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溝離著七俠鎮並不算太遠,沿著西涼河一路向西走一個多時辰,再往南一拐就到了,等李大嘴到家太陽也剛好落山。
石頭堆砌的矮牆已經有好幾處坍塌的地方,院子也裡長滿了雜草。
李大嘴沒有進屋,而是走到了老母親的窗戶外面,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房間裡沒有掌燈,當然也不需要掌燈。李大嘴知道母親能夠聽得到,於是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娘,孩兒不孝!”
李大嘴頭伏在地面上,哽咽的低聲說道。
等了好一會兒,屋裡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傳來,李大嘴抽了抽鼻子接著說:“娘,是兒子沒用,兒子沒出息,從小到大我啥事都聽您的。
但是這一次,我想任性一回,咱們老李家,以後怕是要絕後了。”
躲在牆根的白展堂一聽這話,不由握緊了拳頭,暗自決定回去以後非得好好教訓一頓呂秀才,誰讓他沒事淨瞎出主意的。
“娘,您倒是說句話啊,兒子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娘!”
李大嘴哭的更傷心了,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般,身體蜷縮成一團慢慢的伏在了地上,手在地上抓出了幾道深深地痕跡。
白展堂耳朵貼在牆上仔細的聽了聽,發現裡面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對自己的聽力非常的自信,而且照理說聽到李大嘴這麼說,他娘就算武功再高,心情激動之下,呼吸也一定會亂的。
除非裡面並沒有人!
白展堂走過去拍了拍李大嘴說:“起來吧,地上涼。”
“老白你咋來了?”李大嘴趕忙擦了擦眼淚,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掌櫃的不放心你,讓我跟過來看看。”
“替我謝謝掌櫃的。”李大嘴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大家這都是出於好心。
“進去看看吧!”白展堂將他拉了起來說:“武功的事情咱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放心吧,兄弟就算是去皇宮偷,也一定給你找出本絕世武功來。”
李大嘴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推門進了屋裡,掀開門簾,隱隱的看到他娘正躺在床上,好像已經睡著了。
李大嘴摸了摸都快磕腫了的額頭,剛才情緒都已經用完了,現在要他再來一遍還真有點不敢。
畢竟他娘的巴掌可是又重又響啊,要不然他也不會先跪在窗戶外頭了。
“娘?”李大嘴小聲喚了一聲。
結果竟然沒有反應,他只好摸出了煤油燈點上。
狹小的房間頓時亮了起來,但一看到房間裡的環境,李大嘴卻是嚇了一跳,到處都亂糟糟的,衣服鞋子扔的到處都是,鍋碗瓢盆也都摔在了地上。
他回頭一看床上的老孃,發現她正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動作躺在床上,腦袋底下還流著暗紅色的液體。
“娘!”李大嘴失聲尖叫起來。
白展堂一聽不對勁,也趕緊跑進了屋裡,結果就看到他正抱著自己老孃在炕上哭,在他娘脖子上,還有一道十分明顯的血線。
“大嘴他娘竟然被人給殺了!”白展堂駭的站都站不穩了,手緊緊抓住了門框,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李大嘴只知道一個勁的在那裡哭,一邊哭一邊用手輕輕拍著他娘的臉頰,嘴裡還唸叨著。
“娘你別睡了,娘你醒醒啊,兒子回來看你了,娘!”
“大嘴你冷靜點!”白展堂上前一步重重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大嘴默默的抬起頭,眼窩裡含著滴觸目驚心的血淚,像是抓住了最好一根救命稻草,焦急的問道。
“老白你看看我娘她是不是睡著了,你快點幫我把她叫醒,我還有很多話要跟她說呢!”
“大嘴,你娘已經——死了!”白展堂咬緊牙關,狠下心來對他說著無情的事實。
“死了?嘿嘿,我娘也死了!”李大嘴竟然像個傻子似的笑了起來。
連續不斷的打擊終於擊潰了這個老實男人的精神,在這樣下去他就徹底的變成瘋子了。
白展堂閃電般出手,在他胸口穴位上點了一下,只見他眼睛一翻,抱著他娘陷入了昏迷。
“唉,真是禍不單行啊!”白展堂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他現在必須要保持冷靜才可以,絕對絕對不可以讓李大嘴再出什麼意外了。
白展堂廢了好大的力氣才鬆開了李大嘴的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他娘的屍體安放在了一旁。
一個樣式看起來十分華麗的盒子扔在炕頭,他開啟看了一眼,發現盒子裡已經空了,蓋子上似乎寫著什麼字,拿到燈下一看,頓時嚇得他魂差點都沒了。
“神仙草!”
白展堂勐然回憶起小米和他說過的訊息,受傷的孫不留可不就是在尋找這株草療傷嗎?
一瞬間,白展堂緊張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昏暗而又靜謐的房間裡,似乎到處都潛藏寫可怕的殺機。
心跳驟然加速,那雙靈敏的耳朵此時就只能聽到自己那緊張而又稍顯雜亂的心跳聲。
白展堂勐的吹滅了煤油燈,俯**子一動不動,像是只等待捕獵的豹子,眼睛警惕的掃視著房間。
作為一名合格的飛賊,他最擅長的就是等待,而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直到他確定這裡確實沒有其他人潛伏其中。
白展堂重新點燃了煤油燈,同情的看著李大嘴,也不知道他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今生竟然會和孫不留那樣的惡魔產生這麼大的糾葛。
趁著他還沒醒過來,白展堂將被翻的爛七八糟的房間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遍。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時刻了!”白展堂看著眼皮已經動了的李大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旦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必須要第一時間將他給點住。
“娘?娘?”李大嘴激靈一下坐了起來,看著安然躺在一旁的老孃,不由松了口氣,原來一切都只是他的夢而已。
“大嘴!”白展堂叫了他一聲。
李大嘴瞪著眼睛看著他,陡然間意識到這一切其實都是真的。
楊慧蘭死了,他娘也死了。
在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竟然都不在了。
“想哭就哭出來了吧!”白展堂輕聲安慰道。
李大嘴眼眶通紅,卻是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短短一天的時間,他似乎已經將所有的眼淚都流光了。
“老白,我娘是怎麼死的?”
白展堂躊躇一會兒,將那個盒子拿了起來說:“應該是孫不留幹的,為的就是這株神仙草,而且我也檢查過老太太的傷口了,可以確定是刀法高手所為。”
“孫——不——留!”
李大嘴一字一頓念出他的名字,在嘴裡細細咀嚼著,就好像將他含在了嘴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