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自是關心著皇上的，這從早到晚的，都送了不少東西來養心殿了。”
沈眠端著拂塵，笑得見牙不見眼。跟嘴上一套腳下一套的嘉悅一樣，他也是嘴上多和善，攔路的動作就多嫻熟。
“不過嘉悅姑姑你也知道，咱們皇上性子獨，別說是病中，就是平時也不喜殿內有外人在。這不，除了奴才偶爾進去，其他人都給趕出去了。”
話到此處，不讓進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然而嘉悅是誰？那是陪著花太后從少女時代一路征伐到如今，對宮中腌臢與套路瞭解得明明白白的老人兒。
“沈公公，我知你一心護主，萬事都順著皇上的脾氣來。可你要明白，皇上龍體乃是國之根本，出不得半點差錯。你如今在這兒攔著我與一眾太醫，知道的道你忠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挾天子……”
“嘉悅姑姑言重！”
立刻將嘉悅的話打斷，沈眠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殺人的手。
他隨主上入宮已快三年，期間沒少與嘉悅等人打交道。
不得不說，跟對方比起來，自己在說話下套上還是太稚嫩了。沒辦法，他的本業本來就是殺人啊……
然而嘉悅可不管他本業不本業，當即便笑道：“沈公公莫惱。皇上龍體要緊，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此時此刻，她儼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就等著沈眠自己乖乖從門前讓開了。
可沈眠不想讓……
因為主上今日的確出了些問題，貿然讓這些人進去的話，他怕他們連屍體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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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這破腦子轉來轉去，竟想不出一個完美的能拒絕嘉悅等人的理由。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覺得自己要攔不住時，一抬眼，他看見了傳說中的“及時雨”。
於是他幾乎是立刻對著那位及時雨眨眼睛，希望對方拿出當初懟海貴的氣勢，直接把嘉悅等人勸退。
而對方也配合的點了點頭，露出了那副慣有的，可靠的，我辦事你放個屁的心的完美表情。
沈眠：“！”
那個，他現在自戳雙目，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助了還來得及麼？
顯然來不及了。
只見某及時雨優雅從容的走到了眾人面前，而後大手一揮道：
“都站在外面做什麼？既然是來看皇上的，那便同本宮一起進去說話吧。”
沈眠：“……”
他要攔麼？
他敢攔麼？
這小祖宗都發話了，他，他還是一邊站著去吧。
帶著眾人向蕭惜若行了一禮，嘉悅臉上的笑容都複雜了幾分。
因為當她發現蕭惜若來了時，心裡除了咯噔便是憂慮。她想以蕭惜若那嬌縱粗俗的性子，自己今日恐怕是完不成入殿見皇上的任務了。
可恰恰相反，蕭惜若反而是鬆口讓她進去的人。
嘉悅不解，同時也用眼神示意身後眾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千萬別覺得蕭惜若是一片好心。
畢竟這個虧，她們太后娘娘已經吃過了。
緩緩整理好心態，沈眠也不再扭捏，而是態度極好的引著蕭惜若等人往裡走。
自從將每日送膳的任務給了白芷後，蕭惜若已經很久沒來養心殿串門兒了。
一來養心殿畢竟是皇帝的居所，后妃是不允許隨便踏足的。
二來則是封無晏大部分時候也不在養心殿。
皇上嘛，早朝和御書房辦公的時間，總得比睡覺多吧。
如今他們又熟了，封無晏想見她時都會自己來長樂宮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太想氣封無晏了。
至於為什麼？
大概是她良心發現？
她就這般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卻唯獨沒想過封無晏生病的事兒。
因為在她的認識中，大反派就是座銅牆鐵壁，狠起來連他自己都虐待的狼人。
然而當她站在寢殿之外，透著層層紗幔往榻上瞧時，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裡面的內力波動有些亂……
又或者說是在暴亂。
因為連她這種門外漢都能覺察到的波動，除了過於劇烈外，她再找不到其他理由。
就像那晚在臨時府衙一樣……
“你們且在這兒候著，本宮先進去看看皇上。”
淡然抬手，蕭惜若示意一旁的溫素素扶她進去，其他人則被降雪和沈眠攔在了外面。
緩步穿過紗幔，蕭惜若剛要走進最後一層，溫素素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娘娘，主上不喜在此時被人打擾，屬下在這兒等您便是。”
溫素素這句話是傳音入密，而“此時”兩個字則表明，她已經知道自家主子是什麼情況了。
可……
你都知道他不喜歡這種時候被人打擾，你特麼等我走到這兒了才說？你存心的是不是！
這一瞬間，蕭惜若甚至有種折回殿外，順便把嘉悅等人一起轟出去的衝動。
然而溫素素這人吧，腦子正常與否全看你的運氣。
這不，某人自己不敢進，給她撩紗幔的手卻比誰都快。
蕭惜若：“……”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層層紗幔之後，清冽冷香自金絲香爐內悠然升騰。少年斜倚在床頭，雪白褻衣上雲紋繚繞，墨色青絲若錦緞青綢。他似乎真有些不適，以至於面色微白，額間薄汗……
以往張揚瀲灩的桃花眼輕闔著，竟有種破碎凌虐的美感。
雖然蕭惜若很不想承認，但這一秒，她是封無晏的顏粉。
嗯，長得這麼好看的一個大反派，他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於是蕭惜若一秒貫徹自己囂張跋扈，在對方這兒恃寵生嬌的人設，連禮都不行便直奔床邊。
而見人生病該幹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當然是摸他的額頭！
而親密的愛人要怎麼摸？
蕭惜若在自己閱遍各種小說的腦瓜裡一頓翻找，然後毫無羞恥心的低下了頭。
這一刻，層層紗幔外的沈眠直接石化，而一紗之隔的溫素素則拿出了看勇士的眼神。
額頭貼額頭，蕭惜若認真仔細的感受著對方額間的溫度，像極了一個確認心上人有沒有事的懷春少女。
因為有嘉悅等人在外面看著，她還怕自己演得不夠真，所以抬手溫柔的撫了撫那畫卷般昳麗的眉眼。
從某種程度來說，她覺得自己賺了。
如果被她摸的人沒忽然醒轉，而後抬頭貼上她的唇的話……
蕭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