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鬧鐘才叫第一遍，張大山就起了身。
沉清秋聽到了動靜，她掀開眼皮，覺得天好黑啊。
鬧鐘第一次打鳴約莫是凌晨兩點左右。
這也太早了……
沉清秋掙扎了一下想起身:“你幹嘛……”
她太困了，就在炕上滾了一下，好像起來了，實際又沒有。
而且還直接從炕上滾了下去。
張大山蹲身一接，正好把她托住。
半秒都沒停留就把她翻了回去。
動作快得沉清秋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她一點都不尷尬。
反正她剛才也將醒未醒。
仗著天黑，她趴在炕頭上，翹著腳跟他講話。
“早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話是這麼說，但她一動也沒動，依然翹著腳在那趴著。
她心裡想的是……
畢竟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以後她賺錢了賺工分了也沒打算給家用……
那起碼的勞動力也該承擔的嘛，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做主婦也要做到霓虹主婦那種水準。
最起碼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起床。
張大山不知道她是客氣，依然覺得她是在賣力討好他。
畢竟屯子裡的婆娘，誰會男人一起來就跟著起來做飯。
“今天不用，中午做點好吃的等我。”
沉清秋一聽，得，有回籠覺睡了。
她“哦”了一聲，滾了回去。
張大山心情很好，昂首闊步出了門。
不過他出門幹的事情就不怎麼友好了。
……
現在是凌晨兩點多，張家屯要上責任田的人還要過一會兒才會起床。
但這會兒杜家大院門外已經聚滿了人。
現在的月光還很亮，照在張家屯蒼茫的大地上，所以大家都沒有舉火把。
李田、王鐵生這些狩獵隊的隊員全都騎著騾子在那杜家門口等著了。
張大山騎著騾子趕了過來。
“大山哥！”
“哥！”
張大山點了點頭:“出來了沒有？”
李田道:“沒呢。”
話音剛落，屋裡就響起了杜大民的驚叫聲。
兩個狩獵隊的隊員，叫劉米和王墩兒的，摁著他兩條胳膊把他從裡面拖
了出來。
“爹！爹！這是幹啥！這是幹啥啊！”
“媳婦，媳婦……”
他叫了兩聲就不叫了，因為杜有德直接拿了一塊巾子堵住了他的嘴。
花大娘抱著孫子回了屋裡，實在是沒忍心看這場面。
杜紅秀紅著眼眶站在一邊，說了一句:“好好改造，能改好的話，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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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民又心驚又不可置信，奮力掙扎。
他到現在都沒法相信自己的親爹媽會把他送走。
但掙扎有什麼用？
老杜已經狠下心了。
他常年管著那麼大一個大隊，手底下幾百個人都是跟著他討生活的，怎麼可能沒有果斷和決心。
劉米和王墩兒把人拖出來，捆了當豬似的塞到了板車上。
老杜自己也坐了上來。
張大山低頭看了一眼，道:“您就別跟著了。”
老杜那張肉肉的臉上顯出堅決:“不，我要一起去。”
張大山嘴角抽了抽，他不大想帶老杜。
但想了想，算了，他想跟著就跟著吧。
然後老杜哭了一路。
嚎啕大哭的那種。
張大山帶著狩獵隊負責押運，一路丟人丟到了那縣。
把杜大民送了派出所，舉報了流氓罪和強姦罪，接受調查以後最少十年。
回去的路上老杜依然一路嚎啕大哭。
哇哇的那種。
張大山他們一路黑著臉把老頭拉回來。
直到要進屯子的時候，他才瞬間收了聲，去旁邊的溪溝子裡洗了一把臉。
然後，操著濃重的鼻音，警告張大山他們。
“回去誰也不準說！”
張大山煩躁地想，所說不想帶他啊！
……
沉清秋睡一大覺起來，老杜親手把兒子送進去的訊息已經在屯子裡傳遍了。
饞貓子張小松連早飯都不鬧了，衝了出去。
打聽了一輪，回來對著沉清秋大吼大叫:“我爹去抓人了！王蓮說的那幾個全都抓了！林豔也抓了！她也是強姦罪！”
沉清秋嚇得連忙又捂住張小魚的耳朵。
張小松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她怎麼是強姦罪啊？”
最後幾個字是用口型說的。
沉清秋無奈地給他科普
:“因為是她帶人去的。”
張小松“哦”了一聲又跑了出去。
“小松，吃不吃飯？！”
“吃吃吃，給我留著！”
他一身都是勁，都要用來看熱鬧。
現在屯子裡都跟炸了似的。
大多數人早就下責任田了，還有人專門騎馬騎騾子跑到張家屯的責任田去報信。
老杜這一波也是雷厲風行，令沉清秋也側目。
她知道這個事情宜急不宜緩，老杜這一波雷霆震懾，後續麻煩會少很多。
理智上是這樣的，但他作為犯人的親爹能做到這一步，沉清秋十分佩服。
雖然她不知道老杜也是被張大山給抽打的。
……
當天晚上，又召開了村民大會。
這會兒臺下也沒人打岔和鬧騰了。
畢竟臺上站著的是連自己親兒子都送進去的老杜。
張大山依然在臺上站樁。
花大娘這次也來了，站在角落裡。
老杜拿著個大喇叭，操著濃重的鼻音，在上面斷斷續續地道……
“……新時代，新氣象，絕對不允許……舊社會的毒瘤，荼毒我們新zg，d的光輝照耀下的，婦女同胞……”
現場詭異地安靜著。
張大山在旁邊斜眼看著他。
直到老杜把他那一套都說完了，也沒“嗷”地一聲哭出來，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今天押人進城之後，他都不知道怎麼跟狩獵隊的成員解釋……
這杜叔啊，一直就是個哭包啊，只不過後來比較能裝了而已。
好在大家問了兩句，後來也表示理解。
畢竟是親手把親兒子送進去。
……
王蓮的婆家和娘家人一看這個情況，本來還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的。
隔天就光速把錢都賠了。
可能有點缺斤少兩，但王包子也不計較。
就是經過這件事，沉清秋在屯子裡的地位莫名其妙也是水漲船高。
花大娘和杜紅秀開始把很多工作單獨交給她去做。
都是文書工作，她就天天拿著個算盤噼裡啪啦地打著，或者抱著小本子走東家躥西家。
到了下個月，憑工分領工資啦！
沒幹滿一個月的沉清秋領到了十四塊！
發工資那天，還是沉清秋和李明一起算的。
發工資的地方就在老杜家的院子裡。
擺了兩張長桌子，沉清秋在那拿了個厚厚的本子，一邊打算盤核對。
一般一戶就來一個，但也有幾百口人。
那工資從早上七點就開始發，中途他們歇了半個小時吃午飯，發到傍晚才發完。
沉清秋人都累癱了。
幸好各種糧票肉票都是按照季度單獨發的，不然今天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