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眼看著他暴虐的情緒漸漸復甦,戾氣一點點浮現,危險的波動隱隱傳來,讓她心中警鈴頓響。
“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夏哥哥是誰?我家人在哪?翡翠哥哥,又是誰?”蘇沫語氣平穩,表情冷靜,但眼睛卻緊盯著Brian,一字一句,字字直擊他的心防,完全不給他逃避或爆發的機會。
而這些話,就像提神醒腦的神藥,將Brian從即將魔怔的狀態下拉扯了回來。
她是誰?
Brian的視線情不自禁地一點一點摩挲著,流連著,描繪著眼前女子的輪廓。
不知是心理作用使然還是事實如此,這回,他竟然在蘇沫的眉眼間依稀看到了“她”的影子。
他已分不清那相似的痕跡到底是來自她的五官,還是她的氣質。
他只知道,那份相似,足以讓他產生剎那的恍惚。
但若仔細看她的眼,卻發現,不對,這眼神不對……
“她不會用你這種眼神看我。”Brian再次開口,視線已複雜得蘇沫難以分辨,只是嘴角的冷意與眉眼的傲意仍在,彷彿這是他千年不變的面具。
聞言,蘇沫不由得苦澀地笑了。
她已忘了前塵往事,只在夢中依稀獲得了幾個片段的記憶,這讓她對前世的事有少許瞭解,卻根本不足以重新激發她的情感。
也就是說,即使現在看到了她前世的父母,也許她也無法擁有那種孺慕之情,因為少了回憶,父母對她而言只比陌生人強一點,根本無法激起她情感上跟前世一模一樣的波動。
同樣,現在她對Brian算是一無所知,又怎麼可能擁有前世看他的那種感情,那種眼神呢……
也許是知道蘇沫苦笑的原因,Brian卻並不接受,只是語氣更冷,眼神更狠,周身的氣勢更是讓人喘不過氣:“她說過,即使下輩子遇見我,也一定能一眼認出來。”
一字一句的話語,似乎是從胸腔最深處發出,夾雜了他心臟冰冷的律動,與他血液遲緩的流動,彷彿他是在用生命去發聲,發出這聲他用靈魂去銘記的話。
那一刻於蘇沫而言太過震撼。
她看到了他猩紅的眼眸,與隱藏在眸底深處一閃而過,卻又恰巧被她捕捉到的一絲委屈、脆弱、彷徨與堅信,彷彿被拋棄的孩子,惴惴找不到回家的路,遊離在陰暗的地獄,卻固執地等待著,執著地堅信著,堅信那個人一定會回來,回來把他帶出黑暗,重歸溫暖。
這份震撼,這種情感的突然相通與心靈間的突然感應,讓蘇沫怔怔地說不出話。
那句被他用全部靈魂的力量去死死銘記的話……讓他毫無道理地奉若信仰的話……讓他視作生命僅剩的救贖的話……
深深的震撼與強烈的刺激之下,蘇沫忽覺視線模糊,心神一陣恍惚……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你了……不要……我求你了……”熟悉的聲音,伴隨的卻是完全陌生的哀求語氣。
不,他怎會用這種語氣說話?他怎會那麼脆弱?他的聲音裡怎會透著絕望與心死?
他不該是那樣的,她的翡翠哥哥不該是那樣的!
霸道強勢無視天地,邪肆冷冽傲視蒼穹!這才是她的翡翠哥哥,有著絕代風華的翡翠哥哥!
她怎能允許,怎能允許她天驕般的翡翠哥哥因為她而變得這麼卑微脆弱……
“翡翠,哥哥……不要,傷心……不要,哭……”同樣熟悉的聲音,卻顯得那麼虛弱無力,斷斷續續,聲音微不可聞,彷彿下一秒說話的人就會隨風而逝,消散於天地之間。
“我不會走……不會……”雖然說得很吃力,但卻似乎能從聲音聽出對方說話時,是笑著的,嘴角,是翹著的,心情,是愉悅的……
這種愉悅不是勉強裝出,而是真的看開生死,看淡人生的人才會有的開闊心境。
“身體,的,死亡,不是,靈魂,的,消,散……我,的,靈魂,會,繼續,活,下去……”即使每說一句話都痛得將近麻木,她也沒有表露出來,堅持在生命的最後,一定要驅散他心中潛伏的魔。
“所以,不用,擔心……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她的聲音若一汪溫泉,撫慰熨帖著他的心靈,止住了他心臟處因她而誕生,足以湮滅他所有情感與希望的黑洞的擴散。
“……可是世界那麼大……你怎麼可能找到並認出我……”雖心中明白這只是對方安慰他的話語,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只要,我,看到,你,這雙,翡翠一樣,漂亮的,眼睛……我就,一定,會,一眼,認出,你……我的,翡翠,哥哥……”她微微帶笑,眼神溫柔地包容著他的所有。
“好,我相信!這是你說的……你一定要記住!一定要!我,等你……”心臟的黑洞被一點點填補,她病床前的一句話,成了他最後的救贖,支撐著他獨自一人走下去。
他無法不去相信,因為若不信,他想,他可能會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就放縱自己被魔念主宰,讓整個世界給她陪葬!
也許是因為她對他的瞭解,所以給他留下這麼一個看不見未來的渺茫希望,讓這個希望化成他活下去的執念,代替他心中的魔念,陪著他好好地走下去。
沒有人相信他會把這句話當真,就像沒有人相信他也會有絕望得任何一棵救命稻草都要死死抓住的一天……
……
腦海裡,記憶紛飛,思緒翻滾,情緒湧動,讓蘇沫無意識地呢喃道:“給我看看,你的眼睛。”
Brian從蘇沫眼神空洞迷茫的那一刻起,就已周身一僵,連心跳節奏都跟著放緩。
在她走神的過程中,他看到了她眼底無意識的掙扎、糾結、心痛、彷徨等一系列複雜情緒。
在那一刻,他自她走後就死寂多年的心房,竟忍不住緊張起來,彷彿他一直期待著的什麼,正在緩緩降臨,讓他情不自禁地停止呼吸。
終於,蘇沫開口了,那一句她似被什麼支配般說出的話,讓他心臟猛地收縮,酸澀脹痛得難以言喻。
他什麼都沒說,直接將變色眼鏡取了出來。
當他重新面對她,緩緩睜開雙眼,讓那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墨綠色眼眸暴露在她視線當中時,沒人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他的雙拳攥得有多緊,他的呼吸,暫停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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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執念,已重重地壓在了這一刻。
他所有的希望,已傾瀉而出在蘇沫身上。
若她讓他再次絕望,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也許當年那個殘留在心臟隱秘處的只留一絲縫隙的黑洞會瞬間擴散,吞噬他的心,他的魂,他的人,讓他成為只想毀滅世界的瘋子吧……
所以,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否則……
蘇沫對Brian此時的心境毫不知情,因為她在看到他那墨綠色瞳孔的一剎那,靈魂就遭受到重重的撞擊!
那雙眼睛,明明第一次見,卻似自遙遠的過去穿梭時空而來,是埋藏在記憶長河的最深處,被鎖鏈層層捆綁死死纏繞的塵封之物,是她本該熟悉得似篆刻在靈魂之上的存在。
剎那間,她竟覺靈魂不穩,似要從這身體裡飄出!
“啊--!”蘇沫只覺頭痛欲裂,靈魂與身體的拉扯讓她痛不欲生,瞬間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好痛……”蘇沫抱著頭,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冷汗很快就打溼了身上的衣衫
“怎麼了?你怎麼了?”一直冷心冷清的Brian瞬間慌了,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遭受病痛折磨讓他深感無力的女孩。
“醫生!叫醫生!快!”Brian對著大廳另一端咆哮著喊道,而後立馬把蘇沫抱到懷裡,緊緊地抱著,不讓她因劇烈的痛感而傷到自己,還溫柔地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的情緒:“不怕,不怕,我在這,醫生很快就來了,很快,不怕,我們不怕,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
他的動作無比熟練,彷彿早已做過無數次。
而他親暱自然的動作,溫柔緊張的語氣,擔憂至極的眼神,都讓聽到他的傳喚跑進來的手下瞬間呆在了原地。
這,這是他們的主子?那個無心無情,對誰都狠厲冷酷的主子?那個厭惡女人到身邊五步以內不允許雌性生物靠近的主子?那個一切言行都冷硬到完全沒半點柔軟跡象的主子?
衝擊太過巨大,讓來人大腦當機得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
見狀,Brian一個寒若冰霜的眼神掃射過去,讓那個呆住的黑衣人立馬打了個冷顫,只覺被死神盯上,身體寸寸冰凍,血液逆流!
糟!他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誤!
反應過來的人立馬轉身跑去叫醫生。
Brian抱著蜷縮在他懷裡,死死咬牙不肯痛呼出聲的蘇沫,緩緩收緊臂彎,將她的頭靠在他心臟處,埋首在她身上,整張臉隱入黑暗,讓人看不清,辨不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