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早朝重啟。
聖淳帝親下了兩道旨意，一道是命內閣複核昨日以史偉為首的八名官員擅闖宮門，官削一級的旨意。
另一道，則是命祁王封祁主擬北夷使團接待一事，同時任命謝逢、花青松二人為接伴官，可隨行協助封祁。
很顯然，第二道旨意是在第一道複核結束後下達的。
今日以兵部尚書方堂打頭，蕭家、花黨、祁王一脈的官員都在聲討暄王一脈……
先不說對方的八位主力至今躺在榻上，無法同他們辯駁，單說三家在內閣加起來的閣老人數，這八人就是來了也阻止不了聖旨透過。
當然，期間不是沒有暄王一脈剩下的官員據理力爭，甚至搬出了是祁王帶大家闖宮，他們一脈根本不該付首要責任，所以要處罰也該合著祁王一脈一起處罰……
結果就是祁王一脈直接炸了，那明明傷了腳踝，卻還得被扶著來接旨的封祁，當時便拿玉笏砸破了一個官員的腦袋。
心想你們算計老子，居然還想拖老子下水？
當老子傻是不是！
眼看這兩脈便要在自己面前扭打起來，龍椅上的封無晏終於冷聲打斷了他們，直言此事不必再議了。
他願意裝瞎，花黨和祁王也願意沉默，至於暄王一脈，那便只能自食其果了。
於是一眾大臣便見沈眠高喊退朝，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站好行禮呢，龍椅上的皇帝已經不見了。
得，昏君還是那個昏君，這麼急著回養心殿也不知道為了誰～
放下玉笏，一眾朝臣終是罵罵咧咧的走了。
有調侃的，自然也有咒罵的，其中以得到訊息的八名官員，以及兒子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大長公主最為氣憤。
“傷了我們的人便罷了，居然還要官削一級？這不是明擺著扇我們一脈的臉，扇暄兒的臉麼？還有我那可憐的梁兒，他，他……”
一說起呂梁，大長公主的眼淚便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因為呂梁的斷骨雖然都被顏陌清接上了，可人的精神卻大不如前了。
夜裡甚至會被噩夢嚇醒，哽咽著說有人掰他的骨頭，說他覺得自己的骨頭就跟瓷器一樣，一碰便都碎了……
身為母親，聽到這一切的她怎麼能不心疼？
可她還有這麼多家屬要安撫，根本沒有時間時刻陪在兒子身邊，只能讓文嘉多照看她哥哥一點。
“大長公主莫要心急，世子的情況很好調理，好起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至於那八位大人，官削一級也不過是聽著難聽而已。”
見大長公主神情萎靡，顏陌清趕忙上前勸導。
側眸看了一眼身邊的封暄，她又接著道：
“吏部、戶部、工部的官員我們早便打理好了，莫說幾位大人官削一級，即便是皇上在任命三個新尚書上去，那也不過是些有名無實的空殼子罷了。”
“陌清這話說的不錯，可大人們的傷短時間好不了，此次的接風宴和明丘山狩獵恐怕是……”
安定侯有些頭疼的點出問題，封暄卻笑了笑道：
“之前我與陌清時常外出或是閉關，以至於京中事務都是您和姑姑在把控。你們做的很好，卻也太好了，以至於我們一脈樹大招風，成了如今人人喊打的局面。所以被迫低調一點，也不一定是壞事。”
很顯然，呂梁那日的話對封暄有些影響，可最大的影響不是殺不殺蕭惜若，而是讓他徹底注意到了蕭惜若。
在他前世的記憶中，蕭惜若此人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
因為她不是在吃藥就是在犯病，入京後唯一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便是在那將軍府的生辰宴上。
而那時，他尚在南疆。
只知道封夜寒曾試圖救她，顏陌清卻直言她治不好了。
而後便是明年年末蕭家父子戰死，這位貴妃在自己宮裡自戕而亡。
沒錯，世人都說她是憂思成疾猝然長逝的，但如今恐怕只有他封暄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因為他曾想在對方的死上作文章，所以特地在訊息從北涼傳來的那晚潛入了長樂宮。
那是他前世第一次見蕭惜若，卻也是唯一一次，因為他見的其實是蕭惜若的屍體……
一具以匕首刺心，倒在詭異的陣圖上，用自己的鮮血灌滿一百八十多道陣紋的屍體。
他覺得蕭惜若在以身祭陣，可他卻來不及去探究那到底是個什麼陣。
因為封無晏很快便帶人闖入了宮門，並在宮內發現了不止一具屍體。
蕭惜若死了，隨她而來的十六雪亦隨之殉主，沒有半分停留。
所以時至今日，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封暄不知道，他相信帶人去清理現場的封無晏應該也不會知道。
不過封無晏此人瘋是瘋，對同樣境遇悽慘的蕭惜若卻還不錯。當然，或許也是因為蕭惜若前世是所有宮妃中最沒有存在感，且從不與他為難的人。
總之她被厚葬於皇陵，追封文嫻惠佳皇貴妃，葬禮之隆重風光，乃是後來被封無晏下旨“厚葬”的皇后都比不得的。
雖說裡面也有蕭家父子的功績在，但比起後來直接去接手蕭家鐵騎的封夜寒，封暄個人覺得還是為死者遮了羞的封無晏更厚道些。
前世他也不是沒把蕭惜若的事放心上，他甚至還花時間查了查那陣法……
然而那件事就跟蕭惜若死前心中憤懣，所以搞著玩兒似得，對後來的事情沒有半分影響。
他們該怎麼鬥還是怎麼鬥，除了封夜寒和顏陌清贏了外，他找不到任何蕭惜若獻祭自己的價值。
難道她當真愛封夜寒到那種程度，寧願他跟別的女人一起，也要祭他成為九五之尊？
為此不惜弄死最後給她收斂屍骨，追封他們蕭家滿門的封無晏？
封暄不理解，但十分震撼。
直到他重來一世，直到他見識到了如今的蕭惜若，他開始有了一個新的猜測，蕭惜若是不是也重生了。
她對封無晏那麼好，是不是也有報恩的成分？
總之如今的京城疑雲重重，而蕭惜若無疑是這場疑雲中最讓他好奇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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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重來一世的惡鬼，還是被封無晏控於鼓掌的利劍，這一次的明丘山狩獵上他一定會查清楚。
當然，比起他自己插手，他覺得顏陌清和即將來到京城的烏珠公主，才是蕭惜若最好的對手。
尤其……是那愛慕封無晏多年的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