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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行皇帝遺詔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一大早,果興阿就換上了整套的朝服,還帶上了代表著他特殊身份的雙眼花翎。今天是一個好日子,他得去參加一個專門為他舉行的儀式,當然得穿的鄭重一些。

九月二十二日也就是肅順走的前一天,肅順特意找了果興阿一趟,告訴了果興阿一個好消息,他出鎮地方的踐行儀式還是要辦。一般情況下,像果興阿這麼高身份的大員出鎮地方,尤其是還帶著征戰的任務,都會有一個儀式的。皇帝要欽賜御酒,授予弓矢、刀劍、璽綬、儀仗等等。果興阿也是以欽差大臣的身份下到地方,持有節杖,故稱節帥。原本因為咸豐已經大行,六歲的小皇帝話都說不明白,這個儀式也就沒辦法舉行了。但是肅順說他特意去求了兩宮太後,不能讓果興阿再次出鎮走的太寒酸了,該有的儀式,還是要給果興阿辦的。所以破例要為果興阿搞一個沒有皇帝參加的儀式,除了參與的人少了些,沒有皇帝親授的環節,其他的東西還是都能做全的,日子就定在了二十九日。

果興阿本是樂得清閒的,他對這個什麼儀式真的不感冒。雖然他會是儀式的主角,但是這種儀式一般都需要翻來覆去的跪拜,果興阿可懶得去磕頭。但現在肅順特意去給他求了恩典,他也不能不領這份人情。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種儀式代表著崇高的榮譽,果興阿不能不知好歹。

果興阿麾下的各部將佐都聚到了果興阿的中軍,因為儀式結束後,也會有東西賜給他們,相當於他們也會有一個小規模的內部儀式。用過了早飯之後,果興阿又和眾人說了一會笑話,便被眾人送出了大營,僅帶著福全等二十幾個警衛去了避暑山莊。

皇帝一家子死的活的都走了,避暑山莊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清,就連守衛的兵力也很少了。這事還真不能怪別人,第一個為節約開支把部隊撤出山莊的就是果興阿,其他的如春佑等人可都比果興阿窮,自然跑的更快。讓福全等人在宮門附近等候,果興阿一個人走進了避暑山莊。儀式的舉行地點在避暑山莊的正殿——澹泊敬誠殿,這是能舉辦朝會的大殿,果興阿感覺還是很有面子的。不過除了周圍伺候的太監和木樁子一樣的侍衛外啥也沒有,果興阿等了好一會也是一個大臣都沒見到。就算文武大員們都隨駕回京了,春佑等熱河官員還是該過來給果興阿捧捧場的,不然果興阿自己在這和幾個念上諭的太監過家家有什麼意思。

“果將軍,入殿吧!吉時到了!”一個小太監恭敬的請果興阿去殿裡準備開始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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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果興阿不開心了,怎麼大臣們都沒有來呢!這儀式要是只有他自己和一幫太監侍衛,可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所謂儀式就是給人看的,自己一個人對著寶冊龍椅叩拜,豈不和神經病一樣。

進了大殿之後,果興阿就更覺得沒勁了,肅順真不該去求這個儀式,這也太簡陋了。殿裡沒有任何的佈置,就御階下站了個手持上諭的太監,四角站了四個侍衛,算上門口哪倆侍衛,一共就是一個太監和六個侍衛。果興阿都開始嫌棄的翻白眼了,算上他自己才八個人,這儀式還有什麼意義。怎麼也得有幾十個大臣在邊上陪著,儀式結束了再上來恭喜一下吧!這也太冷清寒酸了。

“上諭,果興阿接旨!”太監也不合格,這是表彰嘉許的上諭,他的語氣卻生硬的很。

“奴才果興阿接旨!”果興阿只想趕緊完事,這個簡編版的儀式,太扯淡了。

“大行皇帝遺詔……”太監語氣森嚴的宣讀了起來。

果興阿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這開頭不對啊!正常的上諭開頭應該是“贊襄政務王大臣承上諭”,然後才是內容,表示這份上諭是八大臣承接的兩宮的旨意。怎麼這個開頭就是“大行皇帝”,咸豐現在都快爛了,他還有能有什麼旨意。而且這是自己出鎮北疆的儀式,也不是宣佈大行皇帝詔命的地方啊!

“一等精奇尼哈番、御賜勇號精忠巴圖魯、加兵部侍郎銜、黑龍江將軍、署理吉林將軍果興阿,滿門忠烈,父兄五人具歿於國事。其本人履職以來,恪盡忠勇,屢立奇功,勞苦功高,特加封兵部尚書,入職軍機處,並依乾隆朝福康安成例,晉封多羅郡王,以加榮賞!特諭!”雖然是升職的上諭,但是太監的語氣非常的嚴峻,好像在念抄家的旨意一樣。

“奴才領旨謝恩!”只是一瞬間果興阿的血就涼了,肅順出賣他的事都來不及考慮,他已經站在了生死的邊緣。勉強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果興阿擠出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恭恭敬敬的開始叩拜謝恩。

所謂的踐行儀式已經成了沒影的事,今天的事肯定是一個陰謀,果興阿最信任的肅順,親手把果興阿推進了這個危險的陷阱。一切的目的便是在果興阿無力反抗的時候,宣讀這大行皇帝遺詔。這份遺詔推翻了之前咸豐所有的承諾,每年的撥款經費是沒有了,出鎮北疆也沒有了,留給果興阿的只有一個選項——入職軍機處。當果興阿搖身一變成為史上最年輕的軍機大臣的時候,也意味著交出自己的兵權,在北京當一個挑簾子的閒人。這還是往好了想,若是想的實際些,所謂軍機大臣、兵部尚書、多羅郡王,不過只是糊弄人的東西,核心目的只是要果興阿放棄兵權乖乖入京。當果興阿沒有了他傲視天下的軍隊,隨便一個什麼不太靠譜的理由,就能把果興阿從郡王變成囚徒。

雖然擺明了就是個陷阱,但是這份聖旨,果興阿不能不接。也是果興阿大意了,當兩宮和嗣皇帝離開承德之後,他的上萬雄兵已經無能成為他安全的保障了。之前果興阿單人獨騎出入宮禁能夠安然無恙,是因為皇室在避暑山莊,一旦朝廷動了果興阿,固安軍便會立即讓大清的最高統治者們給果興阿陪葬。但是現在不可能了,即便朝廷處置了果興阿,固安軍也僅能攪鬧一地而已。皇室脫離了固安軍的威脅,朝廷可以從容的分化處置固安軍,沒有了果興阿的固安軍還是很容易被朝廷分化瓦解的。

當然朝廷也不是準備和固安軍兵戎相見,他們給出了價碼,果興阿只要乖乖的交出兵權,他們還是給果興阿郡王的尊榮,以及軍機大臣、兵部尚書的權威,朝廷也是想把成本降到最低。但是假如果興阿冥頑不靈,朝廷還是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肯定會不惜代價誅殺果興阿,然後再一點點的對付固安軍。畢竟只要解決了果興阿,固安軍就等於被幹掉了一半。

果興阿以瞬間便想明白了這些關礙,當然他這麼痛快就接旨,也還有別的原因。六個大內侍衛的手可全都按在刀柄上,果興阿要是敢做什麼出格的事,這六位大佛可不會客氣。

果興阿接旨也不是想放棄抵抗了,他也有自己的底牌。一則接了旨之後,能適當的麻痺這些看著他的人,他還可以找藉口,去和福全等人匯合,甚至回到軍中。只要能夠脫離險境,果興阿也是隨時都可以反悔。大行皇帝都可以說了不算,算了不說,他果興阿就的信譽就更無所謂了。二則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防備,自從和咸豐上次動了兵之後,果興阿每次進宮都是帶著手槍的。既可以防著咸豐陰了他,危急時刻也可以挾持某個高層人物。可惜今天沒有任何高層人物能給他挾持了,不過他還有六顆子彈,只要給他從官服裡把搶掏出來的機會,這六個大內侍衛也好對付。澹泊敬誠殿距離宮門可不太遠,只要槍響了,門口的福全等人就能聽到。果興阿只需要擊殺了這六個大內侍衛,自己在堅持一小會,福全甚至是大營方面就會派人來救他。

“恭喜果將軍了,我大清能在世便以異姓封王的,您可是頭一份!乾隆爺年間的福康安大將軍,也是身後追封的勇嘉郡王,也是比不了您吶!”太監皮笑肉不笑的說著,雖然是恭喜但是話依舊是冷颼颼的。

“有勞,有勞,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安排,有什麼冊封的典禮嗎?”果興阿也知道自己輕易不可能再有自由了,但是還是問著些無聊的話題,同時大腦高速運轉,想著脫身之計。

“正式的冊封還要回京再辦!果中堂蒙大行皇帝隆恩已經入職軍機,還是先回京參加嗣皇帝的登基大典為要!”太監雖然稱呼上已經改成了稱呼軍機大臣的“中堂”,但依舊是緊張的盯著果興阿,他可不信果興阿會乖乖就範。

“是極,是極,那我何時動身呀?”果興阿嘴裡配合的說著,眼睛卻在觀察著六個侍衛的站位。殿內四個分散在四角,顯然是隨時準備拿下果興阿的,殿外的兩個卻是在堵門,不給果興阿逃出去的機會。六個侍衛都是身穿黃馬褂並沒有披甲,身法足夠靈活,看著也是武藝不俗的好手,果興阿想衝繞過他們衝出去的機會不大。武器方面這幾位到都是宮內的標準裝備,僅僅是腰刀而已,但是非常適合近戰,果興阿的槍就算掏出來了,也未必佔多大的便宜。除了這六個侍衛附近便沒有其他侍衛了,其他的侍衛都在澹泊敬誠殿的宮門附近,離著有幾十米遠呢!所以果興阿只要能解決這六個侍衛,就能給自己爭取到很大的逃生機會。

“請果中堂即刻動身,嗣皇帝的登基大典吉日將近,拖延不得了!”太監氣勢洶洶完全是對待犯人的口氣。

“好,好,我這便去收拾隨身衣物,馬上便啟程!”果興阿拱一拱手,轉身便快步向殿外走去。果興阿看著是昂首闊步,實際上膝蓋卻是彎著的,只要能有繞開侍衛的機會,隨時便要發足狂奔。

“不必帶什麼衣物了,京中自有準備!請果中堂即刻登程吧!”果興阿繞過了殿內的四個侍衛,卻被殿門口的兩個給攔住了。這兩個傢伙堵著門,果興阿怎麼也躲不開他倆。還沒等果興阿發力衝擊,兩人鐵條一樣的胳膊就已經架住了果興阿。男人之間的力量碰撞之後,果興阿明智的回退了半步,這兩侍衛的力氣比他大的太多了。

“我總得叫上幾個貼身的隨從吧!”果興阿怕刺激這個死太監,交接軍務這種藉口提都沒敢提,只說自己需要下人伺候。只要能見到福全,果興阿就算得救了,福全帶的警衛雖然只有二十多人,但是每人都是兩把手槍,一杆步槍的裝備,救出果興阿還是很有希望的。

“您還真是冥頑不靈啊!”太監冷笑了起來。

“總得讓我帶些隨身物品,帶上一二家僕吧!我可以不換衣服,也可以不用人伺候,但我不能走回北京吧!最起碼得讓我騎馬回京啊!你們陪我去牽了我的坐騎就行!”果興阿把所有能想到的藉口都想到了。

“衣物和伺候的人都有安排,馬匹自然也有,不用中堂大人再去取了!”太監不耐煩的說道。

“藥!我身上的舊傷總疼,我每天都得吃些藥,就在我坐騎的行囊裡,你們派人去給我取也可以!”果興阿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想讓他們給自己傳遞點訊息出去。

“上諭,果興阿接旨!”太監長嘆了一口氣,沒再猶豫,又拿出了一份遺詔。

“啊!”果興阿再遲鈍也知道,這個時候再拿出來的遺詔,肯定是要他命的。

不過還不等果興阿有所反應,門口的兩個侍衛已經衝了上來,一把將果興阿按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