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屋內，空氣在龐大的內力波動下翻轉、扭曲，蘊著前所未有的恐怖殺機。
詭異的紅暈自少年眼底瀰漫，腦海中、耳朵旁、雙眼裡，所有能接收到外界資訊的地方，都被夢魘所佔據。
“阿晏，我的阿晏，你身體裡流淌著最高貴又最汙濁的血……為娘以神女刻骨泣心之血祭你，無人能知，無人能解，你將變得無比強大……你將成為吾族最後的希望。”
“走，快帶小主上走！官兵追來了，不要管我們，不要管我們！”
“行醫七載，救人無數，可主上她得到的是什麼？萬人唾棄，千刀萬剮，千刀萬剮啊！！！”
“小晏，不要為師父傷心，也不要相信任何一個大燕人……他們貪婪、暴虐、無恥……你要登基為帝，要為他們帶去腥風血雨……”
……
無數血腥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哭喊、哀求、屈辱，還有那怎麼也抹不去的尖嘯……
他明知這是自己的夢魘，卻怎麼也走不出去。因為這些畫面早就紮根在了他的心底，與真實的世界混淆。
就像溫素素說的，他會變得嗜殺、殘暴、冰冷，終有一日會瘋魔，然後拉著整個大燕陪葬。
地獄太冷了。
所以，所有人一起不得好死吧。
紊亂的內力猛地向外擴散，在他的無意之間，屋內桌椅衣櫃被瞬間掀翻，茶壺茶杯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而那洞開的窗戶，好巧不巧扇在了正試圖給蕭惜若解釋，說自家皇上只是有點兒不舒服的沈眠臉上。
沈眠：“？”
蕭惜若：“！”
明眸掃了一眼牆角陰影處，那道看不分明的身影，以及屋內宛如颱風過境的可怕場景。蕭惜若轉頭，用眼神向沈眠表達了自己心中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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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這叫有點兒不舒服？
抬手抹了一把那快要流到嘴裡的鼻血，沈眠一邊將窗戶關好，一邊掩耳盜鈴的訕笑。
只要他裝得夠傻，這事兒應該就不用他跟娘娘解釋了吧。
畢竟娘娘您看情況也知道，這事兒事關重大，不好說的嘛……
然而他卻忘了，這位娘娘還就是個不會看眼色的。
於是乎，不管一旁的降雪等人怎麼勸，蕭惜若就是不願意回房去。不僅如此，她還抓著沈眠一直問皇上他怎麼了。
開玩笑，她蕭惜若作為一個閱書無數的穿書人，一眼就能看出封無晏他不對勁兒。
這一點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注意到了，比起那夜在鳳棲宮，對方的狀態明顯又嚴重了。
按照男主和大反派多少都有點病的原則，封夜寒沒有，那封無晏就多半有。
起初她只是懷疑，因為原書中寫封無晏暴虐瘋魔，陰狠嗜殺……
可她作為一個天天在對方面前晃的人，除了覺得封無晏有點冷漠厭世外，並未明確感覺到瘋魔、暴虐、嗜殺等元素……
當然，她也想過是不是封無晏演技太好，她眼光太差，所以才看不出來。
直到上次鳳棲宮之變，以及封無晏近來愈發好說話的各種行為。
最近，他似乎還挺，挺溫柔的。
加之她方才看見的一切，她有理由相信封無晏身上存在某種機制，那種讓他越變越壞越來越瘋的機制。
“娘娘，皇上他真沒事兒，就，就是心情不太……啊！”
試圖辯解的沈眠話還沒說完，便又被扇了一窗戶板子。
本來只是左鼻孔在流血，現在好了，兩邊兒都開始滴滴答答了。
看著這心酸至極的一幕，蕭惜若等人十分抱歉的笑了。
“行，本宮不問你皇上怎麼了，就問你本宮之前給的藥呢？”
捂著鼻子看了看蕭惜若，沈眠糾結了片刻才道：
“沒了，主子最近總是心情不好，所以這藥嘛……”
蕭惜若挑眉。
得，她舒服了。
因為她終於找到一個跟她同病相憐，一樣治不好的病友了。
所以一時間，她從視窗看向那道身影的眼神，都變得溫柔了。
於是沈眠便見某娘娘推開了房門，然後不要命的衝了進去。
沈眠：“！”
降雪：“！”
白芷：“！”
三人想拉，可架不住娘娘她身形一閃，一下子就站在皇上面前了啊。
屋內牆角處，封無晏雙目無神的蜷在角落裡，周身盡是暴戾與殺機。
他死死的攥著雙手，眼中世界是早已習慣的無邊黑暗。
然而就在這時，這個世界裡亮起了一盞燈，它晃晃悠悠的，弱小極了，彷彿隨時都可能熄滅。
可就是這樣一盞小破燈，卻在所有人驚駭的眼神中，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別怕，臣妾來給你送藥了！”
蕭惜若蹲在少年身前，一秒具現出一顆十全大補丸，想也沒想就要往對方嘴裡塞。
她的想法很簡單，她不認為此刻的封無晏已完全失控，所以對方應該不會對她下殺手。
畢竟上次也沒有。
當然，惜命如她還是做了兩手準備，比如利用【斗轉星移】啟動【凌波踏雪】，閃現喂藥，喂完就跑。
我親愛的病友，你感受到我對你的愛了嗎？
誒！
你別抓我的手啊你！
就差一點點，蕭惜若便能把藥塞進封無晏嘴裡了，可也就在這時，她的手腕被一隻手握住了。
封無晏眼皮微抬，眼尾修長內斂，一向清冷厭世的目光，竟在這一刻染上了一抹興味。
他微微抬起頭，將半蹲在身前的少女倏地拉近。
“蕭惜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他的聲音有些啞，聽的蕭惜若心頭一動。
“知道，當然知道。你先放手，不放也成，你先把藥吃了行不行？”
雖然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可在發現自己被封無晏抓住了時，蕭惜若心裡還是有點兒慌。
因為封無晏不吃藥，就代表他不安全。
然而面對她的催促，封無晏只是微微側頭，琥珀色的眸子裡興味更甚。這一刻，蕭惜若甚至能瞧見他那清瘦的，漂亮而又流暢的下頷線……
救命啊，她怎麼能在這種生死與共的時候思維跑偏呢？
深吸一口氣，蕭惜若瞬間找回了心中的恐懼，語氣懇切道：
“皇上，吃，吃了行嗎？不然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