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張大山回來，洗了澡滅了燈之後，沉清秋問起曾寶珠的事情。
張大山小聲道：“有個壞消息……”
沉清秋：“嗯？”
張大山嘆氣：“她有身子了。”
沉清秋：“……”
一屍兩命……張含秀可能會扛不住。
“就算現在不說，最多再過兩天也是要說的。”沉清秋憂心忡忡地道。
派出所方面會讓他們去把屍體領回來安置了。
曾大寶之前已經去看過一次了，簽署了驗屍同意書。
張含秀因為面對不了這個現實，所以一直沒去。
但再怎麼拖，也拖不過這兩天了。
“老姑父的樣子讓人害怕”，沉清秋道，“我總覺得他跟走鋼絲一樣，整個人都是緊繃的。”
張大山一時無言。
大家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的感情更深沉，更壓抑。
沉清秋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可真是個好人啊，任勞任怨的，話也不多，光知道幹活……”
“不然曾寶珠不會被慣成這樣”，張大山道，“只能說有利有弊吧。”
沉清秋：“……”
她一時倒也無法反駁張大山這種說法。
不過她想了想，跟張大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後，我是說這事兒解決了以後，不如把老姑父和老姑接過來住吧。”
張大山很詫異：“你願意？”
其實他這兩天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老兩口膝下已經空了，以後養老送終必然是要落在他頭上的。
但張含秀總是喜歡胡說八道，他怕日子不安生。
“不然怎麼辦？誰給老姑和老姑父養老？”沉清秋道，“而且，你心裡也惦記啊。”
沉清秋沒什麼不願意的。
他們現在是雙職工家庭，確實缺人手。
老姑父簡直沒得挑，他又愛乾淨又愛幹活，一個頂人家三個。
就是張含秀，其實她所有的槽點就是曾寶珠。
現在曾寶珠都沒了，沉清秋自信還是鎮得住她的。
而且她知書識字，帶小魚啟蒙也是綽綽有餘。
最重要的是，張大山惦記啊。
綜合考慮，為了家庭和諧和長足發展，沉清秋做了這個決定。
張大山卻有點猶豫，道：“你發現沒有，我老姑家出了這種事，我另外兩個姑姑，都沒有過來看過一眼。”
他想說是因為以前張含秀確實很極品……
沉清秋無奈地道：“那我問你，你小時候，和你長大了以後，你那兩個姑姑過來看過一眼沒有？”
張大山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不過我也不想她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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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和她們來不來是兩碼事”，沉清秋道，“人家是不想沾你，怕惹麻煩。”
以前張家屯是著名的苦寒之地，而且估計那兩位姑姑也聽說過張家風水不好的事，怕被連累。
如果是像曾寶珠那樣自己找上門的，他們可能礙於顏面不會拒絕。
但像張大山這種，他們也就冷著處理了。
至於頭幾年張大山當狩獵隊隊長的時候，算是發達了，他們也沒上門。
聽說那兩位姑姑都嫁得不錯，應該不至於眼皮子這麼淺。
至於以後，張家再發展發展，她們上不上門，沉清秋就覺得不一定了。
張含秀屬於親情氾濫的型別，雖然也很讓人蛋疼。
但也好過那兩家如此直接的冷漠無情吧。
“你結婚的時候他們沒有來，咱小魚也沒見過他們，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沉清秋如是道。
張大山：“嗯……”
“所以，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死了獨生女兒，她們不來安慰一下，我覺得也正常。”
不能愣怪到張含秀頭上去。
沉清秋活了兩輩子了，人是通透的。
不過聽在張大山耳朵裡就是……
“她這麼對你，你還幫她說話”，張大山很感動，“你真是個賢惠大度的女人。”
沉清秋：“……嘿嘿。”
張大山激動起來了，就有點毛手毛腳的。
沉清秋一時無語。
她就是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總是用這種方法表達自己的感情！
“別鬧！都幾點了！”她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扒拉下來了。
……
又隔了兩天，沉清秋的報告已經交了。
運輸隊的名單也差不多定了。
她在村頭工分點忙完了，聽了訊息，就匆匆趕回了家。
張大山已經回來了，還把帶小魚賣茶湯的曾大寶也帶了回來。
他正有些躊躇地站在門口。
沉清秋深吸了一口氣，道：“走吧。”
張大山這才走進了門。
張含秀已經下了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頭髮花白了一半多。
曾大寶的神情也很是忐忑。
“老姑，老姑父，我得進城去把寶珠領回來了。”
張含秀哆嗦了一下，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曾大寶的眼睛瞬間通紅，站了起來。
“我，我一起去。”
張大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老姑父，有件事得先告訴你……寶珠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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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寶腳下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終於哭了出來。
聲音不大，嘶啞，傷痛入骨。
張大山下意識地握住了沉清秋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曾大寶崩潰了，張含秀卻終於冷靜下來了。
她擦乾淨眼淚，進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把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走吧，去接咱妮兒。”她看著坐在地上的曾大寶，啞聲道。
……
張大山趕著騾子車，帶著沉清秋和曾大寶張含秀夫妻倆進了城。
路上遇到了下雨的路段，不過好在縣城裡是沒下雨。
期間張含秀一直表現得比較平靜。
只是人看著有些萬念俱灰，神情也比較空洞。
曾大寶倒是一路哭過去的。
……
到了縣派出所，廖所長把張大山叫了過去。
張大山有點無奈，看了沉清秋一眼。
意思是她得自己陪老姑和老姑父過去了。
沉清秋給他整了整衣領，就讓他去了。
……
廖所長把張大山帶到辦公室，道：“李安國已經落網了。”
張大山一愣：“在哪兒？”
廖所長有點好笑：“你還想見見不成？”
張大山只好在心裡吐槽：您不讓我見，巴巴地把我叫過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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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所長把筆錄扔給他：“你看看。”
張大山只得把李安國的筆錄拿過來，看了。
李安國是昨天半夜落網的。
張大山主動說出了自家有個遺產的“傳聞”，推斷李安國和曾寶珠是衝著遺產去的。
所以廖所長就帶人在那個“鬼宅”守株待兔。
果然抓到了不死心又回來的李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