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小方你走慢點。”倪蓉被方雲拉著手腕，身子本就算不上好的她走起山路來更是吃力。
方雲聞言趕緊停下了腳步，回身說道：“啊，抱歉，倪姐，累著了麼，要不要再休息會兒？”
“不用。”倪蓉搖了搖頭，有些擔憂地看著方雲，說道：“倒是你才更讓人擔心吶，你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麼事，不是好好的麼。”方雲笑道。
倪蓉一把捧住方雲的臉，很是心疼地說道：“別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可憐，我不想看到你露出這種表情。”
這種表情倪蓉很熟悉，因為她就在自己的臉上看到過，在那得知丈夫有外遇並且打算和她離婚的夜晚，坐在梳妝檯前的她在鏡中映出的就是這種表情，被人背叛後幾經絕望卻仍然要佯裝堅強的表情。
“我沒事的，真的沒事的，倪姐你就別擔心了。”方雲伸手將倪蓉捧住他雙頰的手握住，柔軟滑膩的觸感讓他的臉上微微發燙，“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他們確實沒有義務要無償地幫助我們，這個實驗是叢林裡的生存競爭，自然的規則是殘酷的，人情世故在這裡可起不到什麼大的作用，我們應該要靠自己活下去才對。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一定有辦法能夠撐到週五下午的，還有三天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還沒說我擔心的是什麼事，你就全盤托出了呢。”
“……”
倪蓉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是很在意剛才的事的，對麼，但是你的心裡還有所牴觸，所以才努力編出這些理由來騙自己。”
“不不不，這不是在騙自己，確實是這樣的，只是倪姐你還沒意識到這個實驗的殘酷性——”
“我才不管什麼殘酷不殘酷的！”倪蓉罕見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看起來是真的動了火，“什麼生存競爭，什麼自然規則，這些我都不想管。我只知道你和那家夥是朋友，難道那就是他對待朋友的態度麼？面對受了一夜的苦，終於找到可以依靠的夥伴的朋友，就那樣冷言相向，施捨般的給了一點食物，然後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像他那種有難無法同當的人，沒資格做你的朋友，那家夥真該好好反思一下，換做是他，被自己的朋友這麼無情地拋棄了，心裡會好受麼！”
方雲苦笑道：“也許從人情世故來講確實是這樣，但還是不能忽視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在這個實驗裡，特別是在實驗的初期，僅僅能夠保證自己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幫助別人或是得到別人的幫助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誰會特地分出精力來去照顧其他人呢。”
“話是這麼說，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倪姐，你要記住，就算在這裡遇見了認識的人，那也僅僅只是以前認識而已。不論當初是什麼關係，在這個地方都要從頭開始，每個人都是陌生人，一切關係都要從頭建立。”
“但這樣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麼要將從前的關係全部都重置呢，而且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消除的嗎？”
面對倪蓉的問題，方雲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回答，他可以扯一大堆大道理，但事實上那些大道理連他自己都並沒有全盤接受，若是就這樣以藉口一般的方式說給倪蓉聽，才是真的就像倪蓉之前所說的那樣，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人類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勸說別人時說起來頭頭是道，可一旦相同的事情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就會將自己勸說別人的那些內容統統都忘在腦後，理性全無。
他很清楚的，柳煜從以前開始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只會對自己有利的或是感興趣的事情抱有熱度，自己勉強可以算是他的朋友，那也是因為自己有著讓他感興趣的地方，一旦讓他心生厭倦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柳煜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方雲並不意外，換做他自己可能也會考慮這方面的事情，只不過下決定的時候沒有柳煜那麼爽快就是了。因此他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指責柳煜，擁有足夠的底蘊後再尋找兩人合作的機會才是更重要的。倪蓉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千個人，其中有兩人相識的機率是何其之低，可以想象這個組織是故意安排了一些有著人際關係的人群作為實驗體。這個所謂的生存競爭，不僅僅是生理，更是心理上的磨練和煎熬，人際關係的處理同樣成了很重要的一環。
很淺顯的道理，都是明白的啊，但即使如此，作為人，作為曾經的好友，就那樣被無情地拒絕了，心理上還是有些不好受。
或許真的像是倪蓉所說的那樣吧，就算是身處於這個莫名其妙的實驗中又怎麼樣呢，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會因為這個實驗而改變了麼，兩人之間的友情是那麼容易就會消散的事物麼。
有時候，在理性面前，堅持一下感性又有什麼不好呢？
原本被自己的理性分析說服了的方雲心中突然又湧起了那一點希冀，他有些想回去找柳煜談談，多人行動的安全性顯然更高些，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倪蓉身子比較弱，很可能堅持不下去，尋找一個合適的能夠依靠的場所是必要的。
方雲回過頭，倪蓉仍用那種擔憂，又帶著些對現狀的不解與迷惑的表情看著他，似乎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然而方雲並沒有去注意倪蓉的表情，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就在離兩人不遠處，一隻體型巨大的，身上還沾有鮮血的白色狾兔正盯著他們。
鼻尖微微聳動，像是聞著剛出爐的美味佳餚。
*
“那只是……昨天我們見到過的那只狾兔嗎？”柳煜躲在樹後看著不遠處的一幕，問向一旁的楊欽。
“昨天？哪只？”
“就是打架打輸了的那只。”
“哦，那只啊，大概是的吧，它肩膀上被咬到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還有血在流出來……兔子的那塊地方應該也是頸動脈吧，昨天看它出了那麼多的血，居然沒死麼。”
“即使沒死，那種決鬥輸了以後也會像這樣被迫離群的吧。雖說是奄奄一息的傢伙，不過，若是沒有任何裝備的方雲，赤手空拳的應該也不一定能解決的掉。”他從揹包中取出弩箭，搭上箭矢架好。
他們倆找到方雲之前，就已經注意到這只大家夥了，但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只大白兔僅僅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並沒有撲上來。順著它的目光看去，柳煜也發現了方倪二人。
儘管是野獸，但也有著一定的判斷力，毫無防備、赤手空拳的傢伙顯然比有所警惕並持有武器的傢伙更好欺負。
“得幫他們吧，不然他們死定了。”楊欽說著，抽出了手上的刀。
“等等。”柳煜抬手制止了她，“幫是要幫的，不過不是現在，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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狾兔就那麼慢悠悠地走了過去，鼻尖微微聳動，嗅著空氣中混雜著的草葉香，以及食物的氣息。
見到這只狾兔，方雲和倪蓉絲毫不敢動彈，他們前一天就是被這種生物追了好久，心中很清楚這兔子有多兇猛，那健壯的後腿有著怎樣的爆發力，盲目逃跑只會被它輕鬆追上並咬破喉嚨。
方雲將倪蓉擋在身後，從衣袋中取出一把彈簧 刀，輕聲說道：“你先跑，我拖住它，一會兒就來找你。”
“別說傻話了，你拿什麼拖住它，你會死的！”倪蓉焦急地抓住了方雲的手臂，“你看，你渾身都在發抖，你要怎麼拖住它。”
“沒事的，這只和我們昨天遇見的那些不一樣，似乎是受傷了，應該不難對付。”
“你怎麼知道它受傷了就容易對付了，萬一要是——”
倪蓉說不下去了，因為狾兔已經走到了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赤紅的雙眼盯著他們一動不動。當然，這只是看起來像是在盯著他們罷了，兔子的視力很差，是遠視眼，一旦距離近了就很難看清目標，只能靠聽覺與嗅覺判斷。
它靠了過來，身高只到方雲的胸口，卻能給人一種雄獅般的魄力。它不斷嗅著方雲身上的味道，讓方雲想起了鄉下老家的大黃狗，當然此時的他是絕不會伸出手去摸一摸這只大白兔的腦袋的。
狾兔張開嘴，吐出一口熱氣，混雜著血液和唾液的腥臭味，鋒利的牙齒上還夾著雜草與血絲。
他在背後推了推倪蓉，輕聲催促道：“快走啊。”
“那你怎麼辦！”
“我先和它糾纏一會兒，到時候自然會找機會逃跑的，要是你還在的話，還得分心去保護你，更難脫身。放心吧，我還不想死吶，人可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死的生物啊。”
倪蓉聞言，雖然仍放不下方雲的安危，但還是聽話地慢慢向後退去，儘量不引起狾兔的注意。
然而兔子的聽覺是何其靈敏，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在它的感知下，意識到眼前的食物似乎有逃離的打算，它嘶吼著，看樣子隨時準備撲上來。
“該死的畜牲！”方雲心中罵著，舉起手中的彈簧 刀就往狾兔頭上刺去，正好戳中了它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