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沉清秋睜開眼的時候，張大山已經起身了。
她撐著身子摸了一下，沒有摸到小魚，等她找出去，才發現小魚在櫃子另一邊。
“小魚？小魚？”
“嗯……”
小魚子抿了抿花瓣似的小嘴唇，不情願起來。
這會兒天都還黑著，外面傾盆大雨還下著呢。
老實說這種天氣真的很適合睡懶覺。
小孩子就是好，災年也沒什麼煩惱，還能睡得著。
旁邊大一點的張小松也睡得唏哩呼嚕的。
沉清秋打著哈欠摸摸他倆的頭，翻下床去了。
她尋思可能是張大山昨晚把小魚子抱過去的。
畢竟張大山是個女兒奴。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但沉清秋昨晚真的睡得挺踏實的，也沒人來扒拉她，早上起來衣服也都穿得好好的。
她就覺得不大可能。
拖著疲憊的身子下了地，院子裡，張大山又下地窖去了。
沉清秋打著哈欠，攤了幾張雜糧餅，煮了一鍋小米粥。
也不用她叫，剛端上桌，一抬頭她就看到張大山站在門口了，還洗乾淨了。
沉清秋：“……”
您這怕不是個飯探子。
張大山道：“地窖那邊差不多弄好了，再隨便整整就行，回頭你下去看看。”
沉清秋有點擔心：“會不會滲水？”
要是滲水，那糧食就全毀了。
現在這關頭，那可是他們的命啊！
“剛建好沒怎麼用過怎麼會滲水？”張大山有點不解，“下午忙完了我去拉點木炭回來，放底下，你就可以踏實用了。”
木炭吸潮。
“哦。”
想想也是，張家屯一帶，用地窖的歷史已經很長了，家家戶戶在建房子的時候都是會帶地窖的。
只不過近些年才開始使用率不高的。
既然如此，在建築工藝上，老手藝肯定有自己的辦法。
在這種暴雨天還能防潮，也是棒棒噠！
沉清秋交代張大山：“忙完了去幫王蓮家把她家的地窖整一下。”
張大山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她。
沉清秋兩眼亮晶晶的，等著他點頭說好。
但張大山就很遲疑……
讓他去幫小寡婦修地窖？
她有這麼大方？
對了，昨晚杜家那丫頭好像過來了，估計是求她了，她抹不開臉，就應了。
可他如果真去了，她會不會又發火？
張大山陷入了思考。
……
記得早些年的時候，老杜就是隔三岔五被老婆打。
花嬸做婦女工作，有時候板著臉跟老杜說讓老杜去別的婦女家幫幫忙什麼的，老杜真的去了……
有次當著張大山的面，老杜回來就被花嬸打了一頓。
老杜委屈啊，從婆娘嚷嚷：“是你讓我去的啊！”
花嬸還振振有詞：“我做婦女工作，她來求我我能不答應嗎？那不是顯得我有私心嗎？”
老杜喊：“我是為了支援你工作，所以我去了啊！”
花嬸就道：“我指著你自己去拒絕啊！這樣既不顯得我小氣，又顯得你知道分寸了！”
說完又把老杜一頓捶。
當時張大山在旁邊幸災樂禍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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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會子，張大山端著碗小米粥，有那麼點子遲疑。
沉清秋也幹婦女工作……
他試探地道：“我從狩獵隊多找幾個人去吧，弄得快點。”
沉清秋哪裡知道他自己內心戲這麼豐富的。
她一邊吃飯一邊道：“好啊，等小松醒了讓他一起去幫忙，他不是跟青青好嘛。”
張大山心想，妥了。
……
沉清秋現在滿腦子都是災情，尤其是雨還在下。
出門去杜家的時候，兩個崽子都還沒醒。
不過待會兒小松醒了會帶著妹妹的。
沉清秋就先跟著張大山一起去了杜家。
雨這麼大，她換上了一雙塑膠涼鞋，把褲腿紮起來。
張大山還準備了一把巨大的灰傘，擋住了他們倆的頭。
然而即使是這樣也擋住了個寂寞。
等沉清秋到杜家的時候，頭髮前面溼了一半，衣服也溼了大半。
主要是雨大風也大。
沉清秋愛乾淨，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潔白的腳丫子上都是泥，臉都是黑的。
但她進了屋以後，發現這一屋子的人都跟泥裡撈出來似的……
她是最乾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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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要開大會的，包括張家屯十個耕種小隊小隊長、會計李明和管著採集隊的花大娘，和狩獵隊的張大山。
人還沒到齊，杜紅秀連忙對沉清秋道：“小魚娘，你跟我來。”
沉清秋一熘煙地跟著她跑了。
張大山就走到杜有德身邊坐下了。
剛才屋子裡的人還在吵，說是早就發現不對勁了，怨老杜反應遲鈍。
其實早個屁，搶糧食也就晚了一天，而且還都搶到了。
他們這都是富貴病，手裡拽著錢拽著票，庫房還囤著一部分糧食，不然也不至於這麼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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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張大山一來，一屁股坐下了。
全都沒聲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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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紅秀是知道沉清秋愛乾淨，就領著她先去把腳上的泥衝一衝。
沉清秋到她家柴房一邊衝腳一邊詢問情況。
杜紅秀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雨再這麼下，昆湖非漲上來不可。”
因為這雨是一茬一茬的，東邊下了西邊又下，就沒個停的時候。
張家屯這邊相對地勢較高，但現在也開始擔心附近的大湖泊會澇起來了。
“那真澇起來咋辦？”
“扛著糧食跑啊。”杜紅秀無奈地道。
於是沉清秋又受驚了。
杜紅秀看她這樣，忍不住笑了，道：“放心啦，咱這地勢高，打從我爹媽那一代就沒見過這種事了。”
沉清秋一看她還有心情笑，第一次面對天災的沉清秋心情也放鬆了一點。
等她這邊弄好了，與會的人陸陸續續也就都到了。
杜紅秀領著沉清秋走出去，她倆輩分最小，也沒有小隊長的職務在身，就撿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
第十小隊的王金正在那說著：“我讓人在縣裡面蹲了一晚了，大早回來的訊息，今天供銷社都直接關門了，大夥兒自己去買是買不到了……”
第九小隊劉老蔫兒就嘆氣啊：“幸好趕上了最後一天。”
杜有德敲了敲桌子，扭頭對張大山道：“你今兒到隔水嶺一趟，看看他們那有沒有的收。”
隔水嶺大隊出名的投機倒把多，屢禁不止。
不過這會兒也顧不上了。
張大山朝沉清秋抬了一下下顎：“你跟我一起去，幫我多塞點。”
沉清秋的眼角就抽搐了一下。
今天杜有德一大早就把大隊上的重要人物叫了過來，就是為了商量著應對災情。
首先要做的當然就是囤糧。
他讓張大山帶人去隔水嶺，剩下的人到時候就要配合做排水工作。
這一步儲糧就是大隊儲糧了，但也是私下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