冺城，日頭正勁，似乎一時間連寒冷的冬意都被驅散了幾分。
漫漫的長街上，似乎也終於恢復了幾分人氣。
真相大白於天下，百姓們領到了官府發放的救濟，不過短短幾日，相較初來之時的詭異城池，而今竟然又迸發出了幾分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
商販們漸漸活躍了起來，街上原本大門緊閉的鋪子也彷彿雨後春筍般一點點撐開了門面。
楚傾月要買的東西很多，因此帶上了寧君臨，似乎也要多少輕鬆幾分。
兩個人一路走著，寧君臨一路沒話找話道：
“你是怎麼發現那些東西就在地道裡的？”
“只是碰巧看見了反光，我覺得給你點時間，你也會想到的。”
“既然案子已經告破了，你為何還是答應了聶天材的要求？”
楚傾月聞言，看向他，心知這件事情自己說了算，寧君臨不做阻攔是一回事，但是必定是需要和寧君樓這個主辦官交代一番的，於是聽她道：
“有點可惜罷了，畢竟人都快死了，要求也不是很過分。”
她這番話說著，自己都有些沒底氣。
她清楚這些事情‘楚傾月’可以當做是敬梟雄隕落，又或是走江湖規矩，棋差一著死不足惜，但是答應人家一兩個臨死前的要求，還算是情理之中。
可是，這樣的事情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身上，卻不應該出現在‘欽差楚傾月’的身上，看寧君臨沉默不語，她只是眨了眨眼，似乎這才有幾分後知後覺的赧然道：
“你很為難嗎？”
寧君臨挑挑眉，其實心裡也清楚楚傾月是怎麼想的。
畢竟他們看似相處這麼幾日，但無形中其實一直都在與聶天材博弈。
甚至是，若不是他們兩人分頭行動，以聶天材這份膽大與心性，若是過了這一劫，日後的成就不可而語。
錯，就錯在聶天材選錯了路，不應該將主意打到無辜百姓的身上。
可是，縱觀全域性，兩個人這麼幾日來殫精竭慮夜不能寐才破了聶天材的局，雖說起初互相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但而今的結局只能說是險勝，也確實是讓寧君臨許久沒有這般絞盡腦汁的對手了。
他忽然在想，要是寧君威有聶天材這樣的謀劃和城府，這幾年的生活不知道能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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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相較於聶天材，寧君威終究是心太軟了。
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但兩人生死博弈這麼多年，實際上每次到了關鍵時刻，都還是沒有將彼此趕盡殺絕，也不知道究竟是當真念及兄弟舊情，還是不想把事情做的過於難看。
但總之也許是寧君威帶出來的這股風氣，兩個人明爭暗鬥雖未曾停過，但到底是誰也沒能把對方奈何。
至於當真是棋差一著還是故意放水，恐怕只有兩個人心裡才有衡量。
所以，聶天材這樣的對手，才顯得更為難得。
眼下看著楚傾月有些擔憂的目光，寧君臨回過神來，則是無所謂的看了看天，無奈道：
“你都答應了，能怎麼辦呢？女人就是心太軟~”
“……”
她總覺得寧君臨這一番話是在揶揄她，又找不到什麼證據。
只是寧君臨到底是不跟她計較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扛下來了，楚傾月雖然該問，但是到底也沒有問出口。
不過，饒是這一點，似乎也是聶天材拿捏著恰到好處的分寸。
其實看起來對於誅九族的人似乎過於寬厚了些，但是聶天材的要求始終都處於在底線上橫跳，卻始終不觸及底線的那種要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無非是給他們一家留個全屍，以及隆重的辦辦身後事而已。
雖然楚傾月覺得就算是重視喪葬文化，聶天材這身後事也辦的過於風光了些，幾乎是堪比京城的王公貴族那般規制了，但既然都答應了，雖然不解，倒也沒什麼後悔的道理。
只是此刻，楚傾月不再說話，只是悶頭買買買。
而寧君臨卻隨著手上的東西越來越沉，心裡也在無形中越來越沉。
起初，楚傾月只是看他拿著東西覺得好玩，寧君臨也覺得夫人在前面逛街，他在後面拎拎東西似乎也很有婚後生活的味道。
只是眼下看著楚傾月這個架勢，儼然是還沒買完，見他隨手將手中的東西都扔入了芥子中，而他忽然拉住楚傾月的手，語聲沉凝道：
“你買這麼些東西幹什麼，楚傾月，你難道不準備回京？”
楚傾月聞言一愣，險些忘了這一茬！
她只是想著今天要買什麼東西，卻似乎忘了，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寧君臨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有遠行的計劃。
只是此刻，她抿了抿唇，本想矢口否認，卻看寧君臨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凝重道：
“又不是特產，別跟我說什麼帶回京城的，你要是想要，我回京城給你買，現在跟我回府！”
楚傾月聞言一愣，暗暗盤算一番自己要買的東西還差很多，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這才發現方才買的東西似乎都不見了！
她眨了眨眼，寧君臨卻抓住她的手腕，沒好氣道：
“不用找了，東西我收起來了，但是你不覺得這件事情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楚傾月抿了抿唇，看向他，似有無奈道：
“我有點事要辦，正好就在這附近，順便去一趟，你們就……”
“別胡鬧了，你既然是跟我一起出來的，自然是要跟我一起回去，何況你若是自己出去出了什麼意外，到時候左右是我不好交代！你讓紀國公怎麼看我？”
她唇角抽了抽，跑路的計劃失敗。
其實按說也不急於一時，但是楚傾月又估摸不準丞相府準備何時對雪兒的母親出手，又不知道那座萬壽無疆陣法究竟準備什麼時候啟動，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數，楚傾月心裡清楚此事可以從長計議，只是心裡卻冥冥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種若是再不做就來不及了的預感。
不知道為什麼，她隱隱覺得楚家在籌劃的這件事，似乎會嚴重的影響到自己的未來。
雖然前前後後還沒能等她想明白，可是自從踏上天師一途，楚傾月要麼不相信直覺，要麼就是完全跟著直覺走。畢竟而今以她的修為，已經到了初窺天命的地步，大事要事偶有預感，幾乎都會成真。
上一次這樣的感覺這般強烈，還是她遭受天劫之前……
因此此刻，她一邊覺得彷彿有人在催促著自己趕緊去做這件事情，一邊又只能無奈的看向寧君臨，皺眉試探道：
“這件事挺重要的，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若是你一定要攔我的話，我要走，你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