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風雲錄
第九卷 滔天巨患
第三章 大兵雲集平賊亂
第一節 會戰平陽府城（一）
平陽府城。
賊首老回回焦躁不安的在城內原布政使司衙門裡走來走去，周圍的流賊士兵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黴頭。而對於領軍的老回回來說，一種窮途末路般的沮喪之情始終充盈在心間，久久不能散去，讓人感到無比的煩躁。
此時，三邊總督洪承疇已經率領兩萬餘官軍殺到了城下，老回回準備先行擊潰洪承疇所部，以便阻止局勢繼續惡化下去。於是就在昨日，老回回親自率領五萬大軍裹挾著十萬流民出戰，原以為可以勢如破竹的擊潰洪承疇所部，沒成想雙方打得異常焦灼，洪承疇所部兩萬大軍不但始終死戰不退，而且還給義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初戰不利之下，老回回為了避免被官軍拖住戰敗，只好率軍退回城內據守，而隨其出戰的五萬流賊大軍和裹挾出戰的十萬流民卻是折損過半，大軍的士氣也變得十分低落、備受打擊。
“不知道闖王何時能夠率軍回來，如果時間拖得太久的話，難免會夜長夢多啊！”
就在老回回憂心不已，無比思念“闖王”高迎祥的時候，忽然見到一名小頭領急忙跑了進來，大聲說道：“啟稟將軍，西面出現了一些潰軍，足有上千人馬，說是闖王的部下。守城的兄弟們拉上了幾個人辨認了一下，發現確實是闖王麾下的幾個小頭目。”
老回回聞言驚駭不已，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什麼東西撞了一般，昏昏沉沉的，眼前甚至出現了些許星星。老回回強撐著身體，立即站了起來走上前去，厲聲問道：“闖王呢！”
那名小頭目一臉哭相的說道：“將軍啊，據那些潰兵所說，闖王遇到了漢威軍主力的突襲，不幸戰死了，十五萬大軍也全軍覆沒了！”
“不可能！”老回回大聲怒吼著，堅決否認這個驚人的訊息，說道：“漢威軍現在正在猛攻北面的臨汾城，和張獻忠所部打得熱火朝天，他們怎麼會突然跑到西面去突襲闖王了？這一定是官軍的奸計，想要藉此來亂我軍心！傳令下去，將那些散播訊息的奸細全部處死，一個不留！凡是在城內散播謠言的，一律就地處決！”
那名小頭目卻是沒有動彈，而是十分絕望的說道：“將軍，那些逃回來的兄弟帶回了闖王身上的殘破衣物和旗幟，我等都確認過了，是錯不了的！”
聽到這裡，老回回不再咆哮也不再憤怒了，整個人頹然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喃喃的說道：“完了，義軍完了！”
“將軍！咱們怎麼辦啊？你快拿個主意啊！”
事到如今，原本兵力數十萬、佔地半個山西，聲勢浩大、天下震動的流賊大軍，已經被劉雲威率領各路大軍打得只剩下半口氣了，只要官軍再稍稍戳一下，殘餘的流賊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面對如此的絕境，就算是高迎祥死而復生也一樣是無能為力，更何況能力、威信都遠不及高迎祥的賊首老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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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回回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名親兵驚慌失措的衝了進來，大聲叫道：“將軍，大事不好了！數萬漢威軍和宣大軍從西面殺來了！現在正在城外架設火炮，眼看著就要攻城了！”
老回回聞言驚得險些昏了過去，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強自打起精神來，整張臉幾乎就要擰在一起了，低聲問道：“那東面洪承疇所部兵馬呢？”
“也趕到西面去了，兩支官軍說話間就要匯合了。”
那名小頭目聞言也是驚慌不已，急忙說道：“將軍，咱們可怎麼辦啊？”
想了一會兒之後，老回回像是想到了什麼計策一般，惡狠狠的說道：“傳來下去，留下兩萬大軍堅守城池，其餘兵馬連同所有的流民全部出西門，在城外列陣迎戰。”
那小頭目和親兵聞言稍稍有了一些主心骨，就要出去傳令，卻又被老回回給叫住了：“還有！將城內的百姓全部驅趕出去，無論男女老幼全部充當義軍的馬前卒！咱們和官軍拼了，不死不休！”
兩個時辰之後，平陽府城的西城門緩緩開啟，如同潮水一般的流賊大軍蜂擁而出，除了守城的兩萬兵馬之外，老回回將剩餘的五萬大軍全部拉了出來，準備和官軍決一死戰。在五萬流賊大軍列陣完畢之後，流賊又將隨軍的四十萬流民和二十萬城內百姓全部驅趕了出來，擋在了流賊大軍的前面，將五萬流賊大軍擋得嚴嚴實實，只有數千名流賊士兵在流民、百姓中間維持著秩序而已。
見此情形，正在列陣的漢威軍將士、西路軍將士和東路軍將士全部驚呆了，這些能征善戰的將士們萬萬沒想到流賊竟然會狗急跳牆，竟然會如此沒有底線，會用無辜百姓來當自己的擋箭牌！
而劉雲威和洪承疇、張宗衡見狀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將流賊全部碎屍萬段！
此戰，劉雲威率領的標兵營並沒有全部出戰，守備朱須臾、守備封天率領輜重營將士和甲營將士在平陽府城西面十里紮下了大營，負責看守俘虜的四萬流賊士兵。隨同劉雲威出戰的，只有乙營、丙營、炮營、鐵人軍和龍驤鐵騎，再加上洪承疇所部兩萬大軍、張宗衡所部一萬餘將士，此戰官軍一方的兵力在六萬餘人左右，在兵力上和戰力上可謂是佔據了上風。
但是，面對流賊的無恥行徑，官軍強大的兵力卻有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好像再大的力量都無法打出去，讓人感到十分難受。
望著遠處哭聲震天、悽慘無比的百姓和流民，劉雲威臉色鐵青、怒氣沖天，雙手緊攥拳頭吱吱作響；而洪承疇和張宗衡也是眉頭緊皺，雙眼盯著前方彷彿在冒火一般。
這時，郭毅、馮宣、包德勝、愛德華、鄭芝龍等標兵營守備紛紛趕來；而虎大威、左良玉、賀人龍、隨後趕來支援的總兵尤世祿等宣大軍將官，以及曹文詔、王承恩、楊嘉漠等東路軍將領也是隨後趕了過來。
眾將面對流賊大軍的無恥行徑全都是怒不可遏，紛紛向劉雲威請戰，爭相要率軍痛殺流賊。
可是，劉雲威始終沒有說話，因為劉雲威的心中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下令開戰的話，那流賊大軍驅趕上陣的數十萬流民、百姓就性命不保了，那將會是一場慘烈的屠殺。如果流賊大軍是這場屠殺的劊子手，那自己和麾下的將士就是幫兇！
想到這裡，劉雲威看著洪承疇、張宗衡以及眾將說道：“我等率軍平亂、安定地方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保境安民，拯救百姓於戰亂水火之中！今日大戰如果開打，那咱們就會親手將眼前的數十萬無辜百姓送入了九幽地獄，那咱們浴血奮戰還有什麼意義？”
眾將聞言都是沉默了下來，而洪承疇則是皺著眉頭說道：“破軍伯所言極是，但是如果我軍避而不戰的話，難免會讓流賊吃到甜頭，到時候每到臨戰的時候，流賊就驅趕民眾向前，那我軍還如何平亂啊？”
張宗衡也是附和道：“洪督師所言不假，破軍伯，老夫以為咱們還是要慎重一些啊！”
劉雲威依舊十分堅定的說道：“今日之戰決不能打！我不能為了平定流賊，而眼看著數十萬百姓死於戰火之中！不過，洪督師和張督師所言也是對的，所以本督決定視情況用計取勝！”
洪承疇和張宗衡見劉雲威態度十分堅決，自知無法說服劉雲威，便只能是同意了。
於是，劉雲威當即下令大軍徐徐後撤，全軍返回西面距平陽府城十里遠的漢威軍大營駐守。
老回回站在平陽府城的西城牆上，遠遠望見官軍竟然不戰而退了，心中頓時大喜過望，以為自己抓住了那劉雲威的軟肋，於是便下令城外的五萬大軍就在西門外駐紮下來，同時將那數十萬百姓全部安頓在西門外，作為大軍的屏障。
“既然那劉雲威想要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架勢來，那老子就成全你！哈哈！想不到我義軍將士竟然還能夠絕處逢生啊！只要拖下去，此戰就一定會有轉機！”
與老回回欣喜非常不同，返回漢威軍大營的官軍將士卻是士氣不振，各營將領都對劉雲威的決定有些意見，不過面對大義在前，眾人又只能無條件的服從。
傍晚時分，劉雲威將全軍將官叫到了中軍大帳，並且準備了晚飯和大家一同用飯。
期間，劉雲威看著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將官，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哈哈，今日大家的興致不高嘛，本來本督還為大家準備了一些助興的節目，看大家都沒了興致，那不如就此作罷吧。”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郭毅的反應最快，急忙說道：“督師所言何事？快和大家說說吧！”
“就是，破軍伯就不要賣關子了！”
“督師說吧，我等都洗耳恭聽！”
劉雲威笑了笑，說道：“本督決定，今晚子時之後，大軍出擊進攻流賊，夜襲流賊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