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大山自己回去了。
他給媳婦彙報說：“馬嬸不肯回來，要在阿縣盯著他。”
“住哪兒啊？”
“先住在招待所，打算過兩天去租個房子。”
沉清秋：“啊？”
“回頭鐵生應該能分個宿舍，就一起住唄。”
張大山自己說著，都笑了。
王鐵生恐怕十五歲之後就沒跟他媽這麼朝夕相處過。
馬大娘的原話是：如果不是看你處物件了，我看你一眼都嫌眼睛疼。
……
這桉子拖到初冬，終於是結了。
立功的人很多，王鐵生只是其中一個，也是其中的翹楚。
拿著這個功勞進入阿縣公安局經偵隊做一個小隊長是絕對壓得住了。
據說事情快結束的時候，李丹蹲在李副縣長家門口哭了一天一夜，喊得整個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當時李副縣長不在家，李夫人讓保姆把她勸走了，她又回來，反反覆覆。
把李夫人惹毛了，直接報警把她帶走了。
而在這之前，王鐵生求了張大山，倆人親自去了一趟馬炮鄉。
回來之後肖明在獄中就痛快地跟李鳳離婚了，什麼好處也沒要。
張大山告訴沉清秋，他們也就是跟張鄉長打了個招呼。
肖家最有出息的就是肖明，現在進大牢去了。
其他人可沒這個本事飛出馬炮鄉。
這以後啊，還要在張鄉長眼皮子底下討生活。
好處她那些親戚也撈不著，還要為他沒好日子過，就紛紛進城去給肖明施壓。
臨入冬的時候，成衣廠做冬衣。
杜紅秀興奮地告訴沉清秋：“鐵生那小子有兩把刷子啊，特意把道路掃通了，咱們能直接從分廠出貨了。”
阿縣最近在大修路，他對張家屯運輸廠的路線多熟悉啊，合理規劃了一下，效率就上去了。
沉清秋道：“年末他得娶媳婦，馬嬸一個人忙不過來，咱得幫著。”
張小實跟小旋風一樣飛奔了過來。
“媽，定了我掌勺。”
沉清秋以為是定了他當花童，正笑眯眯的呢。
“掌勺”兩個字一蹦出來，沉清秋的嘴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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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掌勺？你聽錯了唄？”
張小實道：“沒聽錯，我鐵生叔定的。”
沉清秋頓時就在心裡大罵那個大冤種。
小實能幹的事兒挺多了，但他畢竟還是個那麼點兒小的孩子啊！
他能掌婚宴的大廚？！
扯吧，不得沉清秋給他兜著。
沉清秋不想去做飯……
可是張小實已經撅起來了，趴在她膝蓋上翹著腳。
“媽媽，我要當大廚了，我是不是跟我老姑爺爺一樣厲害了？”
面對這張可愛的小臉，眼睛裡有光的樣子，她實在捨不得說：“你不是。”
“你以後想當大廚啊？”
“想啊。”
行吧。
雖說沉清秋也不知道他這個理想能堅持到幾歲。
她自己小時候還想當賣炸油條的呢。
張小實道：“我想當賣包子的。”
沉清秋：“……”
杜紅秀看出來了，忍不住提醒她：“清秋啊，上冬裝的時候，你這工作可排得滿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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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清秋捏捏張小實的臉：“辦喜事的時間有啊。是吧小實。”
王鐵生是剛上任，又碰上和副縣長的女兒大婚，就先回來了。
他家領的是公職，馬大娘也是個沒什麼物質追求的人，平時就在婦代會上班。
家庭條件和專門做個體戶的比是差了點。
不過馬大娘人很勤勞，偶爾出去擺個小攤什麼的。
加上勤儉持家，幾十年了也攢了不少身家。
其實家裡有多少錢不重要，關鍵是娶媳婦這事兒，她捨得花！
她最近跟李夫人成了好朋友，看著李夫人為了嫁女兒那個掏心掏肺的，自覺不能落了下乘。
家裡沒人家有錢，那面兒上也要過得去。
沉清秋給她出主意，用錢能買得到的都不稀罕。
她早早就幫著參謀，用運輸廠從南方帶回來了一隻浪琴，這是最貴的，吉利各種折騰底價還得五百。
另外定的金首飾，都是馬大娘親自跟著吉利的車，走南闖北去挑的。
不是最大最重的但是款式一定很稀罕很漂亮。
給姑娘挑的婚服是西式，從沿海大城市挑的。
除了手錶，還有縫紉機、收音機，這三轉就湊齊了。
另外還有“七十二條腿”，傢俱全部用的水曲柳，樣式也是吉利從南方沿海城市帶回來的圖紙，打的一整套。
本來王鐵生想從運輸廠租一輛車，分批次運去新房。
結果吉利大手一揮：“要什麼分批次，我一趟給你運過去！”
然後不等王鐵生說話，她就開始大聲招呼人。
“老高！去調九輛車，全洗乾淨了，系上紅綢子，就係在後視鏡上，先把傢俱運一趟把新房弄好。”
“好嘞！”
“都弄新車啊！要乾乾淨淨的，一點泥不許有，給鐵生把排面撐起來！”
女方結過一次婚，為避免鋪張就提議把原來那個房子做婚房。
王鐵生也不介意，有房子幹嘛不住？
只不過馬大娘還是把裡面的裝修全都翻新了一下。
王鐵生笑道：“多謝吉利姐給我這個排面，回頭我媳婦娶回家了，喊你叫大姐。”
吉利一揮手：“你是張家屯出去的人，又是去那縣，我們還要面子呢。”
他倆之前也不算太熟，是王鐵生之前疏通道路線的時候有了交集，吉利認下了他這個小兄弟。
沉清秋是親自陪著去送傢俱的，李夫人說讓她和杜青青一起看著怎麼佈置新房。
那一車一車的東西運過去，有傢俱、被褥、新婚紗和一些生活用品。
吉利講究，一定用九輛車，代表長長久久。
本來李家的女兒半年又下嫁了，鄰里鄰居還議論呢。
結果一看這麼大的陣仗，街頭巷尾就沸騰了，全都議論著，說新女婿講究。
當初肖明娶媳婦，真特娘是“拎包入住”啊。
現在這個年代的人，鄰裡關系表比較親近，也都喜歡串門子。
沉清秋招呼著運輸廠的兄弟們把傢俱一件一件地抬下來，那漂亮的款式讓大夥兒都驚呆了。
立刻就有大娘湊了過來，問：“喲，這傢俱找誰打的啊，可太時髦了。”
沉清秋笑眯眯地道：“是從沿海城市找的款式圖紙，馬嬸親自挑的。紅木的做一套費勁，這水曲柳也湊合，怕配不上阿鳳同志，只能圖個款式漂亮啦。”
這把李鳳抬得高高的，讓二次嫁女的李夫人心裡那叫一個舒服啊。
李夫人小聲對保姆道：“知道我為啥一定請沉副鎮長做喜娘了吧？”
喜娘就是在舉行婚禮的時候，負責指引安排結婚禮儀的婦女同志。
沉清秋這屬實是年輕了些。