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佯裝有些激動地起身重新把油燈給點上，坐在床上看著蘇沅娘，“你有合適的人選？對方做什麼的？哪裡人？多大年紀？能接受沁娘帶著兩個孩子嫁過去？”
蘇沅娘想到齊寅之跟她說的那人的情況，心裡有點緊張，都不敢跟蘇母對視。
“對方是位舉人老爺，在府城裡當差，很有些臉面，年紀嘛，比沁娘稍大了些，知道蘇沁帶著兩個孩子，對方也不介意。娘，這可是門難得的好親事呢。”
蘇母心裡冰涼，果然讓她猜中了，而且內幕肯定不止這麼簡單。“對方既是舉人老爺，為啥不娶個大姑娘為妻？沁娘雖然在我眼裡處處都好，可到底是成過親生過孩子的。沅娘，你老實跟我說，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蘇沅娘生硬地笑了笑，“娘，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給沁娘說有身體有毛病的人。對方就是年紀大了點。”
蘇母直視著她，“這一點，是幾歲？”
蘇沅娘目光躲閃，：“就只大了幾歲而已，娘，年紀大了才懂得疼人呢。”
“到底幾歲！”蘇母語氣變得有些嚴厲。
“十……十來歲。”
蘇母臉都冷了下來，“到底大多少！你別這麼支支吾吾的，有話就好好說，既是要給你自己親妹子做媒，這麼遮遮掩掩做什麼！”
蘇母很少對著兒女們發脾氣，但她每次發起脾氣來，蘇家兄妹幾個都特別害怕。
倒不是說蘇母發脾氣時有多暴躁，相反，蘇母發脾氣的時候，比冷靜的時候更加冷靜，那雙眼睛像是能看進人心底一般，讓他們的那些心思無處可藏。
蘇沅娘本就心虛，這會兒被蘇母這樣的眼神看著，嚇得心肝兒撲騰直跳，結結巴巴地道：“娘……你……你想哪兒去了，我……我……”
蘇母冷著臉喝斥：“別你你我我的，有什麼話就痛快說出來。”
蘇沅娘聽她聲音逐漸拔高，不想事情還沒說好就鬧開來，趕緊安撫：“娘，你小聲些。這件事情你聽我慢慢跟你說，你別急成嗎？”
蘇母冷眼看著她：“行，那就你就好生跟我說說，那舉人老爺到底什麼情況，多大年紀，為什麼會願意娶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到底是身體有毛病，還是人品有問題？抑或，你跟齊寅之是想拿沁娘去換好處？！”
蘇沅娘心中叫苦，她娘怎麼這麼精明！一下就猜到了關鍵，這可讓她怎麼開口？說她和齊寅之真是這麼打算的？
可不說又不行，她家男人還指望著去府城謀個差事呢。
如果她能幫著齊寅之把這件事情給辦成了，那麼往後齊寅之肯定能記住她的好。何況這門親事，其實真的不錯，雖然……可沁娘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能嫁給舉人老爺，簡直就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於是蘇沅娘心一橫，坐起來拉了蘇母的一隻手道：“娘，你聽我慢慢跟你說。這舉人老爺姓周，年紀……確實比蘇沁大了不少，今年四十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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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母聽到這裡，就已經氣不打一處來了，她閨女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二，那勞什子的舉人都能給她閨女當爹了！
但她強行忍住怒氣，想聽聽看蘇沅娘到底還能說出些什麼混賬話來！
蘇沅娘見蘇母雖然臉色有點不好，但沒有說什麼，於是大著膽子繼續往下說，“娘，您也別嫌舉人老爺年紀大，您想想，能考上舉人的人，有幾個年紀輕的？”
“娘，摸著良心說，沁娘長得是好，別說這十里八村了，偏是整個湖州城，只怕也找不到比她還出挑的人了。可您剛才不也說了，到底她嫁過人生過孩子，這還得帶著孩子改嫁，若是舉人老爺年輕，哪裡還能輪得到沁娘呢？”
蘇母的拳頭在被子裡攥得梆硬，但臉上卻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地樣子，“可這年紀也太大了些。”
蘇沅娘見她沒有一口回絕，便覺得這事兒有戲，“年紀大些會疼人，娘，您想想，反正都是要改嫁，那為何不嫁個條件最好的？人家舉人老爺在府城衙門裡當著差，一個月光是俸祿銀子就有好幾兩，更別提人家還有好幾家生意紅火的鋪子，沁娘若是能嫁過去，那一進門就跟著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呢。”
蘇母疑惑地看著她，“這條件著實不差，便是年紀再大個十歲，想娶個黃花閨女那也有的是人願意的，為啥會願意娶沁娘？還有，他這麼大年紀，先頭肯定是成過親的吧？先頭那個娘子是死了還是休了？沁娘這是嫁過去當續絃？先頭的那位可曾留下兒女？”
這才是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蘇沅娘咽了咽口水，“娘，沁娘嫁過去，既不是填房，也不是續絃……舉人老爺的髮妻，好端端的呢。娘，我也不瞞著您，舉人老爺和髮妻成親二十年，一直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但髮妻孃家的身份特殊，加上舉人老爺也是個念舊情的，所以沒有停妻另娶。他和寅之相熟，聽聞沁娘生得貌美又好生養，所以這才願意沁娘帶著孩子嫁過去。”
蘇母心中怒火沖天，卻偏裝不懂，“既然那髮妻尚在，那沁娘嫁過去又算什麼？平妻？”
蘇沅娘點頭又搖頭：“舉人老爺說了，只要沁娘嫁過去生了兒子，就立刻讓她做平妻。”
蘇母如何也忍不了了，“所以，你這是要讓沁娘去給人作妾？！”
蘇沅娘小心翼翼地道：“作妾只是暫時的，只要沁娘給舉人老爺生了兒子，就立刻成了平妻，半點不比那髮妻的身份差。娘，雖然作妾的名聲不好聽，可那周舉人是官身，沁娘做了平妻之後，可就是正經的官家太太了，這可是打著燈籠都……”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聲在房間裡響起。
蘇母怒不可遏地瞪著她，“畜生！枉你身為長姐，不為守寡的妹子多考慮便也算了，竟然還想出這麼齷齪的主意，你還是個人嗎？！給我滾！滾出去！我們蘇家沒有你這種不是人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