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煜當然是不會真的對白雨馨不客氣的，因為他看得出白雨馨只是一口悶氣憋在心裡太久了，如今見到了自己這個曾經的學生，忍不住想要小小地發洩一下而已。
更何況，之前也確實是白雨馨在一路上保護著江漣，不管怎麼說，她也不會對江漣不利。
於是，他滿臉堆笑道：“好了，老師，我怎麼敢對您不敬呢，您還不得揪我的耳朵啊，我可最怕您揪我耳朵了。”
聽柳煜這麼說，白雨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也想起了以前柳煜每次惹她生氣時，她都會揪著柳煜的耳朵教訓他的場景，笑罵道：“你少來，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我揪你時，你都會假裝痛得站不住往我身上靠，沒少吃我豆腐！”
“嘿嘿。”柳煜笑了笑，沒解釋，也沒法解釋。
他從地上撿起那把被孫孟冉丟掉的槍，重新裝上彈匣，然後遞到孫孟冉的手中，說道：“這次可要拿好，不要再丟了。你要是再丟了的話，可就沒人能再幫你拿起來了。”
“嗯。”孫孟冉點了點頭，伸手抹著有些紅腫的眼眶，這使得柳煜突然覺得這具身體裡似乎有兩個人，一個是尖銳、冷漠、敵視一切的孫孟冉，還有一個是柔弱、無助、膽小怯懦的孫孟冉。
白雨馨開始講紙袋中的食物發放給眾人，似乎是提前想到了柳煜可能也會過來，因此特意多拿了一份。
所謂的早餐，也就是麵包和幹肉條而已，相比較那硬的跟磚頭一樣的壓縮餅乾，能吃到這些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在這個沒有餐廳，沒有廚師的廢鎮中，你又能指望些什麼呢？
在遞給柳煜早餐時，白雨馨湊在他耳邊問道：“喂，這女孩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看似是在咬柳煜的耳朵，但實際上也並不算很小聲，江漣也聽到了，將目光轉了過來，顯然她也很像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孫孟冉應該也是聽到了，但沒有出聲，似乎也想聽聽柳煜是怎麼介紹和自己之間的關係的。
“她？”柳煜一邊撕咬著肉乾，指了指孫孟冉，說道：“同伴，也算是朋友了吧，雖說原本是別人甩給我的包袱，不過這段日子相處下來，發現也不過就只是一個蠢蠢的小丫頭罷了。”
要是換做平時，孫孟冉早就發飆了，她會用力地踢著柳煜的腿說你才蠢呢你才是蠢丫頭呢你全家都是蠢丫頭——但此時的孫孟冉乖乖地坐在那裡，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小手卻緊緊攥住了衣襬。
白雨馨當然沒看樓這一小動作，有些揶揄地瞄了柳煜一眼，說道：“只是朋友而已？”
“不然呢？”柳煜反問道，隨後將最後一小塊麵包塞到嘴裡，喝了一口白雨馨遞給他的水，起身說道：“好了，你們在這裡慢慢吃吧，我先去找周渝一趟。”
見柳煜似乎要走，孫孟冉立刻站起身來，將還未動過的食物丟在了床上，小跑幾步抓住了柳煜的衣襬，另一只手上還牢牢地握著那把槍——這是柳煜吩咐過她的，讓她絕對不能再弄丟了，她有好好地記在心裡。
“像只小狗一樣呢。”白雨馨在心中嘀咕了一聲。
柳煜說道：“孟冉，你就呆在這裡吧，我只是去找周渝一趟而已，在這裡，你就聽白姐的，不會有事的。”
孫孟冉仍舊抓著柳煜的衣襬，抬頭看著他，倔強地搖了搖頭。
她沒有和之前一樣因為柳煜叫她“孟冉”而不快，她只是想跟著柳煜，不想被他拋下——即使柳煜並沒有打算拋下她，她也不願意離開柳煜身邊半步。
柳煜稍微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心想是自己剛才做得太過火了麼，雖說沒有子彈，但對著一起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就那樣開槍……
現在回過身來，大概是殺死自己時的那種衝擊感還未過去吧，所以相當在乎自己，生怕自己突然從她眼前消失，真的不見了。
柳煜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白雨馨，想她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又向江漣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便拉起孫孟冉的手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後，白雨馨立刻問江漣：“他們這樣子，你就沒什麼想法麼？”
“我能有什麼想法？”江漣小口小口地咬著麵包，說道。
“真是搞不懂你們的想法，我感覺我這麼多年的心理學研究都餵狗了。”白雨馨狠狠地撕咬了一段肉乾，用力地咀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之後要是你的阿煜被人搶走了，可別來找我哭鼻子哦。”
“不會的啦，阿煜怎麼會被搶走呢。”江漣笑著說道。
同時，她在心中又補了一句：即使有人會來搶，那個人也不會是孫孟冉，而是另一個人啊，那個被自己所代替的人……
*
叩叩。
柳煜姑且敲了敲門，雖說他覺得對裡面的人用不著講究這麼多，但一直以來的良好禮儀習慣讓他不知不覺就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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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裡面的人說道。
柳煜推開門，走了進去，身後跟著孫孟冉——他們已經沒有牽著手了，這丫頭在電梯裡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心態恢復了正常，立刻甩開了柳煜的手，然後紅著臉找在一旁。
之後，兩人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孫孟冉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說話，柳煜則是覺得沒必要再說些什麼，該說的他都已經和孫孟冉說過了。
不過，雖然孫孟冉算是恢復了正常，但卻也沒有離開，而是跟著柳煜一起來到了周渝的房間。
房間內，周渝端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不知是什麼的檔案，還有兩個人坐在昨晚柳煜坐過的沙發上，其中一人柳煜認識。
“我記得你是叫……洪旭？”他出聲道。
坐在沙發上的其中一個人聽到柳煜說的話，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柳煜，一臉像是終於想起來了一樣的表情，說道：“哦，我記得你，你是和黑貓小姐在一起的那個人對吧，你叫——呃，抱歉，你叫什麼來著？”
“我叫柳煜。”柳煜笑著說道，他並沒有因為洪旭不記得他的名字而惱火，畢竟兩人只見過一次，並沒有過多交集，而且那次對方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楊欽身上，忽略了自己也是正常的。
“啊，柳煜，抱歉了，你瞧我這記性。”洪旭滿臉歉意地說道，當然，他心中到底有沒有真的感到抱歉就不一定了，“你，呃，你們這是來……”
“他們來找我的。”周渝放下手中的檔案，看向了柳煜。
這時，柳煜注意到周渝的左側太陽穴附近有一道嶄新的傷口，至少昨晚見到他時還是沒有的，便問道：“你受傷了？”
“嗯？哦，這個啊。”周渝摸了摸那道傷口，說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說吧，找我有什麼事，雖然我說過會為你留出時間來，但不是現在，我還算是比較忙的。”
“沒什麼大事，我也沒那麼多事情要問你了，你不需要特地為我安排時間。”柳煜說道，指了指孫孟冉，“主要是這丫頭的事情，昨晚不是又跑回來了麼，她會跟著我一起行動，所以，我希望之前我們所約定的那個‘一半’可以修改一下，你就當做只放跑了一個人吧，她和我留下來，你要保證不對我和她下手。”
“沒問題。”周渝很乾脆地就答應了，畢竟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把柳煜留下來，至於孫孟冉就實在不是他所關心的了，這女孩想去哪兒都不關他的事，直接當她不存在就好了。也用不著再和手下的人打聲招呼，昨晚這個女孩也在場，想必底下那群人也都已經將她列為絕對不能招惹的人之一了吧。
周渝爽快的答應也在柳煜的意料之中，這件事也只是他順便一提而已，來找周渝主要還是另一件事情：“我要出趟門。”
“什麼？”周渝一愣。
“我說，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一天，也可能兩三天。我知道你想把我留在這兒，擅自出去的話可能會被你誤解，惹來什麼麻煩，所以事先來通知你一聲，在我出去的時間裡，我也希望你能關照一下我的同伴們，不需要如何照顧，保證她們不會受到傷害就好了。”
“我可還沒答應你讓你出去呢。”周渝說道，“說到底，你想出去做什麼？”
“放心吧，我不會和對面的那群傢伙接觸的，即使被他們抓住了也不會透露什麼資訊——我也沒什麼好透露的資訊吧。”
“那你是出去幹嘛的？”
“隨便逛逛。”
“隨便逛逛？”周渝不蠢，當然不會相信柳煜只是出去逛逛的，同時也明白了柳煜並不想對他說明具體原因。
不等周渝回絕，柳煜又說道：“你不放心的話，可以派人跟著我，我也會定期和你聯絡，最多三天我就會回來，要是沒回來的話，你手上不還有我留下來的三個人質麼，你想對他們做什麼都行。”
聽到這裡，周渝並沒有答應，反而臉色陰沉了下來，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柳煜。
突如其來的壓力令柳煜險些站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孫孟冉似乎也感受到了，牢牢抓住了柳煜的手臂，整個人都縮在他的身後。
柳煜有種感覺，似乎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個人類，而是神話傳說中那種青面獠牙，尖牙利爪的兇獸。
“那個叫江漣的，是你的姐姐吧。”周渝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將你的姐姐留在這裡，作為人質？將她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卻又不保護她，還說隨便我將她怎樣都行麼？”
柳煜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觸怒了周渝，小心翼翼地說道：“正是因為想保護她，我才來這裡和你說明情況的不是麼，我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信任你的，所以希望你來幫我保護他們，而且三天之內我一定會回來，我不會讓她遇到任何危險的。”
周渝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冷靜了下來，那種巨大的壓迫感也隨之減弱。
“好吧，我允許你出去三天，不過得有人跟著。”終於，周渝鬆口了，“我想想，要讓誰來跟著你，太一般的人說不定會被你這傢伙給甩掉的……”
“就樓上那個吧。”柳煜提議道，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這裡已經是頂層，在樓上，那就是樓頂了。
“樓上？”周渝想了想，說道：“你說那家夥麼？”
“就老秦吧，昨天和他聊了兩句，發現還算合得來，而且我肯得出他應該也不是一般人。還是說，你還不是很信任他呢？”
誰想，周渝竟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確實還不是很信任他……不過算了，讓他跟著你也好，這樣一來我又少了個麻煩。”
麻煩？柳煜有些不解周瑜的說法，但也沒打算細問。
“對了，你這裡還有多的武器麼？”
“你要什麼？”
“手槍，隨便給我一把就好了，再來一盒備用的子彈，然後可以的話，我還希望能帶上一天的糧食。”
“小陸，你帶去取。”周渝對沙發上坐著的另一個人說道。
“好的。”那個男人答應一聲，站起身來走到柳煜身邊。
就在柳煜打算離開的時候，周渝又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即使只是潛在的威脅，也會全部都連根拔除。”
柳煜回頭看了看周渝，是他的錯覺麼，那表情似乎有些落寞的感覺。
“我也是。”他說道，“我發過誓會保護她的，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