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難道你從來沒有期望過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刻嗎?”飄飄騰出手來,解開安全帶,李拜天就差捂眼睛了:“灑家沒!灑家自打從孃胎裡爬出來,就是個正常人!”
不止他,在場的男人裡,除了張偉那不是人的東西,和歐陽俊科那不會表達恐懼的人,剩下的張大陸和秦和都已經跟篩糠似的,抖得沒人形了,尤其是張大陸,見了飛虎抓就害怕,顫悠悠地伸出兩個指頭,把那玩意兒推得離自己遠一些。
“飄、飄姐姐,咱就不能低調些嗎?”
“嗯嗯!”李拜天忙點頭,兩眼淚汪汪地看著飄飄。
“瞧你們那點出息吧,虧你們還是男人!”桃子不屑地說著,從蕭兒的布兜裡掏出另一套飛虎抓,深吸一口氣,嘆道:“想我甄桃活了二十餘載,沒有一天不是風光無憂的,今天卻被臭流氓引入暗渠,成為警察蜀黍誓死追逐的物件,何其哀也。”
喂喂!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像遺言?
“也罷,生死不過一瞬間,與其怯怯懦懦地活著,不如……”她忽然嘴角伸起一股邪笑,突然探前身子衝著飄飄的臉蛋就是響亮的一個吻,連音調都變得興奮不堪:“當然是跟著偶像狠狠地嗨一把咯!”
握草!看著兩個不知死活的臭女人竟然要嗨,李拜天哭死的心都有了:“兩位……兩位巾幗難道是要飛到火車上去?”
“老李……”張大陸拼命地搖頭,甩著他的鼻涕眼淚:“大白天的,你不要嚇唬人!偉哥!偉哥!你快想辦法嘛。”
秦和已經傻了,飛身撲列車,那是一種什麼景象,他不敢想象,可不敢想象也沒辦法了——快樂王子的車速雖然慢地堪比汽車中的蝸牛,但蝸牛也在一直不斷地向著列車爬行……
“沒有辦法了,”張偉說,頓了頓,解釋了為什麼沒有辦法:“以我的車技,可以帶你們逃過這場災難,可是,飄卻一心想要冒險……”
“飄飄!你這個坑貨!”李拜天痛心疾首!
他痛心地太早了,要是知道蕭兒接下來會對他做什麼事,估計他會立即找個什麼東西砸死這只臭鍵盤!
只見飄飄在狹窄的空間裡抬腳,對著前擋風玻璃的裂縫處,使勁跺了一腳,玻璃就碎了,如同一顆顆細長條的冰塊,四下飛濺。
風呼呼地往裡刮,李拜天已經能感覺到火車帶起的熱浪朝著自己的臉啪啪地甩耳光。
接著,飄飄的身子忽然刮出車窗,半跪在引擎蓋上,一手抓著飛虎抓,虎視著前方。
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勞斯拉斯那長著翅膀的車標啊?
“飄姐姐,快回來,危險啊!”張大陸喊。
“起開點!”桃子一聲暴喝,也捏了她的兵器滑出車門,斜掛在“快樂王子”的另一邊。
整個車裡哀哭聲一片,比死了爹孃還悽慘。
“歐陽,歐陽,”李拜天哭:“你丫難道不害怕嗎?”
“怕!”歐陽面癱著臉,說道,也不知道他想什麼,突然舉起雙臂,把他的小提琴藏在衣服套裡,再用兩隻手肘壓住,轉過臉來,面無表情,鄭重地說道:“保重!”
一眨眼,這人就沒了。
“歐陽——”李拜天撕心裂肺:我的弟啊,不到血肉模糊的時候,你尋什麼短見?
效果和他想象中一樣:凡人,尤其是養尊處優、從來沒有經歷過速度與激情的鮮肉歐陽俊科一滾落到地上,轉了兩圈,就成功暈死過去。
張大陸和秦和眼看著歐陽掛了,就想找什麼東西先把張偉砸死,制停“快樂王子”再說。
這時,李拜天的小鍵盤——史上無敵大坑貨找出又一副飛虎抓,轉身扔給他:“主人,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小玩具哦,應該很好用。”
李拜天的內心是崩潰的:“可你沒告訴我怎麼用——”
“倒計時,五、四……”飄飄計時。
“告訴我怎麼使用這操蛋的玩意兒!”
“一!”
火車從他們眼前疾馳而來。
眼看快樂王子就要撞到擋車杆了,飄飄一個飛撲,桃子跨出車門,兩人均熟練地將飛虎抓丟擲,虎爪正好抓牢了列車的第六節車廂的車杆,李拜天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像神仙般一下子就飛出去,眨眼就不見人影——
哎?
哎哎??
他忽然感覺好寂寞——身為唯一正常人類的寂寞,因為……這他媽什麼時候的事——剛才還擠擠攘攘的車廂裡就只剩他一人!!!
連司機都不見鳥!!
張大陸和秦和呢?
“老李……”
不知道哪兒傳來的聲音……
“老李,快跳啊,快跳車!”
李拜天悶著氣,火車在他面前越來越高大……
“爹孃啊,兒子不孝,”他張開雙臂:“死神啊,接收我吧……”
“不能接收!”
忽然他的後衣領被人抓住,一下子從車門裡撂了出去,一個飛身撲起,再以拋物線的形狀,瀟瀟灑灑地砸在石子路面上。
他耳邊聽到“砰”的一聲劇烈的爆炸。
原來是火車跑完了,“快樂王子”正好從從它尾部衝了出去,像顆火藥彈似的奮不顧身地撲到對面警車陣線裡去。
好傢伙,瞬間,那些原本等待詐騙犯自首的警察懵逼了。
“李哥,剛才太危險了,你知道嗎?”張偉訓斥他。李拜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張偉的臉上已經被撕開一道血口,應該是爛掉的車門給劃出來的,而張大陸和秦和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來。
“你丫的怎麼回事?要不是張偉衝上去救你,你現在早就摔成肉泥了,知道不?”
李拜天默默地點點頭,一把摟住三條汗臭的賤骨頭:“飄飄算個屁,桃子算個屁,患難見真情,灑家以後就認你們幾個兄弟!”
“快,別扯淡了,警察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咱們得快跑!”
“那歐陽……”
“歐陽已經被抓了!他和咱們的生意沒關係,警察不會為難他的!”張偉說道。
眼看火車已經跑了,李拜天趕緊爬起來,顧不上全身的疼痛,和他的一夥弟兄們緊追著火車車尾奔跑。
“喂!喂!飄!桃子!等等我們!!!”
李拜天等人的身側,是轟然爆炸的警車陣線。
火光猶如一頭頭憤怒的火獅,撲咬著,撕扯著,吞噬著,怒吼著,幾乎要將十幾輛警車全部囊括於獠牙大嘴,警察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更不用說來追擊他們了。
他們的身前,是越來越遠,已經行駛到視線盡頭的火車!
李拜天跑著跑著,失望像一顆右一顆牽絆著他腳的鉛球,令他沒有再跑下去的力氣。
這群瘋子,瘋子,好萊塢大片裡也沒有他們這種逃生方式,叫他一個本來靠碼字生存的宅星人怎麼能跟得上那瘋狂的節奏?
“Fugbitches!”他氣喘吁吁,一屁股歪倒,坐在地上,呲著牙,咧著嘴,喉頭像塞了把沙子似的,連咽口唾沫都硌地疼。
“老、老李,什麼意思?”張大陸問,摔坐在他身邊。
“就是……‘幹他娘的婊子’!”張偉翻譯。
李拜天已經開始想,警察找到他時,他應該怎樣做才死得不痛苦。
飛虎抓……
對了,飛虎抓……
當看到有著鋒利指鉤的飛虎抓時,李拜天真想逮住飄飄狠狠地揍一頓——這哪是什麼飛虎抓?這只是一隻放大版的雞……或者是鷹爪子,是他在椰果市的夜市上買的一個根雕,準備過年時送給媽媽的禮物!
現在好了,經過他一番折騰,這雞爪子就剩一隻光禿禿的掌,指頭什麼的都沒了。
李拜天把“飛虎抓”丟到腳邊,狠狠踩了兩下。
所謂人到倒黴時,喝口涼水都塞牙。李拜天這一踩,險些崴了腳。
他將手捂在臉上,狠狠地搓兩把,難平心中怒氣。
“老李!”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秦和忽然抬起手來,顫悠悠地指著前方。
正當他絕望之時,突然右前方值班室內傳來一聲口哨。
這一聲口哨簡直就是混沌原始時代表開化的一捧火,非洲乾渴大地上代表雨季的一道響雷,李拜天眼裡頓時重燃希望之火,他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不用說鉛球,此刻他的兩腳就像長了一雙翅膀,撲啦啦地扇動著,帶他向值班室跑去。
“快,兄弟們!飄飄還沒走!”
開門,飄飄正倚在窗戶上朝他笑:“嗨,主人,別來無恙。”
“我他媽簡直是無fuck說!”李拜天唾棄。
“怎、怎麼……”張大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親眼看到你和桃子從火車上飛上去了。”
“我們是從火車上飛上去了。”飄飄輕鬆地一手搭著這個已經嚇呆的人氣偶像,像是攬著一個從山溝溝裡來到大城市的猴子,簡單向他解釋:“但是中途我們又下來了。”
李拜天憤憤難平,語氣中帶著一股憤慨的硝煙味兒:“是因為發現,你的主人還沒有上車嗎?”
“不,”飄飄咂咂舌,指關節敲敲李拜天的腦袋:“主人,你對於飄來說,就是太陽對於地球,這麼重要,這麼獨一無二,飄飄捨得讓你深陷危險嗎?”
李拜天覺得自己心跳又失衡了——獨一無二什麼的,這也太普通了……
“如果讓主人因此受一點點傷,蕭兒絕對會心疼壞的。”飄飄說著,愛憐地撫摸著李拜天的臉頰:“主人,畢竟飄飄能活著,都是因為你啊。”
“噗——”
李拜天真的對小鍵盤沒辦法了。
“飄,你主人老了……”
“是。”
“下次咱們能不能低調點?”
“當然可以,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咯。”
“鬼才信!”
李拜天翻了飄飄一個白眼,無奈地嘆聲氣:“那接下來,我們這拖家帶口的,怎麼逃啊?”
“不用逃!”
哎?
“不用逃!”飄飄自信地說道。
她這會自信,張大陸和秦和就往李拜天身邊竄,死死地抱著他的手臂:“老李,飄姐姐……是不是給撞壞腦袋了?怎麼說話瘋瘋癲癲的啊?”
“對啊,剛才我們又砸壞那麼多警車,警察過來就是兩三分鍾的事……”
兩三分鍾個屁啊!人家已經到了好不好?
二三十個滿身噴著火星冒著煙的警察都卯足了勁,向他們藏身的值班室奔來。
“進來吧。”飄飄不慌不忙地推開門,值班室內,有一張凌亂的床,兩張破舊的椅子,一張堆滿亂七八糟的雜物桌子,窗邊有個臉盆架,搭著毛巾和不可描述的褲衩子,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彷彿發酵了上千年的單身漢味道。
桃子就在裡面站著,正和某個人興奮地談論著什麼。
“老李……”大陸抓緊了李拜天的手:“怎麼辦?我不想進去。”
李拜天緊張忐忑地吞嚥了下,回頭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警察,搖搖頭:“算了,橫豎都是個死,進了這屋也不能躲過警察,大丈夫敢作敢當,我們這就等待法律的嚴……”
話沒說完,大陸和秦和已經閃進屋內了。
喂,要不要這麼慫?你們當真以為,一塊小小的門板能擋住暴怒的警察蜀黍嗎?
“主人?”飄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拜天搖搖頭:“飄飄,我就不進去了,男人做事,就應該敢作敢當,我們坑蒙拐騙了那麼久,經手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被警察盯上很正常。”
他嘆聲氣:“說實話,我也害怕過,但當我發現,我們坑蒙拐騙,其實是用我們的方式為社會增添正能量,當我看到,我們坑蒙拐騙,能讓那些無法被法律制裁的小人得以制裁時,我內心是很激動的,我確信我走上了一條正確的路。”
他的臉色溫和下來,寬厚的手掌放在飄飄的肩頭:“只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飄飄眨著眼睛。
“你要在24小時內,去找到洛夫博士,爭取他改變遊戲規則,你去警局自首可以,但千萬不能自毀……”李拜天鼻子酸了,他扭過臉去,不再看飄飄。
“主人……”小鍵盤聲音低沉:“主人是不想飄飄消失,對嗎?”
“主人,是對飄飄有感情的——有很深的感情的,對嗎?”她補充地問。
李拜天的眼角溼潤了。
“妞兒,我李拜天活了二十多年,你是唯一一個能把我欺負地這麼慘的人。”他說道。
飄飄噗嗤一聲笑了。李拜天也擦擦眼角的淚,吸吸鼻子:“別笑,這是真的,從小到大,都是我欺負別人,還沒被誰欺負過呢。”
“主人,那你還想繼續被飄飄欺負嗎?”
“還有機會嗎?”
“假如有呢?”
警察已經到了面前,李拜天哂笑聲:“別搞笑了……”
“想嗎?”飄飄堅持問。
額。李拜天回頭,看到飄飄認真的表情……
哎,算了,反正要坐監獄了,不如就再哄哄這傻妞開心吧。
“嗯,想。”他笑著說:“假如有機會,我李拜天,想被你欺負一輩子吶。”
天吶,天吶,怎麼會說出這種可怕的話?幸虧要被警察抓走了,哈哈,說話不用負責了……
“說話算數嗎?”
“那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太好了!”飄飄說著,對幾個警察命令道:“好了,你們恢復原形吧。”
恢!復!原!形!……吧?
李拜天瞪直了眼: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