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斂下心中的忌憚，蕭逸似尋常般剝開面前的清蒸鳳尾蝦，然後熟練的放到了身邊的楚嬌嬌碗裡。
見楚嬌嬌一點異議沒有的低頭猛吃，他這才將話題拐了個彎兒，直接瞄準了北夷。
“北夷三十六部全部統一的訊息，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了。我料迦樓羅重傷回朝，短時間內應該無法帶兵南下，卻不成想北夷朝中動盪不斷，那汗王哈丹竟突然倒了。”
“哈丹？”
聽到這個訊息的瞬間，封無晏與蕭惜若也不由得愣了愣。
他們這幾日一直在趕路，期間除了在某些風景名勝偶爾停留，看看景嚐嚐味之外，並沒有過問大燕的政事與北夷的情報。
人都是要休息的，封無晏見自家小病鬼連軸轉了這麼久，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加之小病鬼也不是最近才開始轉的，在他不知道的半年多時間裡，她可一直在默默地為了她自己和蕭家努力啊……
“沒錯，汗王哈丹，那個當年帶著雄獅部稱霸巴哈爾草原，順便將洛桑湖平原和一半特格爾沙漠也納入麾下的人。”
說起汗王哈丹，蕭逸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凝重。同為領兵打仗之人，蕭逸少時也是跟著自家父親學過這位的打法的。
哈丹作為雄獅部的獅王，風格一直都是剛毅悍勇橫衝直撞的。他雖未親自領兵打入過大燕，但當初左賢王赤那之所以能入境，還不是靠他打下的基礎與給予的兵力。
總之這位也算是一個時代的傳奇，是他父親的前輩了。
然而就在三日之前，北夷王庭忽然罷朝，原因是汗王哈丹一病不起，似乎連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回主上的話，我們的人傳來的訊息上說，汗王此番病倒三王子迦樓羅與大閼氏賽罕有重大嫌疑。因為就在汗王病倒的當日朝會上，汗王與迦樓羅明顯生了嫌隙，想要直接壓下迦樓羅的提議。”
蕭逸的訊息畢竟也是從鴞族來的，所以為了避免轉達上的缺漏，封無晏直接命人把慕柯叫了進來。
而慕柯這個情報頭子知道的的確不少，連一些北夷民間聽來的訊息，都能給他們講得繪聲繪色。
這還不是最絕的，最絕的是這位還能清楚的分辨哪些是空穴來風，然後一本正經的提醒各位全當樂子聽聽，切莫過分參考。
這般有張有弛的講法，讓埋頭苦吃的楚嬌嬌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沒人不愛聽八卦，冷美人也一樣。
“甭管大街小巷的流言如何出格，大閼氏賽罕因那王婉瑩與哈丹生了嫌隙的事兒，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吧？”
蕭逸望著封無晏，似乎是想聽聽對方的意見。
他可已經聽說了，這位皇上年少時還曾在北夷待過呢。
論起對北夷的瞭解，他與父親加起來怕都比不上他。
“賽罕長袖善舞，有大家風範，向來是個前朝後宮通吃的人物。若非真的生出了嫌隙，她是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事在外瘋傳的。”
封無晏點了點頭，用手帕細細的擦掉了蕭惜若唇邊的粥。
似乎是見蕭惜若一直盯著遠處盤子裡的黃金酥餅，他又提筷子給她夾了最好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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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瞬間，與楚嬌嬌面對面乾飯的蕭惜若覺得，她倆可真像倆大佬的人形掛件啊……
還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那種……
“所以我覺得賽罕任由流言瘋傳的原因不僅是她氣不過，不想管，還因為她想藉此向哈丹施壓，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立場。她長袖善舞不假，可她也同樣心高氣傲，有著不服輸的強勢一面。”
見封無晏說的如此全面，蕭逸也沒有插話的打算了。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兵者，詭道也，他現在不多聽聽多瞭解，到時候戰場上要怎麼耍心機呢？
看出了大舅哥的虛心求教，封無晏也不藏私，繼續遊刃有餘的分析道：
“賽罕既然開始施壓，那便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積怨已久。所以她除了放任流言之外，一定還在自己兒子和母族上下了功夫。畢竟流言動搖不了哈丹，但朝局可以。”
聽到這裡，蕭逸不能說是悟了，也算是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給徹底拼湊起來了。
為什麼迦樓羅會負傷趕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
因為自家父母的茅盾已無法調和，而他作為兒子顯然是這一矛盾的直接影響者。
為何那日在朝上哈丹明顯對迦樓羅不滿？因為迦樓羅一定替自己母親說了話，而且還說的不少。
畢竟寵妾滅妻這種事無論放在誰家，那都是要被數落的。
何況這王婉瑩還是迦樓羅從大燕挑回去的，他能不對自家母親抱有愧疚麼？
加之王婉瑩乃是大燕人，由她冠寵後宮在北夷的明眼人眼裡應該都不是好事吧？
總之在種種原因之下，迦樓羅肯定也給哈丹加了負。
當然，賽罕的母族作為北夷第二強部，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人受委屈呢？
妻子吵鬧，兒子質疑，強部逼迫，再加上兒子已聲名赫赫，即將要取代自己在北夷王庭的位置……
“哈丹也真的是老了啊……”
蕭逸搖了搖頭，卻又在恍然間看向了封無晏，不知是試探還是隨口的問道：
“還是說坐上了那至尊之位的人——都會變呢？”
封無晏抬頭，一雙桃花眼直視著蕭逸漆黑的眼睛，片刻後才平淡的道：
“權利似亂花迷人眼，人越是想要，就越是沉淪。可這世間並非每個人都喜歡皇位，比如我。”
若是別人說出這句話，蕭逸一定會覺得對方是在惺惺作態，畢竟皇權至高無上，那種掌控所有人生死的感覺，不知有多少人為之痴迷。
古往今來，這天下有多少故事是為此而生的？
恐怕一個藏書閣都裝不下吧。
可封無晏……
先不說他當初非要把一半兒權利分給他妹，就說這廝堂堂皇帝不在京城的金鑾殿上坐著，天天跟著他妹就離譜好嗎？
而且他那被迫坐在皇位上發號施令，權利基本等同於皇帝的表弟，催這位真皇帝回去幹活的書信都已經送到他手裡來了。
總之某人當皇帝當成這樣，他蕭逸也是很服氣了。
這事兒還沒告訴他爹呢，要是他爹知道了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