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等人屁滾尿流逃入武館,連帶逃進來的徒弟們,眾人將門窗關緊,以防犯馬蜂入侵。
屋裡零星飛入的蜂子,被徒弟們用衣服笤帚一頓亂扇亂拍,基本消滅,無人受傷。
街上,消防隊出動,用水槍將蜂群擊潰。
彈弓嚴氣喘吁吁,心有餘季地問:“怎麼回事?”
四愣子回答道:“少館主惹禍了唄,用彈弓射蜂窩,馬蜂窩正好落下咱們腳邊,馬蜂炸群了,幸虧哥幾個跑得快。”
彈弓嚴臉色仍未恢復過來,慘白慘白,“這也太嚇人了。”
三傻子問:“不是讓你留在屋裡陪大館主跟洋人掰扯嗎,你咋跑出來了?”
彈弓嚴說:“掰扯完了,連文書都籤了,正準備喝酒慶祝呢,那倆洋人說什麼也要等少館主來了再交換文字,然後喝酒慶祝。”
三傻子說:“這麼麻煩,走,過去看看。”
彈弓嚴跟著三傻子,邊走邊說:“按洋人的慣例,應該有服務小姐將酒杯倒上酒,端給簽字人。”
三傻子說:“咱不是有現成的人嗎?把張姐張大扎叫來就行唄,她那麼漂亮,那可是上得了檯面的人。”
彈弓嚴又說:“可咱沒有香檳酒,只有白酒哇。”
三傻子不耐煩道:“啥香檳臭檳臊檳的,今個兒就喝白酒了,愛喝就喝,不喝拉倒。”
彈弓嚴點點頭說:“那行,我去找張姐了。”
三傻子則領著另外哥幾個回到了會客室。
會客室裡,氣氛很融洽,顯然已經簽完了文書。只等三傻子回來,然後按國際慣例,雙方交換文字,喝香檳酒慶祝了。
當然,這裡只能用白酒代替香檳酒。
大舌頭這一陣子在彈弓嚴和王八劉的輔導下,已經會寫自己的姓名了。
他現在有資格聲稱,自己是老方家最有學問的人,方家武館也就由他代表當簽字人了。
愛文一見三傻子回來,高興得做了個拍手鼓掌動作。
三傻子說道:“把酒壇子開啟唄,等張姐來了就倒酒,俺尋思她也該來了。”
門一開,張大扎果然來了,身後跟著彈弓嚴,居然還端了一大盤子香噴噴的盒子。
三傻子問:“姐,要你來倒酒,你咋還讓他端來這麼多盒子?俺雖然不餓,但一看到這麼香的玩意兒倒也饞了。”
張大扎說:“外國朋友剛一到武館,大館主就告訴我做點好吃的。等籤字儀式結束喝酒時,好有點兒下酒的東西。”
王八劉和彈弓嚴都捂著嘴才沒笑出聲來。
那烙成金黃色的油汪汪盒子放到桌上時,撲鼻香氣令洋人的藍眼珠子都直放光。
老範抽動著鼻子問:“什麼美味?”
大舌頭說:“等咱倆交換完文字,你就能吃到了。”
老範一攤雙手:“那麼我們就抓緊吧,我已經等不急了。”
大舌頭和老範將已經簽過名的文字交換完後,張大扎將一隻只倒滿酒的酒盅裝在托盤裡,一一端到所有人員面前。
每個人都當場舉起酒盅相碰,當然,雙方簽字人首先乾杯了。
烈性白酒,嗆得老範直咳嗽。
這時,大舌頭發話了,“一人吃一張盒子,壓壓酒吧。”
於是,張大扎又笑容可掬地將裝著盒子的盤子端到每個人面前,當然是從兩個洋人開始的。
老範和愛文吃著盒子,就著燒酒,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老範說:“我來貴國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好吃,好吃!以後我要常來這裡吃這東西!”
愛文也點頭誇讚:“真的好吃!真的好吃!”她也說不出別的了。
張大扎做的是西葫蘆餡盒子,餡裡還有雞蛋和小海米。
那時的韭菜已過了季,成了臭韭菜,不像頭刀韭菜那般鮮美,沒人愛吃。所以張大扎便用西葫蘆取代韭菜做的盒子餡。
西葫蘆也就是角瓜。
直到吃光盒子,籤字儀式圓滿結束。
彈弓嚴居然提議:按國際上通行的做法,請雙方最高領導人和客人先退場,然後東道主再退場。
既然是儀式,就要有個儀式樣。
於是,喝得小臉兒通紅的大舌頭,陪著洋客人先走了。
他們一出門,大夥兒就將張大扎團團圍住:“張姐,廚房還有盒子沒?”
“對呀,咱都沒吃夠!”
“趁大館主出去送客,咱把盒子全吃光,不給他留!”
結果張大扎回一句:“不給你們吃也得給大館主留!”
然後便是大夥兒“嗷”一聲起鬨。
幾天後,維華學堂開學了。
五鼻涕、六嘎子和黑娃子跟著黑丫,像所有的新生一樣,一起走進了校園。
那學堂其實也挺殘舊的,原本是一座舊廟宇,將院子擴大了一些,又蓋了幾趟瓦房,這便是維華學堂。
新生的教室,就在老廟的殿堂中,擺了幾排書桌,最前排的書桌幾乎就在黑板下邊了。
沒上學時,五鼻涕和六嘎子就對身穿女學生裝的黑丫崇拜得五體投地。
一進學堂才發現,原來這裡美女如雲,全穿學生裝。
那時候能上學的女孩兒,大多家境較好,父母受過教育,甚至留過洋。
因此,女學生舉手投足間,都十分得體,一副有良好教養的樣子,這就令她們比別的女孩兒更受看,更養眼。
像黑丫那樣潑辣的女生,並不多見。
而那些有教養的小女生,穿上學生裝後,盡顯淑女風範。
民國時期,女學生穿的衣服有兩種,一種叫新式校服,款式源於文明新裝。
還有一種是稍後出現的改良旗袍。
文明新裝式的女學生服出現在民國初年,那種服裝融合了西洋服飾元素和中國傳統服飾特點。
文明新裝就是腰身窄小的大襟襖,擺長不過臀,袖短露肘或露腕,呈喇叭狀,人們稱其為“倒大袖”。
衣服的下襬多為圓弧形,並在領、袖、襟等處綴有花邊。
文明新裝裙子也比較短,但也從來沒有短到膝蓋以上。
新生並不多,只有一個班級,五鼻涕和六嘎子本以為他們就是年齡最大的新生了呢。沒想到還有倆女新生,居然跟他們一般大。
當他們被高年級學長帶進教室坐好後,新生班級的先生來了。
令五鼻涕等人大失所望的是,新生班的先生居然不是他們所熟悉和喜歡的五塊錢。
在開學之前,五塊錢和張大扎夫婦已經搬到了北市場鐵山家大院。
兩口子性情溫和,淘小子們當然喜歡他們了。
昨天晚上他們還向五塊錢拍胸脯保證過呢:上學了,一定聽先生的話,努力學習,不調皮搗蛋。
可誰知他們的先生不是五塊錢,那他們昨晚所作的保證,就全當被大風吹沒影了。
不是他們特意想頑皮,而是根本管不住自己,天性如此,生下來就是壞孩子。
先生進了教室後,首先自我介紹道:“鄙人姓景,叫景天涯。”
多好聽的一個名字,那麼富有詩意。
偏偏五鼻涕在下邊來一句:“景填鴨。”
六嘎子隨之也跟一句:“景填鴨。”
接著黑娃子也幫腔:“景填鴨。”
“一二,景填鴨!”
“一二,景填鴨!”
然後全班同學都拍打著桌子跟著喊起來:“一二,景填鴨!”
“一二,景填鴨!”
“一二,景填鴨!”
……
氣得景先生用教鞭拼命敲打講臺:“不像話!不像話!目無師長。誰帶頭喊的?”
可學生們大眼瞪小眼,竟忘了是誰最先喊的了。
景先生搖頭嘆氣道:“有的人哪,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好了,現在我點名,點到誰,誰就喊一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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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開始點名:“艾球!”
五鼻涕一笑:“嘿嘿,點俺名呢。”
先生一敲教鞭:“艾球同學,站起來!你為什麼不喊‘到’?”
“俺……”艾球站起來吞吞吐吐道,“俺今早吃熱豆腐把嗓子眼燙腫了,喊不了。”
景先生說:“那你坐下吧,以後吃豆腐小心點,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接著又點名:“祝球!”
“到!”六嘎子一聲大吼,震得眾人都捂上了耳朵,連牆皮都要震掉了。
景先生再次敲打教鞭:“你用得著這麼大聲嗎?”
“先生,俺嗓子沒腫,所以聲音就大。”六嘎子答道。
“哼,不可教化。”先生小聲滴咕著,又開始點名。
“蘇子豔!”
“到!”蘇子豔看上去是個十四五歲的大女生,應該跟五鼻涕六嘎子般對般大。
“哈哈,蘇子葉!”五鼻涕笑道。
接著六嘎子、黑娃子全都拍著桌子有節奏地叫起來:“蘇子葉!蘇子葉……”
結果,又帶動了全班學生一起跺腳拍桌子,齊聲喊著:“一二,蘇子葉!一二,蘇子葉……”
蘇子豔臉羞得通紅,趴在桌上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
先生喊著:“安靜!大夥兒安靜!”
同學們終於靜了下來,先生就繼續點名:“國小巧。”
沒等國小巧應聲,六嘎子就立刻接話喊道:”裹小腳!”
於是,五鼻涕、黑娃子又拍打著桌子跟著起鬨:“裹小腳!裹小腳!”
全班男生便齊聲吶喊:“一二,裹小腳,一二,裹小腳……”
一時間,進入了全班狂歡階段。
那個叫國小巧的女生,也是年齡和五鼻涕、六嘎子不相上下的姑娘。
她像蘇子豔一樣,也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景先生懵了,不知該怎麼應對眼下的情況。
他站在前邊,任由全班學生狂喊著,自己卻又束手無策。
這時,教室門一開,校長進來了,後邊跟著五塊錢。
全班同學立刻安靜下來。
校長極其不滿地向景天涯發問:“怎麼回事?整個學堂都聽到這裡的動靜了!景先生,這個班你還能不能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