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英的自刎當然不會成功，雖然果興阿只是冷冷的看著，但是滿屋子又不都是死人，吉英的身後就是護送他回來的警衛班親兵，哪裡會坐視不管，眾人一擁而上攔下了吉英。\n\n“放開我！”吉英被親兵奪下了順刀，依舊是不住的掙扎。\n\n博日圖看著老兄弟尋死覓活，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又怕自己出言求情會激起果興阿的逆反心理。他們兩個是一起搞過兵變，造過果興阿的反的，難保果興阿不會公報私仇。好在顯德幾人站了出來，博日圖趕緊跟上壯大了求情的隊伍。\n\n“棄軍潛逃者，立斬不赦！我滿蒙八旗是天子親軍，軍法森嚴，沒有任何情面可講，你們速去整軍備戰，休要多言！”看著求情的隊伍，果興阿不等他們開口就把他們懟了回去。\n\n“嗻！”顯德等人千言萬語都被果興阿給堵在了心裡。\n\n“福全，幫二營長上路吧！”果興阿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吉英也是經常在他身邊的人，他其實很不忍心。不過軍法就是軍法，果興阿不能壞了自己定的規矩。\n\n吉英是朝廷的四品大員，就算犯了軍法，其實果興阿也是沒權利殺他的，但是吉英自殺卻是可以的。福全也想求情，但是看著果興阿鐵青的臉色，還是沒敢開口。幾個警衛排的戰士過來把二營的警衛兵隔開了，把一柄匕首遞給了吉英。\n\n滿堂的文武官員不是沒想過勸解，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嚇傻了。一個血戰得脫的將領，果興阿只有一個死字相待，承平日久的他們何曾見過這樣殘酷的畫面。滿堂數十名官員個個噤若寒蟬，冷汗滴滴答答的流淌著，而他們連擦汗都忘記了。\n\n“大人，我們營長冤枉啊！”一個吉英的親兵一下子跪倒在地，膝行爬到了果興阿的面前。\n\n“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棄軍潛逃只有死，不只是他，也包括我！”果興阿嘆息著，摩挲著士兵的頭頂。\n\n“大人，我們營長沒有棄軍潛逃，是哈坦連長把他打暈的，然後我們幾個把他背回來的，您要殺就殺我們吧！營長一直在一線血戰，他沒有潛逃！”士兵痛哭道。\n\n“大人，要殺就殺我們吧！我們營長沒有逃！”後面幾個親兵也一起跪了下來。\n\n吉英的匕首已經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果興阿走過去拉住了他的刀刃，刀鋒輕鬆的劃破了果興阿保養不錯的手，鮮血滴滴答答的落下。\n\n“大人……”吉英又哭了起來。\n\n“還能騎馬嗎？”果興阿拿過了匕首，福全趕忙拿繃帶過來給果興阿包紮傷口。\n\n“能！”吉英爭扎著站了起來。\n\n“跟我出城，把你的人救出來！”果興阿輕輕的拍了拍吉英的肩膀。\n\n“嗻！”吉英和幾個親兵堅定的答道。\n\n外面慕順和豐升阿已經整軍完畢，福順更是送了果興阿盔甲過來，果興阿披掛整齊之後，邁步就要走出大堂。\n\n“大人！”賽尚阿和顯德幾個老人突然攔在了果興阿的面前。\n\n“幹什麼？”果興阿怒氣衝衝，他知道這些人又是來唱反調的。\n\n“城外來敵足有數萬之眾，大人一軍主將不可輕動，請大人在府衙內坐鎮指揮，派偵查連把哈坦、金喜等人救回來就是了！”顯德之前沒有一次能攔住果興阿的，所以這次賽尚阿親自出馬。賽尚阿剛剛出去整頓兵馬的時候，上城牆去看過，城外的敵人實在是太多了。\n\n“一個連能救回來多少人，我們有一個營的兄弟在外面！”面對賽尚阿這個亞父一樣的人物，果興阿只能耐著性子。\n\n“救回來多少是多少！”賽尚阿只要求把哈坦和金喜兩個連長救回來就可以，一群新兵死光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n\n“我果興阿不會拋下任何一個兄弟！”果興阿氣喘如牛，如果不是知道這些人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自己好，果興阿真想把他們都關起來。\n\n“大人不可意氣用事！”賽尚阿一點也不比果興阿的脾氣小。\n\n“賊寇勢大，雲帥還是暫避鋒芒吧！”趙新和託明阿也過來湊熱鬧，他們不需要果興阿保護，但是果興阿出城就要開城門，這個他們可不想。\n\n“一群無名草寇就要我丟下生死與共的弟兄們嗎？李秀成、陳玉成的十萬長毛都不能動我分毫，我還怕了他們不成！今天就是李秀成在城外，老子也要去救自己的兄弟！賽叔叔，外面的不是陌路之人，那是我們自己的袍澤兄弟啊！”果興阿一把甩開了假裝親近的趙新和託明阿。反正沒人會深究龍虎營之戰的細節，果興阿自然狂吹了起來，反正他真的和李秀成、陳玉成的八萬人打過。\n\n“大人要去，便從我的身上踩過去吧！”聽果興阿吹完之後，畢雲濤、慕順等人都支援出兵了，誰都想自己被圍的時候能有人來救。賽尚阿沒了後援團，乾脆搬出了惠揚的靈牌，直接跪在了果興阿的面前。\n\n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中國歷朝歷代都是以忠孝治天下，這個孝字可是比天還大的。老子的靈位都出來了，果興阿肯定沒法子硬闖出去，不然落個不孝的罪名，他可是一輩子也翻不了身。\n\n“我阿瑪是戰死的，不是窩囊死的！”果興阿扔下著一句話，帶著眾將就繞過了賽尚阿走了出去。\n\n登上城牆看了一眼城下的戰況，果興阿也有些頭皮發麻。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到捻軍往來時高舉的火把，二營便被圍在這火把叢中。藉著照明彈的光芒，果興阿可以看到，二營的士兵已經筋疲力盡，他們手裡不再是步槍刺刀了，有人手裡拿著刀劍，有人拿著長矛，顯然是從敵人手裡奪來的。嚴苛的訓練讓他們還保持著密集的陣形，傷痕累累的士兵們苦苦堅守著陣線，但是面對衝突而來的騎兵他們還是太弱了。捻軍的每一次衝擊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的打在二營的軍陣上，一批失控的戰馬都能撞倒四五名士兵，如果不是捻軍也在愛惜羽毛，二營早已經覆滅了。\n\n城頭的果興阿聚集了所有的軍官們冥思苦想，這樣漆黑的環境，貿然出擊不但不能救人，很可能連救援部隊也要陷入重圍。以騎兵直擊捻軍中樞，步兵突襲與二營匯合，之後騎兵斷後各部撤回城內，是果興阿定下的基本策略。這個策略的關鍵就在於攻敵必救或者打亂捻軍，但是一片漆黑之中，到哪裡去找敵人的中樞，又怎麼打亂敵人呢！\n\n“他們好像很在意照明彈！”譚紹光一直留在軍營裡睡覺，不肯見任何清朝的官員，這次也是全軍備戰才把他吵醒。聽了果興阿不放棄一個兄弟的話，譚紹光心裡頗為感慨，見果興阿在城頭乾著急，他便隨口提了個醒。\n\n“照明彈？”果興阿也發現了，剛剛清軍發射照明彈觀察情況的時候，許多捻軍士兵出現了慌亂，沒亂的也停下了動作傻呵呵的看著天空。但是怎麼用呢？照明彈能分散捻軍注意力的時間太短了。\n\n“騎兵衝亂敵陣，在四處連續施放照明彈，敵軍必然軍心大亂！”譚紹光很不理解自己是怎麼敗給果興阿的，這傢伙經常腦子短路。\n\n“多謝！”果興阿回身向譚紹光拱了拱手。他倆之間是有協議的，譚紹光只參與對洋人的戰鬥，這次獻計得算譚紹光義務勞動。\n\n果興阿開始調配部隊，炮兵抽調十門拿破崙炮出來，專門以大仰角發射巨型炮射照明彈，其他火炮在照明彈提供良好視野的時候，再開炮支援騎兵和步兵。所有步兵連要把尖刀排都集中了起來，這批人也就是原來的突擊連，霰彈槍和左輪槍保證了他們的高射速和火力，他們將成為這次救援的尖刀。果興阿本來想親自帶領突擊連，但是被眾人苦苦的勸住了，只能在城頭坐鎮指揮。騎兵們領取了大量的照明彈之後，德州的城門緩緩開啟，慕順一馬當先的殺向了敵人。\n\n城外的捻軍和嶧縣的捻軍比較起來，並沒有多大的差別。他們同樣裝備低劣，同樣拿驢和騾子來裝備騎兵，同樣缺乏有些的組織和指揮。十顆炮射的照明彈升上了天空，好像十顆流星劃過了天空，同時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捻軍的士兵們傻傻的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絢麗的奇景，然後就陷入了呆滯的狀態，就連呼嘯的騎兵殺到面前也是毫無反應。\n\n慕順的騎兵像一陣狂風掃過了捻軍，凡是敢於攔在他們面前的一切，都被馬刀斬成了兩段，不過他們斬殺的捻軍卻並不多。捻軍的陣勢極為混亂，明明在進攻的他們陣形卻好像潰敗的亂兵一樣，東一堆西一堆的亂成一團，騎兵從他們巨大的空隙中直接衝了出去。\n\n清軍的步兵也開始出城，城頭兇猛的火炮為他們提供著掩護，少數悍勇的捻軍趕來阻攔，甚至有趁機奪取城門的企圖。但是城門口並沒有發生果興阿想象中的激戰，一個連的步兵一次齊射過後，數千捻軍一鬨而散。\n\n果興阿在譚紹光的提示下，苦思出來的計劃全部落空，捻軍好像是一支沙子堆出來的軍隊，只要輕輕的碰一下，就會稀里嘩啦的散掉。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面對敵人的時候只有一次射擊的機會，敵人不會悍勇的衝上來與你廝殺，而會像風中的沙一樣迅速的消失的無影無蹤，你再也沒第二次向他們射擊的機會了。\n\n果興阿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全是新兵的二營是怎麼在突圍之後，邊打邊撤一路跑了十里的。看來如果不是二營沒了子彈，很可能會在三萬大軍的護送下安然返回德州。也難怪一支全是新兵的隊伍，居然能在肉搏的情況下，抗住三萬大軍圍攻幾個時辰，三萬大軍實在是不爭氣啊！\n\n“一群土匪啊！”果興阿哭笑不得。\n\n“土匪都比他們強！”譚紹光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n\n營救二營的戰鬥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坐在馬上直打晃的吉英親自救出了他的二營，八百人的二營，撤回到城裡的只有五百多人，而且個個帶傷。雖然捻軍有些不堪一擊的意思，但畢竟兵力懸殊，捻軍怎麼也有三萬人，就是被三萬頭豬圍攻也是非常可怕的。二營丟失了三分之二的裝備，不過還好沒有丟掉精氣神，一群齊步都走不好的新兵，臉上也有了老兵才有的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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