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怎麼樣？孩子呢？你沒事吧？”他話鋒一轉，唸叨起家裡的老老小小。
劉曉娟：“放心吧，廠裡宿舍雖然不如咱們家寬敞，但也住得下。我給你留了兩個花捲還有冷盤，你吃一點吧。你這衣服都溼透了，趕緊先去換下，別著涼了。”
顧逸風動作很快，換好衣服就坐下來吃飯。
對今天救了蔡潔一事，他只字未提。
因為他的心裡都是沉清秋如神一樣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
那……真的是他老媽？
可除了自己親孃之外，又會有誰在這種天氣，在那種情況下奮不顧身地救他呢？
顧逸風茫然了。
他以為那是一場夢……
然而，並不是。
吃了飯，顧逸風就用幾張板凳搭著睡在外面。
他累極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腳醒來，外面的雨還沒停。
天色黑沉沉一片，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劉曉娟煮了粥，已經給孩子收拾好。
“這雨啥時候能停呢……”
“昨晚上開閘洩洪了。”顧逸風夾起一隻饅頭啃了兩口。
“啥？那……縣裡？”劉曉娟嚇了一跳。
“怕是淹了一半。”
姜翠芬眉間緊鎖，有些擔憂：“也不知道你爸和你弟怎麼樣了……”
“有人去鄉下疏散村民的，您別擔心他們了。大老爺們難道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顧逸風現在說話越來越有沉清秋的架勢。
姜翠芬點點頭，苦笑兩下，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
早飯吃了一半，夫妻倆都察覺到不太對。
“媽怎麼還沒起來？”
劉曉娟趕忙將孩子塞給顧逸風，匆匆去喊婆婆。
“媽，您醒了沒？起來吃飯了。”
“媽！！”
劉曉娟喊了好幾聲，簾子裡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連忙掀開床單一看，發現沉清秋依然睡得安穩，就連被子上的褶皺都跟昨晚上一模一樣——她壓根沒動！
劉曉娟又推了推婆婆。
沉清秋還是沒有反應。
她急忙伸手探了探沉清秋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可這人不醒，總歸不是個事兒呀！
“風子，風子，你快來呀！媽好像昏迷了。”
沉浸在昏迷裡的沉清秋其實意識是清醒的。
神識全開，她可以看到四周的一切，只是身體不能動。
她看著劉曉娟和顧逸風著急萬分，尤其是劉曉娟，哭得鼻尖泛紅，慌得六神無主。
“咱們還是趕緊送媽去醫院吧。”
“你忘了嗎？醫院那邊已經疏散了，現在只有臨時門診和病房。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咱們怎麼把媽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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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逸風也急了。
劉曉娟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短短數個月的相處，她發現自己竟然對婆婆的感情變得這樣深。
她難以想象，如果這個家失去沉清秋，會是什麼樣子。
“那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呀！要不，找個醫生來給媽瞧瞧，總歸要知道她現在怎麼樣……”劉曉娟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她著急慌忙，腦瓜子倒是轉得飛快，“廠裡不是有醫療室嗎？那邊的醫生應該還在。”
顧逸風安撫她：“你別著急，我現在就去找。你跟孩子都乖乖在這兒待著，千萬不許亂跑，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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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蔡潔不打招呼擅自行動，給顧逸風的心裡留下不小的陰影。
“現在外面是特殊情況，你是女同志，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就是你最大的任務。我現在去找醫生，你別怕別著急，那是我親媽，我能看著她出事兒嗎？！”
顧逸風忍不住又強調一遍，“你們要是出事了，讓我咋辦？”
他眼底閃動著不安。
劉曉娟鄭重地點點頭：“好，放心吧，我一定不亂跑。”
顧逸風收拾了一下，披上雨披準備出門。
小夫妻的爭執吵醒了某人。
“等、等一下……”
床上傳來虛弱的聲音，是沉清秋！
劉曉娟驚喜萬分，撲到床邊：“媽，您醒啦？感覺怎麼樣呀，哪裡不舒服您跟我說，風子現在去找醫生了，醫生很快就來，您別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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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張擔心慌張的臉，沉清秋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瀰漫。
明明自己已經怕得不行了，還能安慰她。
沉清秋透支力量救回顧逸風，身體自然扛不住。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就是太累了，媽只想好好睡一覺，你跟風子哪兒都不要亂跑，別讓我擔心，做得到嗎？”
“可是，媽……”
沉清秋的神識快要撐不住了。
她用力握住兒媳婦的手：“做得到嗎？！”
劉曉娟嚇了一跳。
婆婆的眼神堅定銳利，一如從前。
她木木地點點頭：“做得到。”
“好，讓我睡一覺，你們誰都別來打擾。”
說完這話，沉清秋的神識控制不住身體，她再次睡了過去。這一回，連同她的意識也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她眼前一片黑暗。
小夫妻倆對視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顧逸風喃喃問道：“那……還去找醫生嗎？”
劉曉娟猶豫幾秒：“算了，咱聽媽的話，你先別去了。”
窩在宿舍裡的日子有點難熬。
劉曉娟甚至開始懷念之前整日備考的日子，起碼那時候有個目標在前面，她忙起來就能暫時忘記很多事。
顧逸風盤點著帶來的東西。
雨還在下，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宿舍住多久。
到了下午，雨勢減弱了不少。
篤篤篤——有人在敲門。
“誰呀？”劉曉娟緊張起來，她生怕是廠裡的人又讓顧逸風出門幫忙。
“是我。”蔡潔的聲音響起，“我來給你們送點吃的。”
劉曉娟打開門。
門外，蔡潔穿著雨衣，手裡提著兩大袋食物。
“快點收著，剛剛廠裡發的，有麵條罐頭饅頭啥的，應該夠吃幾天。”她忙不迭地把手裡的東西塞給劉曉娟，“這個袋子裡還有點瓜果蔬菜，不過不是很新鮮，將就點吃吧。”
現在洪水逼近，很多菜農的田都淹了。
能吃到蔬菜就算不錯了。
劉曉娟看了一眼，發現袋子裡有不少肉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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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敏感地問：“這麼多？應該不是風子能分到的分量吧？”
蔡潔喘了口氣：“這裡面有一些是我自己那一份，我額外給你們添了不少。你們家人多，需要的東西也多，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拿著吧。我反正就一個人，又是廠裡唯一的大學生，他們虧待了誰也不能虧待我。”
劉曉娟欲言又止了一會兒，下意識地去看丈夫。
顧逸風已經在裡屋換下雨衣。
他當然聽到蔡潔的話，心裡去清楚對方這是感激他救了她的命，在這兒投桃報李了。
他說：“既然是蔡潔同志的好意，曉娟你就收下吧。”
聽到顧逸風的聲音，蔡潔面色微變，眼神裡隱隱流動著情愫。
她望著房間的方向：“風子他……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