且為此妥協,難道是件值得驕傲的事麼?

是,她沒有選擇。

但她可以抓住機會跑出去,透過報警,最後再把無辜的孩子接回來,如果她真的那麼捨不得仇人的孩子的話。

她只是害怕,她擔心自己這次逃跑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又是以失敗告終。

她害怕被抓回來後,被打、被栓起來、幾天幾夜沒有飯吃。

她已經被打怕了。

如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樣。

她已經形成了本能的恐懼。

她再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了。

所以,她認命了,她不是不得不認命,而是因為懼怕怯懦而認命。

認命後的她,不斷去當說客,勸說其他女人要老老實實待著,不要想著逃跑,不然被打死都有可能。

前車之鑑這麼擺著,她又說得繪聲繪色的,無形之間就讓人對反抗這件事產生了懼怕心理。

恐懼早已悄然蔓延。

她們又怎麼敢跨出那一步。

這種心理暗示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人的心理,說得難聽一點,她就是個害人精。

她本可以選擇冷眼旁觀,可她偏偏還要給其他女人施加壓力。

多可惡。

那些女人,大多都淪為了免費的勞動工具。

以及生育機器。

這村裡的人,越窮越要生,越生越窮,重男輕女,生了一個還不夠,還要繼續,不停的生啊生,直到飯都吃不飽,仍然不知道停下。

多麼可笑。

聆聽完陳姐的教誨,等在一邊和村裡人閒聊的吳家父子也走了過來,喊微微一起回去。

他們剛剛並沒有走遠,就在十步之遙的地方監視著她,生怕她生了什麼小心思,同時也豎起耳朵聽著微微和陳姐的對話。

大部分時間都是陳姐說,微微點點頭,或者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吳家父子很滿意。

以前有傻女人以為陳姐是和她同病相憐的一類人,央求著她幫自己逃跑。

對話當然被她男人聽得一清二楚,最後呢?

自然是拖回去一頓修理。

打一打就老實了嘛。

而微微這麼聽話溫順,讓吳家父子很滿意,心裡無形間也對她放鬆了不少的警惕。

三人往回走,這時天已經開始泛黑了。

“招弟,招弟!死丫頭,又死哪去了,還不快過來伺候老孃吃飯!”

回去的路上,微微看到了一間破敗小院裡,有個七八歲的女孩,正吃力的噼著柴。

隨著屋子裡傳來女人的叫喊,女孩趕緊應了聲,跌跌撞撞的往屋裡跑。

那焦急的樣子,活像屁股後面有惡犬在攆。

似乎跑慢點,就會被惡犬咬死似的。

老舊的屋門被推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指著女孩的腦袋,開始數落。

“死丫頭,都幾點了,不知道趕緊熱飯給老孃吃啊。”

女孩唯唯諾諾的點頭,轉身去了灶房。

吳家父子對此見怪不怪,一邊還笑嘻嘻的跟微微講述這家人的事,用一種揶揄的口吻,語氣輕快的說著。

“那婆娘是少有幾個一開始過來就很溫順的,不過肚子卻不太爭氣啊,連著懷了兩胎都是女孩,不過都被扔到山溝溝裡讓她們自生自滅去了,這第三個又是女孩,眼看她都來了幾年了,這家人沒辦法,只能留下這個女孩,還找村子裡讀過點書的人取了個名字,叫招弟。”

可招弟出生後,六七年過去,女人都沒有再懷上孕。

家裡人一直覺得她是個晦氣的喪門星。

直到今年,女人肚子終於有了動靜。

但招弟的日子仍然不好過。

小小年紀,就要負責洗衣做飯噼柴餵豬,還要上山砍柴,下田幹活。

“哼,我瞧她那肚子,圓滾滾的,指不定又是個女孩呢,就是個沒福氣的命,哼。”

吳德貴掏了掏耳朵,不屑的哼了一聲。

微微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招弟啊,招來弟弟,真是一個扭曲罪惡的名字。

天色濛濛黑,幾人走在路上,路邊卻突然竄出來一個影子。

幾人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

女人渾身都髒兮兮的,蓬頭垢面,黑色的發甚至已經打結,糾纏在一起,整個人像只獸類一樣蹲在地上,看起來精神失常不太正常的樣子。

“瘋婆娘,就知道亂跑!快給老子回來!”

不遠處一個男人打著手電筒找過來,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

這時,一隻大黃狗和一隻大黑狗一路嚎叫著跑了過來,又撕咬扭打在一起。

場面一時極其混亂。

因為那個瘋女人也和兩隻狗滾成了一團。

一片混亂中,那個女人連帶著狗又一起跑遠了,眼見惡犬呲著牙,誰也不敢上前阻攔。

旁邊有人東看西看,從不遠處的隔壁找來了一個大掃帚,想要把兩狗一人給開啟。

人們的叫喊聲、凌亂的腳步聲、狗咆孝吠叫撕咬的聲音……種種嘈雜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微微站在一邊,可戰場竟然一瞬間就波及到了她這邊。

在那個女人滾到她腳下時,微微聽見她說:別相信任何人可以幫你逃出去的話。

女人說得極快,甚至字句都模湖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微微的洞察力遠超常人,剛剛也在一直注視著女人,她也無法明白女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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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村裡人趕來,幾掃把下去,打在瘋狗身上,狗嗷嗷慘叫著,停下了互咬打架。

而瘋瘋癲癲的女人也被男人揪走了。

真傻還是裝傻?

微微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流光。

“呸,真是個瘋女人。”

吳德貴憤憤的啐了口。

微微趁機打聽了一下剛剛那女人的事。

那個女人是幾個月前被賣過來的。

她是迄今為止性子最倔的一個。

新婚當天晚上,就打傷了一家人。

抓、咬、撓,能用上的手段她都使上了,雖然那家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頓,但自己也傷的不輕。

女人惡狠狠的一口,可是連他們的肉都給咬下來一大塊。

那家人便把女人關在了豬圈裡。

結果過幾天,飢腸轆轆的女人並沒有屈服,又和他們打了起來,這下好,被推的腦袋撞到欄杆上,等醒來,人瘋了。

瘋瘋癲癲的,時常學狗叫不說,有時候還見人就咬。

好端端一個人變成了瘋子,那家人都怕女人有什麼毛病,便沒再對她做什麼。

可好歹花了錢,又不甘心就這麼放她離開,就一直把她當狗一樣拴在院子裡。

這些日子她男人一直在想辦法靠近她,可是卻被瘋女人嚇得不敢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