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嘉衍的記憶中,封夜寒向來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初次見面,錦衣華服的小皇子站在海棠樹下,一個眼神,便嚇退了那些看他年幼無知,準備將他拐走的壞人。
小皇子親自將他送回了林府,並告訴他人笨就要好好在家裡待著。
二次相見,他被一群年長的世家子們設計,丟掉了他最心愛的夜明珠,正躲在侯府院子的一角哭鼻子。
寒兄罵了句“真笨”,然後轉身就走。
兩天後,他從寒兄那裡得到了一盒子夜明珠,顆顆都是不一樣的顏色。
寒兄說一盒玻璃珠子而已,他早玩厭了。
第三次相見,是在寒兄母妃的喪禮上。
先帝痛哭,眾妃動容。
他只記得那場喪禮無比盛大,身為亡者之子的寒兄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他問寒兄為何不哭。
寒兄問他哭有何用?
是的,哭沒用,而他這個幼時遇事便哭的人,就顯得更沒用了。
好在,寒兄從不嫌棄他。
這個很少說話,從不喊疼,總像座鐵臂般屹立在前面的人,從不嫌棄他人傻話多,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
他告訴他不用做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人,隨心隨性,有張有弛……
你若盛開,喜歡你的人自然會來。
十多年過去了,寒兄還是那個不嫌棄他的寒兄,可他呢?
他卻開始反過來嫌棄寒兄了。
他知道寒兄從不會輕易取人性命,甚至不會輕易動怒,除非是有人真的惹到他了。
這個人是誰呢?
楚嬌嬌麼?
不可能的。
他看見了,寒兄看向楚嬌嬌的目光裡毫無波動。
所以是蕭惜若麼?
算了吧,以貴妃這討喜的性子,外加蕭家兩代人的恩情,寒兄生誰的氣都不會生她的氣。
因此如此明顯的怒意衝誰而來,林嘉衍用鼻子想也知道了。
畢竟這幾天惹寒兄生氣的除了自己還有誰?
本就是衝自己來的怒,怎麼能讓毫不相干的楚姑娘去背呢?
所以想清楚一切的林嘉衍立馬衝了出去,他武藝不行,輕功卻極佳,幾起幾落間便擋在了倒飛的楚嬌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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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坐在地的楚嬌嬌一愣,當即便要推開林嘉衍。
她自己接這招頂天重傷,可若讓眼前這位細皮嫩肉的大掌櫃替她,她怕她以後都沒九色古董羹吃了……
但她到底慢了一步,因為有人收劍的速度比她推人還要快。
不讓她推人就算了,怎麼還要拿劍砍她手呢?
好在她反應快,要不然以後都沒手拿筷子吃飯了。
楚嬌嬌正後怕呢,一盒兒精緻的糕點忽然塞到了她手中,她抬頭一看,病美人正閃耀著聖潔若星辰的光芒。
曾幾何時,她覺得打得過她的才配做她的知己……
比如那邊正翻來覆去的檢查古董羹掌櫃的墨寒,以及那天晚上手都沒動,就讓她節節敗退的病美人她男人。
他們夠強。
而她嚮往變強。
可看著手裡這盒兒精緻的糕點,想想這幾天在宮裡吃的大白饅頭,還有那天色香味美的古董羹……
她忽然發現有人即便不會打架,也是能讓她折服的。
就比如眼前的病美人。
“吃啊,你不是吃東西就能療傷麼?多吃點兒,一會兒本宮表哥若是發起火來,你還得有力氣跑路呢。”
與楚嬌嬌的懵逼相比,蕭惜若則是個人間清醒。
只見她一雙明眸略帶探究的看著不遠處的封夜寒和林嘉衍,只見兩人正為了剛才擋劍的事據理力爭。
封夜寒問林嘉衍是不是瘋了,什麼情況就敢往上衝?要不是對面是他,林嘉衍可能都死了八百回了。
林嘉衍則說就是因為對面是封夜寒,他才一定要往上衝的。一方面覺得寒兄不會傷他,一方面也是為了護住楚姑娘。
畢竟楚姑娘是貴妃的朋友,咱贏了就贏了,怎麼能仗著生氣就趕盡殺絕呢!
然後封夜寒開始說自己沒有生氣,是楚嬌嬌這人欠得慌,非得逼他用全力,他今天不過是順手而已。
於是林嘉衍瘋狂點頭,是是是,好好好,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似乎是被林嘉衍這敷衍的態度給刺激到了,封夜寒當即便反問林嘉衍,他和蕭惜若到底為什麼帶楚嬌嬌來。
這下輪到林嘉衍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我們看你無聊,決定給你找媳婦兒來著……”
“林嘉衍,你特麼……”
然後林.慫.很慫.嘉衍就被封夜寒直接拖走,兩秒之內不知所蹤了。
這一刻,一直站在這邊看熱鬧的蕭惜若悟了。
她覺得吧,她似乎好像也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
“娘娘,您覺不覺得夜王殿下跟林小侯爺有些奇怪啊?”站在蕭惜若身邊的溫素素一臉高深莫測:“就好像……”
“像什麼啊像?”蕭惜若搖了搖手裡的團扇,一本正經道:
“表哥與林小侯爺兄弟情深,從小一起長大,這誰奇怪他們都不可能奇怪!素素姐你肯定是想多了。”
溫素素:“?”
所以,我這什麼都還沒說呢,您就知道了?
又是三盤糕點下肚,楚嬌嬌終於從地上站起來了。
面對蕭惜若的詢問,她磕磕巴巴的交代了自己的心路歷程。
被問及那日為何不反對溫素素“會情郎”的說法時,她表示她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饅頭上,壓根兒沒認真聽……
溫素素:“哦,所以我那天說了那麼多,你就只認真聽了‘要吃飽’幾個字唄?”
楚嬌嬌:“對!”
蕭惜若:“……”
行吧,是她亂點鴛鴦譜了。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蕭惜若正思索著一會兒要怎麼跟自家表哥賠罪呢,卻見不遠處的迴廊上喧囂一片。
少年被一眾禁軍簇擁著,身姿修長,矜冷尊貴。他還穿著在御書房處理公務時的玄色龍袍,整個人似裹在冷霧裡般,讓人捉摸不透。
終於,那雙桃花眼遠遠的看向了蕭惜若,冰冷的不善被斂去,春風化雨,浸滿了不可言說的自責與擔憂。
沒有人知道,當他得知夜王府突然出事,而他的小病鬼也在夜王府裡時,他有多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