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愣子光著上半身,剛要衝向滿鐵地界,卻被文警長一腳絆個狗啃地。
四愣子爬起來,狠狠瞪著文警長,文警長卻昂首直盯著滿鐵那邊,對他不理不睬。
四愣子咬牙切齒道:“跟俺玩兒跤?俺奉陪,不一定就輸你。不過現在老子沒工夫跟你扯,等俺把哥們找回來再跟你算賬!”
說罷,四愣子又要衝過去。不料被文警長一摟大脖子,腳下跟著就是一個踢兒。
“撲通!”
四愣子這回摔得更狠。
他憤憤地爬起來,可文警長依舊目視前方,對他視而不見。
四愣子往手心吐了口吐沫,又搓了搓掌:“俺今天先把你摔服了再去找三傻子。”
他拉足了架勢想上去,卻被小棠和眼鏡嚴拉住了。
小棠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指責四愣子,“你就別再惹事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方山也不會冒著危險再回租界地去!”
小棠一句話,令四愣子羞慚不已,他低下頭去,滴咕著:“那……俺該咋辦呀?”
滿鐵地界,已漸漸平靜,陸續有三兩球迷從那邊返回來,大家上前詢問情況。返回的球迷說:“日本警察抓了不少人,現在球迷都散了。”
“鬧夠了,也該回家吃飯了。”
……
小棠急切地問:“那麼,那邊還有球迷嗎?”
“沒有了,都回家了。”球迷回答說。
小棠的眼中已閃爍起了淚花。
文警長依舊沒回頭,他說:“小姐,你和你的同學們都回家吧,你可以讓常議長向日方詢問你朋友的下落。”
在此之前,文警長一直要派一名警士護送小棠回家。可是她不肯走,她要在這兒等候,等那個野小子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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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到天都快黑了,望眼欲穿的小棠只見到了狼狽逃回的四愣子和眼鏡嚴,她想見到的那個人卻毫無蹤影。
見小棠還在猶豫,文警長又說:“讓常議長向滿鐵方面問詢才是最好的辦法,你們守在這兒也沒用。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家?”
眼鏡嚴說:“不用,我送她吧。”
四愣子嘆口氣,“你眼鏡都丟了,能看清路嗎?咱倆送她吧。”
小棠瞪了四愣子一眼,氣哼哼地說:“就怨你!”
四愣子苦笑著,“怨俺怨俺就怨俺。”
又跟隊友們說:“對不起了,你們的衣服鞋襪全被俺整丟了。俺賠,俺賠行不?”
隊長拍了拍他,說:“富足,記著,咱們球隊的隊員永遠是一家人,將來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們見了面也還是兄弟,那衣裳,丟就丟了吧,別太往心裡去。”
四愣子點著頭,他一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大家各自散去,四愣子和眼鏡嚴送小棠回家。
臨走時,四愣子又狠狠瞪了文警長一眼,兇巴巴地說:“回頭再跟你摔跤,摔不死你!”
文警長只回了一個字:“滾!”
入夜,小灰樓書房內,常疤拉背手站在窗前。窗外,萬家燈火。
趙胖站在他身後說:“日本人今天一共抓了一百二十名鬧事球迷,其中包括方山。我派出探聽訊息的人說,方山在被抓前,曾將一名日本騎警連人帶馬踢倒。那日本警察受傷嚴重,因此,可能會加重對方山的處罰。”
常疤拉沒有回頭,對趙胖說:“快去安排奉天各大報紙明天發消息,滿鐵千代田學校足球隊慘敗,滿鐵日本警方惱羞成怒,逮捕兩級師範學堂足球隊進球功臣方山。”
“是,我這就去辦!”趙胖說道。
轉身出門,又輕輕將門關上。
次日,兩級師範學堂操場上,聚集著大群學生,足球隊隊長站在長椅上,康慨激昂地進行演講:
“同學們,昨天,我學堂足球隊不負眾望,替天行道,大勝滿鐵千代田球隊,為我奉天同胞爭了光。但日本警察惱羞成怒,公然抓捕了我們的隊友,進球功臣方山同學,我們能答應嗎?”
同學們齊聲高呼:“不能!”
小棠也站到長椅上,舉拳高喊:“踢球無罪,釋放方山!”
同學們也同聲吶喊:“釋放方山,釋放方山!”
小棠揮動著拳頭激動地高喊:“抗議滿鐵當局的無理行動,我們上街!”
同學們齊聲呼應:“上街!上街!”
小棠又振臂一呼:“釋放我們的隊友方山,Y行!”
眾同學再次呼應:“Y行!Y行!”
有人揮舞起了國旗和校旗,有人急就了標語,遊行隊伍浩浩蕩蕩,走出校園,走向街頭。
眼鏡嚴看到雪花膏也拄著拐,加入了遊行隊伍。
眼鏡嚴問:“你也去Y行?”
“同學們都走上街頭了,我怎麼能不去?在這種時候,中國人就要同仇敵愾,團結一心。”雪花膏居然說得動情。
眼鏡嚴讚許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口號聲此起彼伏,傳單雪花般滿天紛飛。
隨後,奉天法政學堂、奉天外語專科的學生也匯入了Y行大軍。
遊行行列越來越長,沿途無數市民也加入了遊行隊伍,他們邊走邊高呼口號:“工人,罷G!”
“學生,罷K!”
“還我隊友,還我同胞!”
“贏球無罪,釋放方山!”
……
Y行隊伍衝破了日本警察封鎖攔阻,進入到了滿鐵附屬地。
他們在奉天驛站前廣場上演講鼓動,高呼口號。
奉天驛是公元一九一0年建成,為滿鐵核心地帶。一九三二年,交付給偽滿洲國所有。
這是後話了。
奉天驛萬眾集H演講,散發傳單,剛下火車的人們立刻被吸引住了。
一位剛走出站臺的外鄉漢子看著眼前的場面,連連感嘆:“這奉天城咋這麼鬧鬨?天天都這幾八樣嗎?”
他身旁一小夥子說:“哎呀我叉,這地方人也太多了!爹,咱去哪疙瘩呀?我都懵了。”
漢子說:“聽麻先生的,俺聽麻先生的。”
他們身邊一穿著洋裝的中年人笑道:“方大哥,你們跟我走吧,我去叫兩輛洋車,我們先到鐵山大師家,你家三兒這些日子就住在他家。鐵山大師給我來過信,他已在頭道溝子給你們租房了,你們今晚就住到那兒。”
方老牛說:“哎呀媽呀,這奉天租房,得花老鼻子錢了吧?”
麻老海一笑:“你現在都有得是錢了,啥房子住不起?啥錢花不起?再說我開礦手續都辦下來了,你家也是股東。等到一開礦,你們就坐在家裡什麼也別幹,從早到晚數錢吧!”
方老牛滿臉褶子笑成了菊花樣,“嘿嘿,想不到咱家也能過上闊財主的日子。麻先生,你可是咱家的恩人哩!”
接著又對兒子說:“大舌頭,你們哥幾個可得記著麻先生對咱家的恩情,一輩子不行做對不起人家的事呀。”
方大舌頭點頭道:“俺知道了,爹!”
當然,他的話哪能說得這麼利索,但就是這個意思。
方老牛父子一邊跟著麻老海走,一邊問:“奉天驛咋這麼多人?鬧騰啥呢?”
麻老海搖搖頭,“剛才我也打聽了幾個人,聽說是昨天有球迷鬧事,滿鐵日本警察抓走了幾個球迷,其中有一個是足球隊的。現在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要讓警察放人。”
方大舌頭不解地問:“啥叫球迷?”
方老牛斥他道:“不懂就別瞎打聽,城裡的玩意兒你能弄明白?要不你媽咋說啥也不願意來。俺呢,也就是過來看看三傻子,呆幾天俺就回鄉下了。城裡,咱呆著不得勁。”
不一會兒,麻老海叫了兩輛黃包車,三人便乘著黃包車去了鐵山家。
鐵山早已迎在了院門外,四愣子、五鼻涕和六嘎子也都跑了出來。
鐵山扶著方老牛下車,一番噓寒問暖,趕緊往院裡請。
方大舌頭看見四愣子等人,咧嘴便笑著開罵:“你們這些小鱉犢子,在奉天玩兒得挺好唄!沒作禍吧?咱家三傻子死幾八哪兒去了,咋不來接他大哥?”
方老牛也一邊往院裡走一邊四處撒摸,“真的,咱家傻兒子老三咋不出來接俺?”
鐵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進去嘮,咱進去嘮。”
麻老海第一眼沒看到三傻子,便覺蹊蹺,但他沒吭聲,他知道,如果出了事,鐵山不會瞞他。
果然,待大家進屋落座後,鐵山對方老牛說:“老哥先歇著,我去廚房看看菜做咋樣了。”說罷,又衝麻老海使個眼色。
麻老海心領神會,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方老牛仍在問:“三兒在哪兒?叫他趕緊過來見俺呀。”
鐵山支支吾吾點點頭,和麻老海一起走了出去。
鐵山開啟一間閒房,將麻老海請進去。二人坐在炕上,麻老海問:“說吧,出什麼事了?”
鐵山長嘆一聲,說道:“唉,這事,我都不知道該咋開口了,三兒昨天在滿鐵地界被日本警察抓了。”
“什麼?”麻老海驚得端茶杯的手都在顫抖,“這麼說,今天奉天驛有學生鬧事,跟方家老三有關?”
“那就是為了三兒呀,全奉天都鬧起來了,要不是我在家裡盯得緊,那幾個小子也要上街跟著去Y行呢。”
麻老海看著鐵山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講講,越詳細越好。”
於是,鐵山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